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二人殚精竭虑,三更睡五更起,奔波于药堂和岚彩坊之间,柳兰芝身上的药味几乎是要满溢出来。
“柳哥儿!这边又烧起来了!”
“柳哥儿!这一个是有心疾的!”
柳兰芝忙的脚不沾地,可算是将这病困在东城不再蔓延,有人因为疫病死去,他们见多了死亡,可柳兰芝依旧觉得自责,可自责也无济于事,他只好压下伤心,继续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努力地披荆斩棘。
天气渐暖,人们也慢慢好起来,炎热的午后,柳兰芝抹了一把汗,和夏惜时相视一笑,两人视线交汇,里面满是热烈和欣喜,这一场与阎王爷的争夺战还是他们赢了!
“柳哥儿!”
柳兰芝晕过去前最后听见的是夏惜时的一声呼喊……
等他再睁开眼,已经回到了医馆,夏惜时正忙忙碌碌的跑前跑后,柳兰芝咳嗽几声,夏惜时急慌慌的跑来,给他灌了一口水,絮絮叨叨:“你啊你啊,净想着病人啊百姓啊,没想着你也不是金石头打成的人!病倒了吧!叫你休息着休息着,你就是这么休息的是吧?!”
“惜时…”
“别说话!歇着吧你,我叫人来看过了,就是劳累过度,喝点补气的汤药就好了,你以后看病也得注意着点自己啊!这也就是我了,要是换个旁人才不管你。”
“我还救过你呢,咱们就扯平了。”柳兰芝笑笑,扯扯他的衣摆,“好惜时~就不要生东家的气了?”
“你的身体,我都多余管!”他愤愤不平,但还是为他端来了药,装模作样的叹一口气,“要你醒着说不定自己就治了,那还要我请郎中?白花我十个铜钱。”
“医者不自医,醒着也不能治。”柳兰芝咳嗽几声,抹了一把嘴,将碗递在他的手上,“麻烦惜时了。”神情没有半分“麻烦了”的样子,倒是有点幸灾乐祸。
“东、家,好好养病吧。”夏惜时眨眨眼,古灵精怪的笑,“今天倒是见到几分病弱公子的样子了。”
柳兰芝看着窗外,梧桐树已有点繁茂的样子,还是他师父和师娘栽下的,虽说只是一个医馆,可也是“衔山抱水建来精,多少工夫筑始成。”
正所谓:“深庭长日静,绿蜡春犹卷。凭栏垂绛袖,倚石护青烟。秀玉初成实,堪宜待凤凰。竿竿青欲滴,个个绿生凉。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如今,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柳兰芝擦一把眼泪:“师父师娘,你们在那边过的还好吗?”
夏惜时不知道啥时候又进来了,调笑着他:“怎么着?一会儿没见,柳哥儿想我想成这样?怎么还掉金珠珠了?”
“别瞎说。”柳兰芝看了一眼夏惜时,又看了看那棵梧桐树,“快到中元节了。”
夏惜时点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神情悲伤:“是啊,又快到中元节了。”
没想到,他已经在这个医馆待了快月余了。时间荏苒之间,他和柳兰芝好像也不是陌路之人了。
“兰芝啊,你们这里中元节有什么啊?”
“别的大多一样,大概只有一个。在清渠桥那里,可以放河灯。”柳兰芝笑笑,转头和他说话,“等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吧。”
烟雨之中,鬼面将军策马而来,水洼溅出水花,被小兵挡在宫门前,他居高临下,玄铁面具之下,声音冷绝:“不认得我,还不认得这玉佩吗?”
“小子眼拙,暗锋大人恕罪。”士兵拱手一礼,颤巍巍的躲开。
“陛下。”暗锋向上躬身一拜,“不知陛下叫臣入宫有何吩咐?”
小皇帝不说话,笑意盈盈地看着他:“暗锋啊,你跟在朕的身边有多少年了啊?”
“臣自陛下总角之时便跟在身侧了。”
“也算是老臣了。”皇帝手里把玩着手中的玉笛,神色一凛,“你办了这样好的事,朕要怎么赏赐你啊?”
“臣不敢居功。”暗锋心里一紧,这是又哪句话惹了这皇帝不高兴?都说这“伴君如伴虎”,真是不假。
“怎么就叫他发现了的?你竟如此不中用了吗?”
“臣有罪,请陛下责罚。”
“长乐那小子还是没消息吗?”皇帝却笑了,不再咄咄逼人,眼神一瞥,好像是才注意到一直跪着的暗锋,“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
“臣无能,未找到乾清亲王。”
“好吧,你走吧。继续看着那人,保不准该有点动静。”
“是。”
医馆的荷花池里的荷花开了几朵,夏惜时站在荷花池边,柳兰芝急忙忙地向外走:“这都三更了,你怎么还没睡?”
“晚上喝多了水。”,夏惜时挠挠脑袋,“柳哥儿,这半夜里要去哪里?”
“城西银泰客栈老板传来了病笺,说是有个小娘子月阴之痛甚亦。得要郎中看一看。”
“现在赶到银泰?我和你一起去吧?”夏惜时有点担心的看他。
“不用了。一个小娘子的病症不会难治,一阵我便回来了。”
夜黑风高,银泰客栈的小厮大抵是惫懒,灯笼坏了也没见修,就那样挂着,影影绰绰的显出一点诡异恐怖,柳兰芝倒是并不害怕,径直向里走去:“我是济世堂的郎中,你们老板叫我来瞧病的。没人回答,柳兰芝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皱紧了眉头:“好大的烟灰味儿。”
他壮着胆子推开门,看见老板目眦欲裂地站在当间,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老板?”
老板“哄”的倒了下去……
银泰客栈大小十数人,皆气绝身亡,死状凄惨,脸色发青,眼睛突出,双手僵硬,面容十分扭曲,竟全是惊吓过度而亡!
柳兰芝心里隐隐的有些猜测,但因为这实在不是分内之事,于是只是回去报了官。
“你怎么这么巧就赶上了这样的惨案?你是郎中,善于用毒,怎么让本官相信此事不是你所为?”
柳兰芝无语凝噎,这怎么见义勇为还要被扣上一顶杀人的帽子?
“能叫这么多人死在几乎同一时间要的毒药剂量肯定很大,而我的药箱里只有一些治疗女子月事疼痛的药,并且在我的药箱里放如此剂量的药也是不现实的。”
夏惜时听见打更人喊过了五更,天将亮了,柳兰芝也没回来,知道大概是出事了,便收拾收拾到银泰客栈寻他,没想到路上便遇见身披镣铐的柳兰芝。
“你们怎么能随便抓人呢?”
“银泰客栈数十人死亡,他是第一嫌疑人。”带头的看向夏惜时,露出一点儿不屑的笑,“你是他的同党?”
“柳哥儿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好郎中,有什么理由杀人啊?”
“这还不是一念之间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