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兰德被吼了之后,就开始发抖,说起话来舌头打结:“是是是,头头发是金色的,直直的,眉骨很高,鼻子也高,眼睛像夫人,是棕色的,嘴唇很薄,有点锋利,不笑的时候很很很凶……”
“那他呢?”许格梧指着晏执。
霍兰德抬头仔细看了看对方:“他也很帅,只是没有您英俊,他眼睛是蓝色的,眉毛有点粗,眉尾像刀一样,嘴比较小,脸部比较柔和。”
“好吧,现在我暂时还不想回家,你驾车带我们去找画画的。”
“小主人,你找画画的干什么?现在如果不回去的话,老爷和夫人会责罚您的!”
“闭嘴!再啰嗦一句,我现在就责罚你,还有,以后我说去哪里都不要多嘴,也不要多打听。”许格梧冷冷地说道。
“是,小主人。”
“你别对霍兰德那么凶,人家也是为了你好。”晏执不知怎的,又同情起游戏里的工具人了。
“现在节省时间最重要,跟这里的人磨磨唧唧恐怕只会给自己找麻烦,走!”许格梧二话不说拽着对方的胳膊上了马车。
“一会儿他把我们带到画廊,我去找江九,你负责跟他聊天。”
晏执问:“让我帮你套他的话?”
“嗯,还不错。”
马车从爱丽森文法学院出来后,向南边的大街走,路两边都是三层左右的石楼,楼的正面大门上有弧形的阳台,平时天气好的时候会有不少的人站在上面看风景晒太阳。
“啊——”马车剧烈晃动了一下,晏执一头撞到了车厢内壁上,铁皮质地的车厢可把他脑门撞出了一个大包。“外面什么情况?”
“熊样!”许格梧抬手帮他揉揉额头。
紧接着传来马的嘶鸣声。两人从车窗外看去,右手边的一户人家从楼上的阳台直接泼水下来,行人赶紧闪到一旁,除了骂两声,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似乎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霍兰德重新拿起了马鞭子,啪地一下打在车把子上,吓唬拉车的马上路。马儿一受惊,车子就开始不着调地跑,不走直线,专门横七竖八地拐着走,车轱辘压出的水坑又将水溅到了路人脚上。
看着华丽的马车从眼前奔驰而过,路过的乞丐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右手指天画地地跟旁边的乞丐们交谈:“那不是塔希尔家族的长子吗?怎么今天又带了个男人上车?”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吗?人家天天不愁吃,不愁喝,只想着怎么玩,咱们能跟人家比吗?”
“咱们沦落到这地步,到底是谁的错?是上帝吗?是主吗?都不是,是那些万恶的人,是那些骑在咱们头上的人,是他们在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还把我们的骨头插在地里做篱笆!”一个老乞丐愤愤不平道。
乞丐们的议论声渐渐小了,因为车子已经向南大街驶出了很仓一段距离。晏执从车窗外看着那群乞丐,直到他们消失在街角。“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一群社会底层的蝼蚁在愤怒地咆哮,不过,光咆哮是没有用的,无论他们怎么再街边议论,那些高官贵族都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怎么?你同情他们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同情?”
“不会,人与人的情感并不相通,你同情他们只是你的善良而已,在很多时候,生存的私心要远远超过同情。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居高位,住高楼大厦,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锦绣华裳;而有的人却沦落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死了,连埋骨的地方都没有。”
晏执双眼暗淡下来,他靠在许格梧的肩膀上,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
许格梧抬手抚摸他的脸:“不要再想了,把它当做一个游戏就好,别人的生死与我们有何相关?我们不过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披着他们的皮混在人群中,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个熟悉的陌生人。”
“让我……再靠一会儿。”
马车穿过小巷,在一个画廊前停下来,霍兰德悄悄马车门,怯懦的声音传来:“小主人,先生,到了!这是全城唯一一家画廊。”
许格梧先一步下车,看都没有多看霍兰德一眼,就直接走进了画廊。晏执慢悠悠地从车上下来;“霍兰德,不用怕!我们一起走吧。”
“先生,请问我该怎么称呼您?”
“嗯……我叫霍尔·哈德利,你可以直接叫我霍尔。”晏执抬头,画廊的门前是一座真人高度的石像,石像的样子正是江九!白色大理石拱形门表面有细致的装饰条纹,门口右边立着一个广告牌,上写写着今日画展的消息:本周是西斯·洛维德的画展,时间是1月7日到1月十四日。
刚好七天!
晏执多注意了一下,心里猜测难道江九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是西斯·洛维德?
“哈德利先生!哈德利先生!”
“啊?怎么了?”晏执问。
“我还想问您怎么了?盯着这个广告发呆了好一段时间,小主人已经走远了,我们还是快跟上吧,要是迟了,我肯定又会挨骂的。”
“霍兰德,放心,有我在,他不会骂你的。对了,塔希尔家族是干什么的?”
“您……为什么不去问小主人呢?”
“有些事情呢,直接问本人不太好,需要从侧面了解,跟我说说塔希尔家族和你家小主人的情况吧。”
“我……我我不太敢说,如果您保证不会告诉小主人,我就大概跟您说说我知道的。”
“好,我保证不会告诉他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行,你要跟上帝保证。”
晏执第一次觉得跟NPC说话这么累!关键是这个NPC也过分真实了点,每次跟他说话偶读让他觉得眼前就是一个被许格梧迫害很久的可怜人。“好!我向上帝保证,我不会告诉他的。”
塔希尔家族是法利亚城内最大的家族,受国王任命,与教会掌握着法利亚城内百分之八十的田地和税收。艾利克斯·塔希尔是塔希尔家族的长子,备受父母宠爱。
他的父亲赛力斯·塔希尔对他很严格,管得也很严,母亲凯瑟琳·菲比斯是法兰克城大公的女儿,两大家族联姻是为了维护自身势力的需要,并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两人都在外面养着小情人。
许格梧在这里的身份关系中还有一个妹妹叫玛丽·塔希尔,十岁左右,是个精神病患者,整天神神叨叨,神出鬼没的。家里的仆人都不敢走近她。
晏执点点头,看来许格梧这一家子人都听难对付的:“他跟妹妹玛丽关系怎么样?”
“挺好的,玛丽小姐被老爷关在阁楼上,小主人时常去看望玛丽小姐,平时每年生日都会送一个洋娃娃,像这样的,金色卷发,大概有半个人这么高。”霍兰德一秒描述一边配合动作,挺滑稽的。
但是在晏执看来,根本笑不起来,一年送一个半人高的洋娃娃,还是给一个精神病患者,这到了晚上在油灯下看过去,一列的娃娃瞪大了眼睛,橡胶脸,岂不是很诡异?
他有点担心许格梧晚上会不会什么危险?
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画廊里摆满了各种不同的画,有古典的、新古典的、印象派的、野兽派的、抽象派的、还有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风格的……他从来没有见过江九原来画过这么多的画。
两人在画廊里走动的同时,另一边,先进入画廊的许格梧已经找到了江九,后者在二楼的画室里睡大觉!
“江九!”
江九听到有人叫了他,迷迷糊糊睁开眼,“谁……哦,是你啊,你怎么找到我的?”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擦擦嘴角幸好没有流口水,身上穿着一件深V衬衫,黑色的,下半身是一条灯笼裤,江九本来就很瘦,竹竿一样的人,穿上这身衣服后更加松松垮垮,就像在晾衣杆上挂了一张被子。
“画好了?”
“好了,这次的幻觉我觉得真不错,没有什么诡异的地方。你看,这是我画的画。”江九揭开画板上的白布,露出了十二个人像,其中四个是有面孔的,江九、许格梧、晏执和董成玉,其他八个则是没有脸,也没有身份特征,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但是从影子的形状可以区分出大致的性别。
“其他人为什么没有脸?”
“大概是我们没有见过面,也不想不认识,所以幻境不想让我透露身份。”
“这画我可以拿走吗?”
“可以啊,你花点钱就可以带走了。”
许格梧看了一眼画右下角的标价:7777元。“好,我之后会让下人带给你,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留在这里还是跟着我们走?”
“你们打算去哪里?找到出去的线索了吗?”江九问。
“还没有……”
“既然没有,不如你们先自己找线索,我留在画廊里,反正这首诗感觉没有什么危险。这座小城也特别祥和安宁。”江九打了个呵欠。
“也行,不过我提醒你一句,暴风雨来临前的大海总是平静的,你不要被幻境的表象迷惑了。”
“知道了,你们先走吧,我现在只想好好呆着,躺一会儿。你们找到出路之后再来叫我,或是你们有困难也可以来找我,我在这座城还挺受欢迎的,有好多人来订购我的画。”
江九看着自己的画廊,露出了欣慰的笑,在诗歌之外的现实世界,他是一个籍籍无名的画手,只能按甲方要求画一些自己不喜欢的画,而自己付出心血创作出来的作品却被人不屑一顾。
许格梧看他也没有跟他走的意思,便拿了画走下一楼。晏执站在楼下等着,旁边的霍兰德弯着腰站着:“霍兰德,拿7777元给楼上的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