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殿内仍旧灯火通明,小皇帝稳坐高台,手上把玩着一只琉璃灯盏,神色晦暗,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台下的男子,男子戴着青铜面具正恭敬的等待指令。
“暗锋,朕今日要交给你一个任务。”说着,向下轻飘飘的扔下一段锦布。
“臣领旨。”
雨毫无预兆的下了开,柳兰芝叹一口气,对着店里几个小厮说:“你们先回家吧,这里有我看着就好了。”
“柳哥儿,这么大的雨你还不关门吗?”一个小厮关切问着。
“春中暴雨,正是易感急症的时候,万一有人投医呢?你快走吧,你家不是还在岚彩坊吗?要是赶不回去要宵禁了。”
偌大的药堂里不一会儿只剩了柳兰芝一人,闻着药堂里的草药香气,他有些昏昏欲睡,这时,木门被风吹开了,春夜的风混着雨汽闯进来,柳兰芝起身去关门,打眼一扫看见门前躺着一个血人,作为一个医者他虽很是讶异,却还是匆匆忙忙的将他带入诊治。
这人面上脏污一片,又浑身是血,柳兰芝不忍得放轻了擦洗的动作,又好好的将每一处伤口都仔细包扎,药还在熬着,微苦的气息飘出来,那人睁开了眼睛,虚弱还欲起身行礼:“多谢公子相救。”
柳兰芝急忙搀扶住他:“不必多礼,我是医者,这是我该做的,公子何故如此狼狈?”
那人也不推脱,顺从的躺回去,一副楚楚可怜:“我家中遭了匪,父母亲家皆遇了难,我日前学过武,从后门溜了,才逃出生天,幸得公子救治,不然怕是要丢了性命,我看你诺大一医馆也无小厮,我不要工钱来做个帮工,只要公子赏一寸屋檐遮雨就好,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柳兰芝看了看他,罢了,医馆正缺工,他又是个可怜人,尤其是……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温和的笑了笑,道:“公子要是不嫌弃,留下就留下吧,我叫柳兰芝,敢问公子尊名?”
那人苦笑一下:“何尊之有啊?不过是一条丧家之犬,东家,莫折煞我了,鄙人夏惜时。”
柳兰芝点点头:“那你就住这间厢房吧,我住对面那间,有事唤我便好。”
第二日晨起,鸡才叫了一遍,夏惜时便伸着懒腰从房间里走出来,不知是不是扯到了伤口,疼的“嘶”一声,看见坐在廊下的柳兰芝招呼道:“东家!起这么早啊?”
柳兰芝正在碾着药粉,听见抬头看他:“你小心点。也不必叫东家,叫我柳哥儿就好。”
夏惜时点点头:“这是什么药啊?”
“治跌打损伤的药粉,有红花、虎骨、三七之类,今日要给村东王婆送去,她前几天摔伤了腿,家里又没有能做活的人,仅有个小孙子,之前都是他逃了课来取药。真是可怜人啊。”
夏惜时十分不解:“天下可怜人万数不止,你难不成都要救上一把?”
“得救当救,我是医者,仁心为本。”
“可是你这医馆并不景气,你若有一日连自己也养活不起,还谈什么悬壶济世?”
柳兰芝看向他,好像他已经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的答案一样,脱口而出:“宁使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人无病。医者从不是为了赚几两薄银才做医者。”
夏惜时内心微动,真心的称赞道:“医者仁心,你一定是位大医。”
柳兰芝叹一口气,摇了摇头:“我不是,但我师父是,这医馆就是他开的,不过他死在了朝廷派去援灾的路上,他的胸襟和学识,我还难及百万分之一。”
他一边说着一边收拾药粉:“走吧,和我给王婆送药去。”
此时,巍巍红墙之内,一只白鸽停在了金笼台上,宫人取下它爪间的字条呈给皇帝,皇帝慢悠悠地打开字条,上面是飘逸的三个大字“无异常。”
皇帝浅笑一瞬,折了字条,丢进案上炉中,字条倾刻为灰,皇帝漫不经心地对宫人道:“去和他说,看紧了那人,若是有什么异动立即斩杀,不必上奏。”
宫人恭敬地行礼道:“喳。”
七拐八拐,在一片残破的土屋之前柳兰芝敲响了木门:“阿虎,这是奶奶的药,混上水贴上,再贴个三剂,奶奶的腿就能好了。”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两个糖块,“来,给你糖吃。”
阿虎开心地跳起来:“我知道了,柳哥儿,柳哥儿,你等一阵。”他飞也似的跑回去取了十几枚铜钱,又气喘吁吁的出来,“柳哥儿,奶奶前几日做了手绢卖,这是药费,应是不够的,但请一定收下,奶奶说,人虽穷但志不能短。”
柳兰芝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头:“好,我收下,等阿虎成了大孩子,一定要好好记得奶奶的话,好好对奶奶。”
阿虎点点头,又偏头看了看跟在柳兰芝身后的夏惜时:“嗯嗯,柳哥儿,我得上学去了。哎?这位漂亮哥哥是谁啊?怎得从未见过?”
夏惜时笑着也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是医馆新来的伙计,今儿和你的柳哥儿一起出诊。”
“嗯!哥哥们再见!””
街道上,人潮汹涌,一人狠狠地撞上了夏惜时的肩膀,夏惜时喊道:“不看路啊?”
“对不起,对不起。”
柳兰芝安抚地说道:“惜时,莫起争端。”
夏惜时愤愤不平地道:"罢了,罢了。”拢了拢袖子,便和柳兰芝回到了医馆。
午间正是燥热,医馆内,夏惜时在药房熬着柳兰芝刚刚写好的药方,夏惜时看着药方喃喃道:“山楂、梅子、冰糖?这是什么奇怪的药?”
正好奇着,听见柳兰芝在外叫他:“惜时,那药用清水洗一遍泡上半刻钟,然后大火煮沸再转文火煮半刻钟就好了。”
夏惜时:“哎——好嘞!”
夏惜时洗药、泡药、看着药一点一点散发出香气,变得颜色甚好。
一刻后,夏惜时端着药壶来到前堂:“柳哥儿这是何人之药?我看还有冰糖?”
柳兰芝招呼过来小厮们:“正值酷暑,我配了些酸梅汤叫大家降降火气。省的烦躁。”他笑着,是在揶揄谁自然不言而喻。
夏惜时好像没听见只看着他给自己递来的那一碗深紫色的汤,酸甜的气息萦绕鼻尖:“我以为这药铺里皆是苦药汤呢!竟还能充了外面了茶铺的活计,你可当心叫人家来打你。”
柳兰芝笑着饮下一口:“我又不公开去卖,只教你们免费解解馋虫,怎么?你要来打我不成?”夏惜时只笑着,要作势追他,柳兰芝向旁侧了侧身,洒落三四滴紫色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