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云无囿炼出了十颗固魂丹,刚炼好就被闻到香味的裴怜尘突袭,直接抢走了三颗吃掉,把云无囿吓得不轻。
这丹药能不能一下吃这么多啊!
云无囿赶紧又联络天谨司草木阁,得到的答复是:
能吃,但是最好不要一下吃这么多,可能会克化不动,导致灵气难以运转。
果然,裴怜尘吃完连着好几天都时不时揉着两肋中间,哼哼唧唧地说觉得胀。
云无囿又赶忙带他去看医修,医修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事,揉揉肚子,用外力导入灵气,把丹药郁积的药力引导疏散到全身就好了。
裴怜尘又别扭起来,嘀嘀咕咕地说自己没事、不想让医修揉肚子,医修这个冬天也见他俩好几次,两人之间黏黏糊糊的眼神都看在眼里,心下了然,反正只是些小毛病,索性把疏导手法教给了云无囿,让他回去自己给媳妇儿揉。
“不是,真不是。”云无囿试图辩解,“还请先生来吧,我不通医术,唯恐做错了什么。”
医修看了一眼幽怨的裴怜尘,说:“那他也得愿意才行啊。”
云无囿只好转头去劝裴怜尘:“师父,你不是不舒服吗,让大夫看看就好了,不痛的,我让他轻轻的好不好?”
裴怜尘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跟着医修进了诊室,医修刚解开他的外衫,他就哭了,医修可不想得罪人,赶紧跑出来找云无囿。
云无囿也不知道裴怜尘怎么突然哭了,三言两语地哄不好,裴怜尘只反复说着要回去,说医修是坏人,云无囿只好付了诊金连连道歉,带着裴怜尘回去。
回去之后裴怜尘还是哭,蜷在榻上捂着肚子哭,好不可怜,看得云无囿心如刀绞。
“师父,到底怎么了?”云无囿轻轻捋着他的头发,担忧地问,“哪里不舒服、不开心,告诉我。”
裴怜尘抽抽嗒嗒了好一会,磕磕巴巴地说了半天,云无囿满头雾水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裴怜尘是说自己不想跟那个医修做狐族宝典上的事。
“怎么会!”云无囿不知道他怎么会有这样离奇的误会,赶紧解释道,“那位先生只是给师父看病,不会做那样的事。”
“可是,可是宝典上画着,第一步就是要,要躺在床上,解开衣服。”裴怜尘委屈地说,“你不喜欢就算了,我不逼你,你也不要、不要让我跟别人那样。”
云无囿哭笑不得地摇头:“不会那样,真的不会!那个胡小腰真是害人不浅,我都想把他抓回来,罚他抄三百遍书!他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狐族宝典,只是一本人族的风月画册而已,师父不要把它当成什么必须照做的修炼方式,胡小腰自个儿恐怕都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敢来教你!”
云无囿骂完了胡小腰,又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当然了,衣服是不能随便给人脱的,知羞是好事,可是医修要给你看病的话——我说的是正经的医修,这种时候不可以害羞,对方这样做是为了治病救人,知道吗?”
云无囿又颇费了一番口舌才叫裴怜尘明白过来,他是真的误会了,搞得裴怜尘十分不好意思,有些内疚地说:“那,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医馆跟他道个歉?他要帮我治病我却说他是坏人。”
“我已经道过歉了。”云无囿摸摸裴怜尘的头,“不过师父如果想亲口说的话,我们晚些时候再去一次。”
明白是明白了,裴怜尘跟着云无囿去医官道了歉,可还是不太想让医修给他揉肚子,虽然嘴上没说,但是脸上的神情已经藏不住了,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毕竟就算是误会,误以为要和不认识的人行**之事,也是够吓人的,云无囿心里把管杀不管埋的胡小腰骂了一通,决定回家去自己动手。
“贵客慢走~”医修喜笑颜开地数了数刚刚云无囿给他的灵石,这对小道侣真不错,有病不用他来治,吃的丹药不用他来炼,出手还阔绰。
说起来他们为啥要来和自己赔礼道歉?
医修迟疑了一下,随即抛之脑后,转而想到:
要是来看病的人都和这俩人一样省心多好!
固魂丹的小风波算是过去了,还剩下七颗,云无囿不敢一下都给裴怜尘了,谁知道他会不会馋虫上头一下全吃了,于是放在玉盒里自己收着,跟裴怜尘约好以后隔七日才能吃一颗,觉得有备无患了,才终于带着裴怜尘踏上了回玉京的路。
“我们不骑马去了吗?”裴怜尘站在莲堤城外的泊仙渡中,瞪大眼睛看着缓缓降落在远处水面的贯月槎,惊呼道:“那有会飞的大船!”
“我们坐那个大船飞过去。”云无囿轻轻将他往后拉了拉,抬手揽着裴怜尘的肩膀,以免他不注意栽进水里。
“我们可以上那个大船?!”裴怜尘十分惊喜,“好哎!坐大船!”
不多时,贯月槎沿着人工河道四平八稳地驶了进来,停靠在岸边,舱门打开,一道淡金色的符文“桥梁”凭空出现,从舱门连接到了岸上。
裴怜尘看着那些从船上鱼贯而出的人们,惊讶得合不拢嘴,连连惊呼“好神奇好神奇”。
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嗤笑,显然是在自言自语:“好像没见过一样。”
云无囿微微皱眉看过去,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异邦男子,一头棕发,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正思索着要不要同他理论,就听见裴怜尘高高兴兴地说:“你怎么知道的,我从来没见过!真的好大好好看!”
“你、你在跟我说话?”那人被他的坦荡弄得不知所措,看了他一眼,臊得耳朵尖儿都红了,说:“咳咳,是挺壮观的,唐突了佳人,见谅。”
“你的眼睛是紫色的!”裴怜尘很惊喜,他终于看到和自己一样奇怪的人了。
云无囿微微一眯眼睛,揽着裴怜尘走开了。
什么人啊,怎么对着师父害羞得耳朵都红了,还说什么唐突了佳人,简直是登徒子!
待到上了船,裴怜尘一看到有座位就要跑去坐,方才码头上见到的那个年轻人竟然也在,一看到裴怜尘立马又红了耳朵,唰地一下站起来,用袖子擦了擦椅子:“你,你坐吧,这里的座位是有定数的,如果没有买,只能站在旁边,你坐我的,坐我的。”
“你真好。”裴怜尘也不跟他客气。
云无囿赶紧拉住他,说:“师父,我们的房间在最顶上。”
“我们还有房间?”裴怜尘很是惊讶。
那个年轻人似乎比他更惊讶:“你有房间?!”
“当然有。”云无囿看这人有点不顺眼了,拉着裴怜尘快步离开。
裴怜尘浑然不觉云无囿的小脾气,一路兴奋地东张西望,他发觉越往上走,两边的陈设就越好看,窗户也更大、更亮堂,等来到了厢房门口,云无囿拿出一块玉佩一样的东西往门边的机关上一挥,那门竟然就自己开了。
裴怜尘跑进去,转了一圈,然后又把里面的房门一一推开看了一遍,跑回来停在屋子中央,迟疑地问:“这么多这么大的屋子,都是我们住吗?还有那边的露台,也是我们的吗?”
“对呀。”云无囿关上大门,“最上面这一层,都是我们的,师父可以随便跑着玩,但是不要自己偷偷下去,下面人多又杂,师父想下去玩的时候一定要喊上我。”说罢顿了顿,看裴怜尘的神色似乎不像是开心,又说“从莲堤到玉京要花上四天半,委屈师父了。”
裴怜尘咬咬嘴唇,说:“倒不是觉得,不够玩。下面那些人座位那样挤,我们却占了这么——大的地方,有点过意不去。”
“我们的花费是他们的千倍。”云无囿直截了当地说,“贯月槎每次开船,若是没有人包下顶层的厢房,下面就算坐满也只能险险维持收支,甚至入不敷出,有人包了顶层,他们才有得赚。”
“这么贵!”裴怜尘惊讶地吐吐舌头,“你为什么有那么多钱?你是这世上最有钱的人吗?”
“当然不是。”云无囿被他逗笑了,“如果我最有钱的人,我就给你造一艘世上最大、最平稳的贯月槎,只给你一个人用。”
“哎呀不要不要,多浪费。”裴怜尘连连摇头,又好奇地问,“那你是怎么弄到钱的?说起来,我来人间这么久,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弄钱呢!”
“我在阵法上算是有些天赋吧,做过些小玩意儿,拍出的价钱都挺高的,偶尔也会跟着表哥——月如瑾,你见过的,一起去完成苏师叔接来的单子,我胆子比较大,可以去许多别人不敢去的地方找东西,所以报酬自然也高许多。还会有些意外之得,这十几年······师父不在的时候,除了辗转托人给父母送去些他们能用的,其余的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用掉,自然就越攒越多。”云无囿带着裴怜尘在软椅上坐下,给他倒了一杯早已着人备好的灵草茶,“所以师父不要过意不去,这是师父应该享有的。”
“你的父母?”裴怜尘被吸引了注意力,“怎么不曾听你提过。”
云无囿有些黯然,一时没有答话。
“他们对你不好吗,为什么不说话?”裴怜尘问。
“不,他们对我很好很好。”云无囿说,“他们是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和师父一样。”
“这么好,我想去看他们!”裴怜尘高兴地说。
云无囿摇了摇头:“不能看。”
裴怜尘有些不解,本想刨根究底,但看云无囿的神色,又不忍心细问下去,正巧这时候船开了,他欢呼一声跑到了露台上,扒拉着栏杆往外看,然后招呼云无囿过来一起看:“阿驰快来!房子都升起来了!好神奇!”
云无囿看出他是故意转移话题,于是走过去,站在了裴怜尘身边。
露台上并没有风,灵流形成的透明屏障将一切杂乱的气流和声响都挡在了贯月槎之外。
一片安静中,莲堤城在迅速地远离、越来越小,灵犀湖也变成了一颗闪闪发亮的宝石,反射着闪烁的日光。
穿过云层了,当贯月槎平稳地向前飞去时,裴怜尘盯着眼前层层叠叠、绵延不绝的奇异云团目不转睛,喃喃道:“天上的云这样看时,好像地上的山川——”转而又惊呼,“呀,那边的云像一个大门,可是看起来好软和啊,不知道摸起来时什么感觉,那边那个像只很大很大的狐狸!”裴怜尘兴冲冲地指着,转头要喊云无囿看,却发现云无囿在看自己。
鬼使神差地,裴怜尘抬起手在云无囿眼角摸了一下。
云无囿回过神来,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师父?”
裴怜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嗫嚅道:“就是忽然想到,你也姓云,想摸一下看看,你的脸是不是也像云一样软软的。”
说完裴怜尘自己也觉得荒唐,有股热气蹿上了脸颊,烧得他不敢抬头,于是趴在栏杆上往外看,恶人先告状:“都怪你,我一直说一直说,你都不理我。”
“嗯,是我不该。”云无囿也靠在了栏杆上,侧过头看着裴怜尘,“我错啦,消消气。”
“我没有生气。”裴怜尘小声说,觉得自己脸上的温度褪去了些,才微微抬起头,依然不敢去看云无囿,自顾自地问,“阿驰,你为什么总对我好呀?”
“因为你是我师父。”云无囿自然而然地答道。
裴怜尘盯着起伏的云层不说话了。
他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又觉得有些空落落。
贯月槎上的几日,裴怜尘乖乖地呆在顶层,一点也没有要去下面玩的意思,这倒让云无囿有些奇怪了,反而先来问裴怜尘:“还有一日就要降落了,师父不想去别处看看吗?”
“不去。”裴怜尘一口回绝,“你花了千倍的银钱,我要在这里呆够本!”
云无囿被他逗笑了:“你愿意跟着我来就已经够本了。”
“不去不去,不够不够。”裴怜尘连连摇头。
云无囿只好又说:“我们不缺钱。”
说来奇怪,裴怜尘虽然对钱财还没什么概念,也不曾自己去挣过钱,却莫名有种缺钱的危机感,连他自己都觉得十分奇怪,不禁问云无囿:“阿驰,我们以前是不是没有钱?”
云无囿被他逗笑了,想了想才说:“穷过,小时候,师父为了攒钱供我上学宫,很辛苦。”
裴怜尘却说:“那你攒这么多钱一定也很辛苦,我必须在这里呆回本!”
就这样,裴怜尘硬是在顶层呆到了贯月槎降落在玉京的泊仙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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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回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