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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无数草为萤 第50章 第 50 章

作者:绝望文盲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4-07-18 10:00:45 来源:文学城

丁素虽然风骚了些,但的确是个好妖。

弄明白裴怜尘的确没有那个意思之后,就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跟着裴怜尘修行了,每天勤勤恳恳念十遍清心咒。

只是丁素很爱和人勾肩搭背,被街坊看见,总以为是裴怜尘买来的小老婆或者程小满的童养媳。解释了七八次后,裴怜尘实在忍无可忍,逼着丁素把衣服和头发彻底换成了男人的样式。

“啊嗯,不开心。”丁素委屈极了,“人家时不时也想穿漂亮的裙子,梳好看的头发。为什么不做女人就得做男人?”

裴怜尘不为所动:“那你老实一点,别碰我们,男女授受不亲。何况小满年纪还小,你总同他搂搂抱抱,逗他脸红,惹他分心,坏他修行。传出去,对他名声也不好。”

“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又不是真正的女人,何况他又不修无情道,抱抱怎么了,坏不了他修行。”

“你不是女人,那你是男人吗?再者说,那万一将来呢?”裴怜尘故意吓唬他,“将来他若真要入无情道,你可准备好了,被他拿来证道?”

丁素抠抠手:“那好吧,我不穿裙子咯。”说着又撇撇嘴,“但说实话,你徒弟他很适合我们天生道啊。”

每个修士的所修之道,一方面有师父引领,一方面也需得自己去悟,悟到什么,才是什么。

裴怜尘、苏持盈和唐景策同为楚灵均的弟子,实际上只有裴怜尘跟着楚灵均入了苍生道。

苏持盈则是在楚灵均的指引下、自己悟出了无情道;而唐景策就是最为纯粹的剑道,他的心智留在了少年时期,所思所想最是简单,什么天生苍生极情无情之类的他根本理解不来,他只管练剑,只想练到最快、最锋利、最无敌。

“再等等吧,不急。”裴怜尘拒绝了丁素,“等他再长几岁,有了自己的判断,再去选自己要走的路。何况他或许······什么道都不想修。”

虽然暂时不用考虑将来所修之道这么难的问题,但程小满这些日子过得也着实不太容易。

从前一边游山玩水一边修行,裴怜尘从来没给他定过规矩,走到哪里,累了就休息,有闲暇才修行,不想修行了想玩就去玩,看山看水看风土人情。

现在安定下来了,不用赶路,师父也好像对这玉京的种种风土人情不感兴趣,没有半点游玩的意思,反倒是采购了许多书籍纸笔和一张古琴,还定下了每日起床、念书、修行、休息的时刻:

晨起先打坐炼气、抚琴静心,吃过早饭后,先读经史子集到巳正时分,再学初级符箓画法,学到午饭,饭后休息三刻,背诵入门咒文,申初时刻开始练习体术,到日落时分吃晚饭。

晚饭后倒是随他高兴,想做什么做什么,但依然让习惯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程小满感觉有些不自在。

“师父,我想出去看看,听素素说三月初三有游春会。”程小满呵欠连天地拨弄琴弦。

他实在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叫自己学这玩意儿,梆梆梆像村头弹棉花的,可师父非要说自己心不定,不用弹出什么名堂,只需要坐下来定定心,光是学认减字谱就认了七八日,一首《仙翁操》练了好几日也只学会了头两行。

“游春会,没什么好看的。”裴怜尘兴致缺缺,他出生在玉京,小时候去看过许多次了,长大之后唯一一次去玩,还误打误撞给赵承和李青禾牵了线,这劳什子游春会他才懒得去看。

“就是去赏赏花,路上有些卖吃食玩具的小贩,花林深处搭着高台,有祈福舞,和妖灵造境里桑栩她们看的那个大差不差。”

“可是那不算我亲眼看过。”程小满说,“我那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裴怜尘思索片刻,学宫春试在四月十七,还有时间,带程小满去玩一天也不耽误什么,便说:“游春会之前你若将这首曲子学完,我就带你去。”

“好!”程小满来劲了。

事实证明,如果程小满真的想学什么,学起来还是很快的,甚至不用等到游春会的前一天,他只在那天晚饭后又练了不到三刻,便已经将这首入门曲弹得滚瓜烂熟了。得意地仰头去看裴怜尘,甚至说:“好简单,师父,你要不教我首新的?”

裴怜尘有些意外,翻开琴谱又教他《秋风词》,过了一炷香,程小满对着谱子,又学会了。

第二日,裴怜尘又教他《湘妃怨》,程小满花了三天,也会了。再学《酒狂》,不过五日,也会了。还自己改编了一首小调,将清都宫的心法融了进去,边弹边唱,说是这样更好记口诀。裴怜尘简直怀疑程小满是不是不应该跟自己修行,去当一个乐师会不会更有前途。

但是离游春会还有三天。

程小满挑衅地看着裴怜尘:“师父,再来一首呗。”

裴怜尘尴尬地咳嗽了一声,嗫嚅了半天,才说:“我······我也不会了。”

程小满傻眼了。

裴怜尘无奈:“我从前脾气不好总闯祸,有人教我这样磨磨性子,我试了试觉得是有些管用,才想教给你。只是我学了好些年也只会这些入门曲调,哪知你学得这样快,我是教不了你了,你自己对着谱子弹罢。”

“那游春会——”

“去去去。”

三月初三,程小满如愿以偿来了游春会。

溉丹河畔,桃花千倾映着碧波,水光粼粼,春烟如醉。祈福大典还未开始,此处早已是游人如织。花树下,隔着不远就有小贩操着天南海北的口音叫卖,豆腐花儿、糖山楂、麦芽糖、拨浪鼓、草编蚂蚱、小面人之类,吃的玩的应有尽有。

待字闺中的姑娘们戴着长纱帏帽,有胆子大的,将纱帘换成珠帘,珠帘摇曳露出娇艳的脸孔来。

年轻的王孙公子们都穿着鲜亮的新衣服,呼朋引伴、高谈阔论、吟诗作对,偶尔有那么几个咋咋呼呼得像开辟的孔雀一样,也不知是想吸引谁的目光。

丁素摇曳生姿地走着,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搭裴怜尘的肩,被他躲开了。

“你既然穿了裙子,就当自己是个姑娘!”裴怜尘无奈。

这天丁素实在忍不住想要穿裙子,裴怜尘觉得既然是游玩也不必那么拘谨于是松了口,丁素好一通打扮,虽然戴上了轻纱帏帽幂篱,依然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怎么都看我们啊师父。”程小满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没看我们,看丁素呢。”裴怜尘不以为意。

“可是我感觉也有好多人在看你啊。”程小满半信半疑。

四匹高大白马拉着紫檀描金的宽敞轩车而来,惹出一阵不小的惊呼。

“这辆车为什么要四匹马来拉?”程小满有些好奇,他从前没有见过这样的马车。

“依大夏祖制,天子出行御六马,皇族中人或由天子特封的异姓王则是乘四马轩车。”裴怜尘下意识地拉着程小满和丁素往人群后躲了躲,待那辆马车驶过,他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想起是自己多虑了,如今自己是一介布衣,哪里还用担心被认瞧见而生出事端呢?

谁知到那辆马车还真就忽然停了,一个漂亮的年轻人跳下车走过来,自称谢兰石,说自己是某位大人的随侍,要请裴怜尘去车上一叙,裴怜尘没办法,只好托丁素照看着程小满,自己心里七上八下地跟着去了,掀开帘子一看,一时有些恍惚。

“摘星阁的人说你回来了,我原本还不信。”马车里坐着个峨冠博带的青年人:“他们说要往桃花深处寻你,果然在这。”

“你······找我做什么。”裴怜尘真是后悔今天来这个游春会了。

“你紧张什么,来,坐。”

裴怜尘硬着头皮在马车里坐下,不知道对方打得是什么算盘。

“一别好些年,不问问我过得如何?”对方忽然问。

“封异姓王了,还能不好?”裴怜尘觉得对面简直是没话找话。

此人名叫李无错,与裴怜尘出身、性情都有些相似,自小就认识,可要说脾气相投,却又不尽然,后来裴怜尘去清都宫修行,与他的联系便渐渐少了。直到唐景策在学宫结丹出事时,李无错正巧在场,多亏他出手才保住了唐景策的命,裴怜尘赶来学宫处理唐景策的事,一来二去,才又与李无错熟络起来。

“别兜圈子了,直说吧。”裴怜尘没什么耐心。

李无错抬手打了个响指,马车周围顿时升起了一道淡淡发着光的“界”。

“我听说你上过鸣珂山。”李无错眯起眼睛,“你知道那地方是禁地么?”

“禁地?不曾听说,没人拦我。”裴怜尘莫名其妙地眨眨眼。

李无错转着自己左手上的扳指,有些好笑地说:“自然没人拦你,禁地是因为,这些年上过鸣珂山的修士,不管是刚从山下下来,还是过上几年,全都会死。”

“你可真是胆子大。”李无错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过你本来也活不久了,只是听说当时还有另外两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朋友,不知道他们又能活多久?”

“当然了,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李无错接着说,“我是来邀请你,为天谨司做事的。”

“天谨司?”裴怜尘有些意外,几十年前,这家伙分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

“在下不才,混成了天谨司的指挥使。”李无错假惺惺地谦虚道。

“我金丹已毁,如今废人一个,不能为你们做什么事。”裴怜尘拒绝道。

李无错却不认同地说:“可是你敢上鸣珂山,你还是清都宫的大师兄。”

“我——”

“你可别说清都宫不认你。”李无错盯着他,“天谨司监察四方,苍汝龙灯会前夕,你跟你师妹可是当街挽着手走在一起呢。”

“说白了,天谨司近些年遇到了一些事,不太好解决,我想拉拢清都宫,只是持盈女仙她,因你的事,不愿与朝中多牵扯。不说这个,你上鸣珂山,是为了查易迩雅之事?”

裴怜尘不说话了。

李无错笑眯眯地搓搓手:“你也要查,我也要查,岂不是刚刚好,一拍即合。正巧了,我这有一份十多年前的名单。”

“名单?”

“一份和易迩雅有交集之人的名单,包括他们的所有家人、朋友、师门关系。”李无错面色沉了沉,“所有人对他最初的印象,不外乎温和柔善、好相处之类,你应该也早就猜到了,易迩雅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挡刀的人,幕后之人真正的计划,恐怕到今天还在继续,就连天谨司中也混入了他们的人,放眼整个修真界,我找不到信得过的。”

“你又为何信我?”

“因为你在诏狱地牢里呆了五十多年。”李无错说,“你是唯一一个,彻底脱离了修真界的、在人皇权力控制下的修士。”

“是不是揭你伤疤了,抱歉。”李无错没什么诚意地道了个谦,又欠打地说,“其实我原本不打算找你的,我本以为你经了这五十余年磋磨,不过是个等死的废人,可你实在是······太叫我注目了。”

“我又为何要信你?”裴怜尘反问。

“你若信我自然是好,以后行事我予你天谨司的方便;你若不信我,觉得我正是来套你话的人·····”李无错依旧微笑着看着裴怜尘,“你现在的身体和修为都不比从前,我可以在这儿就杀了你。”

裴怜尘一时无言,好半天才咬牙切齿地冒出一句:“阴险小人。你在游春会上找我,就算我不答应同你合作,别人也要将我当成你的人,横竖都是死。”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什么时候说定了!”

“你都骂我了,证明你信我了。”李无错摸出一个耳坠来要给裴怜尘戴上,“你不过明路,不必守天谨司的规矩,我也不方便直接给你天谨司的令牌,这个和令牌一样,是个法器,可以——”

“滚开,我没有耳洞。”裴怜尘闪身就躲,他真的不明白怎么这些人一个二个的,都想往他身上添点东西,云仙师给他戴镯子,郑钤想叫他换新衣服,现在又来一个!“你换一个东西!”

“这可是我亲手挑的款式!”李无错不依不饶地晃了晃手里的耳坠,“很适合你啊,一个小铜钱。你可别忘了,你当年打赌输给我,赌注就是穿耳,只是你那时候滑不溜手跑得快,抓不住,这次可不能让你跑了!”说着又要扑过来。

“李有病,你真的有病。”裴怜尘当即就去掀车帘想要下车,却被李无错先前设下的“界”给弹了回来,正好撞到了李无错身上。

“假正经,愿赌服输,戴个耳坠要你命了?”李无错反手就想把耳坠摁他耳朵上,裴怜尘当然不能让他如愿,抓住他的手就是一拧,两人在马车里扭打了起来。

兴许是感觉到了马车的晃动,前面拉车的几匹骏马不安地抬了抬蹄子,终于在下一波剧烈的晃动时受了惊,长嘶一声跑了起来。

丁素拉着程小满,和谢兰石、车夫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马车摇晃了一阵之后,默默目送着马车一颠一颠地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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