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诗恐[无限流] 第223章 第九首诗：镜中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关扶苏问。

“没有，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丁知行抱着琵琶简单地拨动了一下，叮叮咚咚的声音从琵琶的共鸣箱中传出来，碰到树墙之后声音不但不减小，还变大了！结果就是一阵又一阵的叮叮咚咚的琴音回荡在南山中。

“不好！这个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了！”晏执捂着耳朵。

“我们往前还是往后？”关扶苏问。

“不行，嘉嘉还没有找到，我要回去找找。你们先去找黑色镜片吧。”丁知行抱着琵琶坚决地转身离开。

“我们也赶紧加快速度！”晏执跟着许格梧往前走，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狗洞一样的出口，他俩对视了一眼，决定继续往前走。江封君、关扶苏和陆子夜留在树洞外面，他们两个负责打头阵先进去探探情况。

晏执照例爬在最前头，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幻境总在刻意针对他，但他还是不怕，比起让自己心爱的人受伤，倒不如自己先做那个问路的“石子”，只要有许格梧在背后，他什么危险都不怕！想到这儿，他往前爬的力气更足了。

树洞里阴森森的，还是时不时飘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夹杂着梅花的淡淡的清香，这种味道不香不臭的，却让他有点心烦意乱，他也说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两人屏住呼吸一直往前，树洞尽头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像他们前几次进入的隧道一样，只不过这次的隧道只能让人匍匐前行。

终于钻出了树洞，眼前的一切景象让他们有些震惊，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周围都是如山的尸骨，无数穿着铠甲的人在厮杀，烟尘满天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刀剑交错的声音想雷声一样灌进耳朵里，还有无数的战马在嘶鸣，鼓角声声催人急！

这是一个古战场！

他们很快反应过来，然而脚下的镜子已经碎了一地，原来在这个树洞的尽头放着一面镜子，他们通过镜子来到关于将军的记忆视角。

一个大刀砍过来，晏执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许格梧拉到了一遍，两人冲到一个沙丘背后躲避战乱。“我们从皇宫进入懿和殿的镜子，里面是南山，现在又从南山进入了另一个镜子世界，这是不是传说中的镜中镜？我们是不是在做梦？”晏执有种如坠梦境的感觉，周围厮杀声、马蹄声、刀剑乒乒乓乓的声音混在在一起，让他知觉混乱，他本就是一个无意传入古战场的现代人，现在连看都看不清楚现场状况，更别说思考怎么离开了！

许格梧抬手在他脸颊上捏了一下：“痛么？”

“嗯嗯。”晏执点点头。

“那就不是梦。这次的幻境已经比前八个都难了不少，小心一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离开呢？”

“找将军。”

“这么大的一个古战场，该怎么……”晏执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从山丘上面滚下来，一直滚到了他脚边，那人头的眼睛还没有闭上，眼球向外凸起，布满了红血丝，正直勾勾地盯着晏执！

“啊啊啊——”晏执慌乱之中一脚踢开了人头，他赶紧双手合十，嘴里喃喃念叨，“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我杀的你啊！你要报仇就去找别人吧！去找那些杀你的人！千万别来找我！我只是不小心踢了一下而已，我不是故意的！”

“瞧你那熊样！”许格梧站起来，走到人头旁边，伸手弯腰一把抓起人头头顶上的头发，直接像拎篮子一样把人头甩到了沙丘后面的战场上！

“许哥……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反正只是死人一个，人死了就如同地上的尘埃，风一吹就永远消失了，至于那些前世来生，不过是宗教家糊弄世人的说辞罢了，你去问问，有多少虔诚的牧师是打着上帝的名号来招摇撞骗包揽钱财的？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是真的，唯一真实存在的就是你我之间最真诚的爱，是人与人之间的情感。”

晏执点点头：“看！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将军吗？！”

在一群人围攻的中间，一个高大的将军挥舞着铁剑守住自己最后的阵地，在他的身后和周围，他的部下都已经全部阵亡，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拼死抵抗。他的长发散乱披在身后，塞外的狂风吹乱了它们，他的铠甲被切开了无数道裂痕，每道裂痕上都渗出了鲜血。暗红色的血沿着铠甲的纹路一点点往下流，最后从他盔甲的末端流出来，滴在地上。

他手中的剑沾满了鲜血，敌人的血让他剑上的花纹更加鲜艳耀眼，仿佛是他这一生最辉煌的功绩。他斜睨周围的敌人，手中的剑挥舞着，警惕的双脚扎着马步，随时准备对抗他们的冲击，他的腰间挂着一面黑色镜子，很小，只有一个巴掌大。

“那是我们要找的镜子？！”

“嘘，别出声。”许格梧抬手捂住了晏执的嘴，两人趴在沙丘上静静观看战场上最后的战斗。

“啊呀——”被围在中央的将军看到周围的敌人扑上来，用嘶哑的喉咙嚎叫了一声，随后挥剑抵挡，刚开始还能抵抗一会儿，但是无奈群狼太多，一只猛虎终究抵不过恶狼的群攻，在不断涌上来的敌人消耗下，将军最终被敌人的剑刺穿了胸膛，他的身体三百六十度都被贯穿了，像一个刺猬一样，腰间的镜子碎成了八块掉到地面。

他瞪大了双眼，慢慢低头，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来，身体到处像一个漏水的桶，他的血流了一地。他的目光落到了碎裂的镜子上，浑浊的双眼流出了老泪，他开裂的双唇张了张，最终化作一句话：不用等我了。

他僵硬在原地，只剩下一尊石像一样的身躯……

然而外面的厮杀声忽然一下子消失了，整片古战场都变得死一般的沉寂，刚刚那些人仿佛都是一场虚妄的臆想：“怎么回事？刚刚那些人呢？”

“镜子中看到的都不是真的，镜子本身不存在任何世界，它只是映照现实世界，所以这里发生的事也并不全然是真的，只有一小部分是真的。”

“那我们看到的大部分假象都是没有价值的吗？”

“也不是，镜子展现的假象其实是根据现实变形而来的，就像刚刚的古战场厮杀一样，总有一部分是真实的，现实中没有的东西，再怎么厉害的镜子也映照不出来。我现在明白了当初为什么陆子夜会消失。”

“他被幻境拉去填坑了，他不是说他有一本未完结的小说吗？”

“不，这只是一种隐喻和类比，镜子反映现实，但是又不是真的在复刻现实，而小说也是一样，小说描写社会百态和人生百景，但是却像镜子一样经过扭曲反射的，并不是原原本本地反映现实。”

“那我更不明白了，幻境用了这么多面镜子，只是在暗示我们小说就像镜子一样映照社会现实吗？”

“不，应该还有其他的意思，但是目前我还不太明白。你小心一点。”许格梧像一只猫一样敏锐地捕捉到空气中飘来的一丝危险的气息。

前方一片黄沙弥漫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叫声，仿佛有很多人在遭受凌迟的痛苦，渐渐地，黄沙慢慢褪去，黄雾也渐渐消散，露出了一座山一样高的尸堆。

晏执再次被震惊到了，在那尸山的最上头坐着刚刚被杀死的将军！“他……他……怎么又复活了？”此时此刻，那个将军的双眼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神采，剩下的只有左眼间或一轮，来表明他是个活物，至于右眼，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眼眶，一条血痕从眼窝中流出来，早已干涸，变成了枯黑色！

“他还是人吗？怎么看起来像一个地狱的使者？”

许格梧摩挲着下巴：“他可能跟镜中怪物做了交易。”

将军抬起没有血肉的右手，指着许格梧：“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他看得到我们？！”晏执的心漏跳了一下，看着眼前这个怪物，他已经开始不淡定了，而一想到在那个怪物背后还有一个纠缠了他们八首诗的镜中怪物，他更加不淡定。

许格梧走上沙丘，与将军对视：“你想怎么样？”

“你是聪明人，爽快！我不求别的，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杀死带光者！”许格梧还没有来得及问受谁的指使为什么要杀带光者，将军直接在沙漠中召唤出多面镜子一块块平铺在沙地上。

“不好，他要叫镜中怪物来！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要是镜中怪物来到了事情就难办了！”

“不用担心，他没有机会了。”

将军刚召唤出三面镜子，斩界就从他胸口穿膛而出，紧接着无数的火焰腾空而起，直接把整座尸山都烧了。他召唤出来的三面镜子掠过一丝红色的影子，很快就被晏执打碎了。镜中怪物只留下了一个愤恨的剪影，消失在镜子碎片中。

大火燃烧完尸山后，一块黑色镜片掉落在沙地上，许格梧捡起镜片，对着阳光看了一眼，0101 0110代表字母V 。他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找齐了。”与此同时，拇指轻轻擦过镜片，一道白光亮起，他们看到了将军的身影，将军站在沙漠上，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看到了镜子碎片中出现的红色眼睛。

想要报仇吗？

想……

那就跟我做个交易吧？

嗯。

将军想，反正他已经没有性命了，不如放手一搏，赌上自己的灵魂，哪怕是个可恨的魔鬼，也是他此时此刻最后的希望。他流泪的眼睛再次瞥了一眼碎镜片，想起了他的青梅竹马昭儿，那人还在梅花树下等他，等他归来……

等我……一定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昭儿，我答应你的从来不会食言……从不会！

最后一丝意识快要消散的时候，他的右眼窝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感觉渐渐流失的生命又回到了自己的身上，与此同时，还有另一股力量也在像泉水一样涌灌入他的身体……

啊啊啊啊——

他失去了意识，他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红色的，天是红的，地是红的，人是红的，花草树木都是红的，这个世界仿佛都被蒙上了一层红色的纱布一样，连空气都是红的。他的身体不再受他控制，像一台机器一样挥舞着刀剑在沙漠中不断地重复……重复……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