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妄想 第15章 第 15 章

陆明初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晏白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之前在他看来，晏白身上总是带着齐晚秋的影子，都是一样的腼腆容易害羞，喜欢文学，对学术有着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

但是，他现在才明白，晏白是不一样的。

齐晚秋不会这样问他。

齐晚秋那颗脑袋里根本就不会存在着什么情情爱爱的事情，就连人与人之间最基础的交际对他而言也会形成负担。陆明初一开始是因为齐晚秋对学术的精神而欣赏他，到后来关注的多了就不自觉的去替他操心，替他打点身边的细碎小事。到后来，就连陆明初也分不清楚自己对齐晚秋，究竟是出于对学术的欣赏还是因为替他操了太多心所以才会觉得自己对齐晚秋有些一种类似使命感或者说是责任一样的东西，使他不得不关注着齐晚秋。

但是，他总想再等等，等到齐晚秋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太了解齐晚秋了，如果他主动告白，以齐晚秋那颗脑子，一定会不假思索的答应的。可是那不是爱情，那只是齐晚秋对他的依赖和习惯。

他知道的，齐晚秋什么都不懂，可是他想等到他懂的那一天。

而晏白，确实和齐晚秋不一样。

他比齐晚秋更敏感，他说的没错，陆明初现在对他的照顾是出自自己把人撞伤了的愧疚。陆明初本人，并不愿意和学生之间有什么超出师生情谊之外的关系。他有一个好友林真，还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齐晚秋。这两个人就占据了他生活里的一大半精力，所以对他而言已经够了。

他并不愿意在和谁有什么密切的交往。

因为密切关系是一种劳神费力需要去小心维持的感情，陆明初虽然对所有人都温和有礼，但是对真正重要的人和外人终究是不一样的。他看上去总是和每个人都关系不错，但实际上在他心里，外人和自己人的界线非常明显，就像晏白说的那样，“陆老师其实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呢！”

“晏白，我想这不是你的原因，很多事情往往是很难说对错的。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而怎么样。”陆明初试着用婉转的措辞来让他的学生明白他的意思。

晏白那双猫一样亮着的眼睛里，那一瞬间所有星星点点的火苗都熄灭了，他的脸上是藏不住的黯淡神色。

他明白了陆明初的意思，他不能成为陆明初生命中的那个特别的人。

“我以为，您或多或少对我是有好感的。你从一开始就一直在帮助我，照顾我，可是现在却让我知道，原来我对老师而言并不是特殊的存在。”

陆明初承认，他确实对晏白有过好感，甚至有时候会心动。

可他更清楚地明白，晏白是他的学生，晏白对他的感情可能更多的是掺杂着对师长的钦羡，晏白可以犯糊涂，但是他不可以。

“小白，你是我的学生。有时候，我们可能会误会了自己的感情和性取向，所以”陆明初犹豫着开口道。

“我没有。你总觉得我年纪小，但是我已经成年了。我今天22岁，我可以承担完全的民事责任，甚至已经到了可以婚丧嫁娶的年纪。我知道自己的性取向，陆老师，我不是喜欢男生，我只是，”晏白沉默了片刻，接着说道。

“陆老师，你买的蛋糕真的很甜，我真的很喜欢你。”

陆明初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当我是胡言乱语吧。”晏白的声音低沉。

车内的氛围异常压抑，陆明初摇下车窗想要透一口气。

晏白，毕竟还小。

车子一路疾驰在无人的街头，两边是鳞次栉比矗立的高楼大厦，窗外自由的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车内的沉闷。

如果没有齐晚秋，他或许会考虑和晏白在一起。可是他心里住了一个人，尽管那个人毫不知情。

陆明初把晏白送回家，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说一句话。陆明初的细心和周到甚至在这个时候也体现的淋漓尽致，陆明初刚扶着晏白进了家门，外卖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陆明初点了晏白喜欢吃的番茄炖牛腩，酸辣汤和小炒肉。他很早就发现，晏白喜欢这些偏酸偏甜的东西，每次有这种菜下饭，晏白总是会吃得多一些。

陆明初沉默着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午饭，一一摆放在桌子上。“你先吃吧，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

晏白却不领情，“从现在开始，就要避着我了吗？”

陆明初眉头一皱，“小白。”

“我只是想，我们可以一起吃顿饭，就像之前那样。陆老师，不要这样对我。”晏白低着头，陆明初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有些发红的鼻翼和黯淡的神色。

陆明初对于这样弱势的晏白，心里不是不心疼的。他不得已，开口解释道，“我点的是双人份的，本来想先回去发个邮件的，那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陆明初撒谎了，他本打算从今天起就疏远晏白，而不是在和晏白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更不想因为他们两之间的行为而使得晏白产生误会。

晏白可以犯傻犯糊涂，但是他不能。为人师长，更应该以身作则，不能将错就错。可是面对这样的晏白，他又说不出更多安慰的言语。

他想，晏白的感情会随着时间的增长而减淡。

他坐在晏白对面，沉默的吃下这一顿已经过了正常饭点的午饭。晏白也不说话，就像猫一样，好像只要吃一点点就能饱了一样。他吃的如坐针毡，晏白吃的味同嚼蜡。晏白虽然口口声声说，希望能像之前那样，可是当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发生变化后，感觉也会随之发生变化。

他们两都很清楚，这顿饭很有可能就是他们两在一起吃的最后一顿饭了。克己复礼的陆老师终究会疏远晏白，回到一开始陌生且客气的师生关系。

陆明初想放下筷子，晏白却一口一口逼迫着自己咽下去，像是不肯结束这顿午餐。

“够了。”陆明初终于没忍住，开口说道。

晏白当做没听到的样子，不肯放下筷子。

陆明初强行抢过他的筷子，“够了，你再接着吃下去，胃会不舒服的。”

他把桌子上的一次性餐具都收进了垃圾袋里，准备带出去扔掉，他开门的那一瞬间，晏白说，“陆老师，以后请你不要再对任何人这样温柔了。总有人会像我这样，会误会的。”

陆明初的脚步停顿了一瞬，头也没回的把门带上就离开了。

他不知道，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晏白把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砸了个遍。虽然是逢场作戏，但是不知道为何，他心里的火气突然一瞬间窜了起来，把他的五藏六腑都烧的滚烫。他一把扯掉脚上的绷带，起身一脚踹翻了桌椅，手里的手机被狠狠的扔到了地上，玻璃渣子溅的到处都是。

陆明初居然想和他划分界限，他居然敢！

晏白怒火冲天，愤怒的情绪冲昏了他的理智，他渐渐察觉到有几分不一样，想给李向南打电话，又不知道为什么硬生生忍了下去。潜意识里，他不想让李向南他们看到自己的这个样子。

他发了一通无名的怒火，看着眼前的一地狼藉，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他想这场游戏他还没有说结束，陆明初怎么有资格。他本以为，拿下陆明初，不过手到擒来罢了。而现在，陆明初却拒绝了他。他大步走向书房，从书桌最后一格抽屉里取出一大资料。他是个争强好胜的人，陆明初的拒绝只会愈发的激起他强烈的胜负心。

陆明初提丢着垃圾袋出门的时候接到了林真的电话，罗慕决定要去报警了。因为第二个受害者已经出现了，罗慕不敢想象，那个女生接下来是否也会碰到和自己一样的遭遇，她甚至不敢去想，那个男人的手机里有多少无辜女孩的**。有多少女孩被那人以爱之名拉近了无边的深渊里，而他却还游走在法律边缘之外，肆无忌惮的去伤害一个又一个相信爱情的女士。

光影同时存在这个世界上，罗慕一脚踏入了阴影里，可是她想堂堂正正的站出来，她们没有做错，本不应该因为胆怯和懦弱而放弃了自己光明的一生。

罗慕对林真说，我要报警。

她说，我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他欺骗了，但是我始终觉得他或多或少是有一点爱我的。现在我才明白，他骗了我，也骗了其他女生，他谁也不曾爱过。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我不是最后一个，但可能也不是第一个。林真哥哥，我要报警。你说得对，总要有人先站出来。

如果之前没有人站出来，那么这次让我来。

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可惜罗慕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没有光。

她才二十岁，只不过是正儿八经的谈了一场恋爱，却已经被这险恶人心折磨麻木了。她原本都已经想要放弃这条年轻的生命了。

林真看着她的样子，心疼到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