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遇几人离开后,经过一夜,平阳公主的病变奇迹般的好转。
但他们却寻不见纪遇等人的踪影,最后只当他们是世外高人。
姐姐病好,刘彻也打算带卫子夫和卫青回宫。
回宫的前一天,刘彻牵着卫子夫到长安城外逛了逛。
毕竟回到了宫里,两人相处的时间可不多了。
长安西市。
街边酒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卫子夫绿色襦裙上沾了炊饼摊飘来的芝麻香,发间那支旧银簪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这支红玉珠钗衬你。”刘彻停在漆木货摊前,将一支嵌着石榴石的钗子别在她鬓边。
摊主是个缺牙老翁,笑眯眯道:“郎君好眼力,这钗子叫同心扣,长安城里的小夫妻都爱买!”
刘彻眼底含笑,又挑了一对红绳编的同心结塞进她手心,“朕要与你结发。”
卫子夫攥着红绳的手指微微发颤,“陛下,子夫何德何能?”
他已经有结发妻子了。
刘彻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湿润,“许诺金屋藏娇时,朕还是个儿童,不懂男女之情。可自从见到子夫,朕才明白,何为永结同心,白首不相离。朕虽不能给你皇后之位,可等入宫后,朕要让你当夫人,仅次皇后之下。”
卫子夫眼眶微微泛红,心中满是感动,她轻轻握住刘彻的手,说道:“子夫不敢与皇后争宠,但陛下的心意,子夫铭记于心。”
两人四目相对时,刘彻心中却有些不安。
他已经能够预料到,皇后会对子夫的态度。
怕是又要一场腥风血雨。
但他太想要卫子夫了,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带她入宫,护住她。
两人锦袖相叠,十指轻缠,市井喧闹间如布衣夫妇,逐着糖画摊的热气缓行。
暮鼓声遥遥传来时,卫子夫忽然挣开他的手:“陛下稍等,子夫去前头买包蜜饯,马上就来。”
她提起裙角钻进人群,绕过两个卖陶罐的胡商,闪身进了人群之中。
刘彻她已经消失不见,匆匆追了上去,“子夫,等等我。”
卫子夫甩掉刘彻之后,偷偷来到挂着竹帘的绮霞馆。
琳儿正灌赵公子酒,“陈公子,再来一杯。”
她的余光撇向偷偷躲在一旁的卫子夫。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偷偷的跑到赵公子身边,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公子闻言,脸露惊色,“什么,那婆娘居然回来了?”
他猛的一拍桌,“真是扫兴。”
“哎呀,陈公子,您夫人回家了,快先回去吧,下次再来。”几个倡女扶着赵公子起身。
陈公子虽留恋美色,可是想到家里那个母老虎,也只能先离开。
醉醺醺的陈公子撞开竹帘,满身酒气熏得人作呕,跌跌撞撞地离开了绮霞馆。
两个随从在旁边搀扶着。
刚出门,卫子夫便迎面而来。
陈公子一眼便认出了她:“呦,这不是公主府的卫子夫?”
“正是奴婢。”卫子夫眉眼含笑,“能见到公子,奴婢真是开心。”
“你这是何意?之前你不是为了那个叫……叫什么赵……”
“那都已经过去了,子夫想明白了,何必为了一个马奴得罪了陈公子?若您再给子夫一个机会,子夫愿意服侍您,哪怕当个外室也好。”
说着,她柔软的身子往他身旁靠去。
陈公子喝醉了酒,此刻美色当前,他立刻变得头重脚轻,笑眯眯地挣脱随从,搂着她的肩,“是个聪明的女人,跟了本公子,让你吃香的喝辣的。这样,本公子先给你找个住处,你先先当个外室,等我说服我家那个母老虎,再把你带回家当小妾。”
“是,一切听从陈公子的安排。”卫子夫搀扶着她往前走。
暗巷里青苔湿滑,卫子夫故意踉跄着将陈公子往深处引。
陈公子突然将她按在土墙上,满嘴酒气喷在她颈间:“让爷亲亲……”
*
长安街头,熙熙攘攘,人群如织,叫卖声、谈笑声交织成一片热闹的市井之音。
刘彻满是焦急与担忧,正四处寻找着卫子夫的身影,每见一人,便大步上前,急切询问,“你可曾见过一位身着绿衣的姑娘?身形窈窕,容貌清丽!”
一旁的安福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地搓着手,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这卫姑娘究竟跑哪儿去了?可别出什么意外才好。”
就在这时,一个不过几岁的小儿,怯生生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拽了拽刘彻的衣角。
刘彻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小儿被这凌厉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但还是鼓起勇气说道:“你们在找那个绿裙姐姐吗?”
刘彻瞬间弯腰,双手稳稳地握住小孩的肩膀:“你见到她了?她现在何处?”
小儿的声音微微颤抖:“她被一个醉汉拖进死胡同了!”
说着,用小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方向。
“什么?”刘彻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骇人的杀意,唰的一声,佩剑出鞘,清脆的声响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引得周围路人纷纷侧目。
刘彻大步流星地朝着小儿所指的方向奔去,如同一头愤怒的雄狮,迅速冲进了暗巷。
踏入暗巷的瞬间,眼前的景象让刘彻怒火中烧。
只见卫子夫衣衫凌乱,原本整齐的绿裙被撕裂,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她正拼命地哭喊着,双手用力捶打着身上压着的男人,声音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救命啊,救命啊!”
刘彻的眼底瞬间布满了赤红的血丝,犹如燃烧的火焰,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气。
他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如一道闪电,瞬间贯穿了赵公子的后背,鲜血四溅,溅上了卫子夫苍白如纸的脸庞。
赵公子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瞪大了双眼,身体抽搐了一下,随即没了动静,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赵公子的两个随从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他们看到自家公子倒在血泊之中,又瞧见一个浑身散发着霸道气息的年轻男人,正握着一把染满鲜血的长剑,满脸杀气地站在那里,顿时吓得双腿发软,面如土色。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便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喊:“杀人啦,杀人啦!”
刘彻握紧了手中的剑,胸膛剧烈起伏,目光中充斥着猩红的烈焰,声音低沉而又充满了愤怒:“畜牲,连朕的女人都敢动!”
“陛下!”卫子夫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力气扑进刘彻的怀里,身体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子夫,你受伤了吗?”刘彻连忙用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眼神中满是关切与心疼,却没注意到怀中人垂眸时那一闪而过的冷笑。
“好在陛下来得及时,子夫没事,只是衣服破了。”卫子夫如一只柔弱可怜的小兔子,紧紧地抱紧了刘彻,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声音带着一丝委屈与担忧,轻声问道:“陛下可会嫌弃子夫?”
其实,她心里隐隐觉得,若陛下真嫌弃了她,倒也挺好,毕竟那皇宫是是非之地,充满了无尽的争斗与危险。
“别胡说,这不是你的错。此等狂徒,朕杀一百个也不足以解恨!”刘彻紧紧地抱住怀中的女人,仿佛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里,“朕带你回府沐浴。”
他要好好疼疼这个女人,抚平她心中的恐惧。
卫子夫望着地上渐渐凝固的血泊,轻轻勾住刘彻腰间玉带,心中暗暗想:赵诚,子夫用陛下的剑,替你报仇了,你安息吧。
巷口槐树上,蝉突然凄厉地叫起来。
*
刘彻将卫子夫和卫青带入宫中。
卫子夫先由掖庭安排,以家人子身份入永巷。
刘彻虽想封卫子夫为夫人,可却要先得到皇后同意。
尤其他现在受制于窦太皇太后,不能随心所欲。
与此同时,他给卫青安排了建章监的职位。
这天清晨,天色尚暗,卫子夫便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尖锐的呼喊声惊醒。
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简陋的床铺上爬起来,只见一位女御长正站在门口,满脸不屑地看着她。
“卫子夫,今日活儿多,可别偷懒!”她的声音尖酸刻薄。
卫子夫入宫已有一个多月,没再见到陛下,每天都被安排做许多的苦活,她的双手已经变得又干又糙,完全比不过在平阳公主的生活。
她知道这些刁难她的人,肯定是受了皇后指使。
卫子夫匆匆洗漱之后,便来到了洗衣房。
洗衣房里堆满了如山的衣物,散发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卫子夫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衣物,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苦涩。
但她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挽起衣袖,拿起一件衣物,开始认真地清洗起来。
好在快要入夏,她勉强安慰自己,不需要受凉。
但洗的多了,双手被泡的发肿,手指也变得僵硬麻木。
洗了许久,卫子夫感到腰酸背痛,双手也累得几乎抬不起来,她刚想歇一歇,御长尖锐的声音就像一把利刃直直刺来:“卫子夫,可别偷懒!”
卫子夫身形一僵,满心的疲惫与委屈,却只能硬生生咽下。
“姐姐。”卫青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焦急与关切。
他匆匆冲了过来,目光触及那堆积如山的衣物,脸上满是震惊与心疼,“为何你一人要洗这么多衣服?”
入宫之后,卫青一直忙于建章监的差事,每日都在繁杂的事务中奔波,好不容易抽出空来到这儿看望姐姐,却没想到眼前的姐姐瘦了一圈,原本红润的脸颊变得苍白,人也憔悴了许多。
御长瞧见卫青,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却又带着几分忌惮。
她双手抱在胸前,下巴微微扬起,语气尖酸:“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轮得到你一个小小的建章监来质疑?一个家人子,就该好好干活,少在这儿偷懒耍滑!”
卫青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往前跨了一步,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怒目圆睁地盯着御长,“你如此苛待我姐姐,究竟是何居心?皇后娘娘贤德,怎会下这样的命令?分明是你们在中间作梗!”
御长被卫青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但嘴上却不肯服软,“你……你别在这儿血口喷人!我这是按规矩办事,你若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去皇后娘娘那儿告你一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卫子夫见状,心中一紧,急忙上前拉住卫青的胳膊,她的手因为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中,又红又肿,还带着几分颤抖,“弟弟,这是宫中,不可造次。”
她转头看向御长,眼中满是无奈与哀求,“御长姐姐,是我弟弟不懂事,您别跟他计较。他这就走,我马上接着干活。”
御长冷哼一声,双手叉腰,“算你识相!今日这事我暂且记下,若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不客气!”
说罢,她狠狠瞪了卫青一眼,扭着腰肢,转身匆匆离去,嘴里还嘟囔着要去皇后那儿告状。
卫青看着姐姐红肿的双手,心疼得眼眶泛红,“姐姐,他们如此欺负你,我怎能咽下这口气?我定要为你讨回公道!”
卫子夫轻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宫中规矩森严,我们不能乱来。你好不容易有了如今的差事,可别因为我毁了前程。你先走吧,我没事的。”
卫青咬着牙,拳头紧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但看着姐姐那疲惫又坚定的眼神,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好,姐姐,我听你的。”
卫青离开之后,卫子夫继续干活。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匆匆来到卫子夫的身边。
“卫姑娘。”
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卫子夫转过头,震惊道:“纪姑娘,我以为你们已经回家了。”
纪遇:“这事说来话长,虽然裂缝打开,可是我们只回到了一千年后,所以只能返回汉朝,却得知你已经入宫一个半月。”
对纪遇几人而言,这整个过程,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可是对卫子夫来说,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卫子夫:“是呀,这时间过得真快,那你们现在岂不是又被困在这。”
纪遇点头:“是的,我们还要再等。”
卫子夫:“我明白,等我情绪失控的时候。”
她无奈地笑了笑,“可是我现在情绪很平稳,虽然每天要干很多活很辛苦,可我并不觉得愤怒。我弟弟有了个好差事,我的仇也报了。即便一辈子留在这洗衣服,我也认了。”
纪遇握住她的手臂,“你不会一直洗衣服,会守得云开,而且时间不会太久。”
卫子夫疑惑地看着她,“你知道我的未来?”
纪遇点头:“我是知道,但天机不可泄露,你只需要知道你很快就能熬出头了。一定要记住你师父留给你的话。”
卫子夫点头,“嗯,我记住了。”
见完卫子夫,纪遇回到机遇号。
“纪遇,现在怎么样了?”李求真开口问道。
纪遇摇摇头,“卫子夫现在情绪挺好,她已经入宫一个半月。”
慕秉持:“看来能量形成的时空裂缝,并不会绝对把我们带到固定的时间。”
纪遇点头:“没错,我们现在只能等待卫子夫下一次的情绪波动,在这之前,要好好研究一下时间流,手动调整数据,尽量修正正确的时间点。”
*
卫青离开永巷后,径直朝着刘彻的寝宫走去。
他脚步匆匆,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见到刘彻后,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几分哽咽与愤怒:“陛下,求您为我姐姐做主!”
刘彻看到卫青如此激动的模样,心中一惊,连忙起身将他扶起,“究竟发生了何事?”
卫青将卫子夫在永巷遭受的种种刁难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刘彻,刘彻听后,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满是愤怒与心疼。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朕知道你心中委屈,朕也心疼她。自从将子夫带回宫里,皇后闹了很多次。宫中到处是眼线盯着朕,所以朕一直没去见她,没想到竟让她受了这么多苦。”
刘彻握紧了拳头,“朕不会坐视不理。”
*
椒房殿内烛火摇曳,陈阿娇鬓发散乱地扑到刘彻跟前,裙裾扫过满地碎瓷。
她染着丹蔻的手指死死攥住刘彻的龙袍,泪珠将脸颊上的脂粉晕染的一片斑驳。
“陛下怎能如此对我?”陈阿娇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她用力地摇晃着刘彻的手臂,要将满心的不甘都借此发泄出来,“你出宫鬼混,把那种下贱胚子带进宫也就罢了,还不准臣妾调教她吗?这让臣妾颜面何存?”
刘彻猛地甩袖后退,玄色龙袍在烛光里翻涌如乌云:“皇后,你成何体统!”
他下颌绷紧,腰间玉带扣撞在青铜灯树上铮然作响,“她叫卫子夫,不是贱人!”
陈阿娇踉跄着撞上鎏金屏风,凤钗上垂落的东珠拍打在她煞白的脸上。
她忽然神经质地笑起来,染着口脂的唇像裂开的石榴:“金屋藏娇的诺言陛下可还记得?当年在猗兰殿,陛下抱着我许诺时,连太子都不是呢!现在你居然为了那个女人,对本皇后做出这般无礼之事!”
刘彻怒目圆睁,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大声吼道:“朕是皇帝,你竟敢用这样的语气与朕说话!”
“皇帝又如何?”陈阿娇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嘲讽,“若不是当初你许下金屋藏娇的诺言,若不是我母亲在朝中为你四处奔走,多方周旋,你能坐上这皇帝的宝座吗?如今你却从外带回一个下贱歌姬羞辱我!”
“你给我闭嘴!”刘彻愤怒至极,高高地抬起手,作势要打她。
陈阿娇仰起头,破碎的冷笑从喉间溢出:“打啊!让全天下看看,陛下是如何对待结发妻子的!”
刘彻的巴掌悬在半空,剧烈颤抖的指尖离她脸颊仅半寸。
烛火爆出刺眼的火花,将两人扭曲的影子投在绘满祥云的殿墙上。
刘彻突然松开手后退两步,冕旒玉藻在他眼前乱晃:“你如此胡闹,真当朕不敢废后?”
“废了我,陛下拿什么镇住窦氏外戚?”陈阿娇忽然抓起案上金屋模型,那是他们大婚时的聘礼,“就像这金屋..……”她猛地将模型砸向地面,飞溅的金片擦过刘彻龙袍,“不过是粉饰太平的囚笼!”
刘彻盯着满地残金,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自己捧着这个金屋跪在窦太主面前求娶阿娇的场景。
陈阿娇气得又哭又笑,泪水肆意地流淌在她精致的脸庞上,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尖锐:“先帝的皇子何其多,我母亲为了让你当太子,不辞辛劳。如今您却将外面的贱人带回宫中让臣妾颜面扫地!陛下忘恩负义!”
刘彻扬起的手,最终攥紧了拳头,愤愤地放下。
他深吸一口气,压制着心中的怒火,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疲惫:“这宫中姬妾众多,多她一个卫子夫,给个名分又如何?你身为皇后,理当母仪天下,怎能如此心胸狭隘?”
“我就是不!”陈阿娇愤怒地跺着脚,声音尖锐刺耳,“臣妾断不会给那个下贱的歌姬任何名分,陛下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你……”刘彻被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青筋暴起,“那你要朕怎样?人已经带回来了,难不成你想让她死?”
“死了又如何?”陈阿娇咆哮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不过是一个下贱的歌姬。陛下若是执意要给她名分,那臣妾只好到太皇太后那里去讨个说法。别忘了,这天下刘姓亲王众多,若是太皇太后想换一个皇帝,并非难事。”
刘彻心中清楚,如今窦太皇太后在朝中势力庞大,若真惹恼了她,自己的皇位恐怕真的岌岌可危。
他火冒三丈,手指着陈阿娇,声音颤抖地说道:“陈阿娇,若是朕当不成皇帝,那你这个皇后也别想再做!到时候大不了同归于尽!你欺负卫子夫,只会让朕看轻你,即便没有卫子夫还会有别的女人!你好好想想吧!”
说完,刘彻愤怒地转身,袍袖一挥,大步离开了椒房殿,只留下陈阿娇一人在空荡荡的殿中。
*
长信殿。
青铜灯树上的蟠螭纹映着晨光,窦太皇太后端坐髹漆云母屏风前,玄色深衣上依然发旧,发白头发,未点缀任何珠钗。
她失明的双眼微微转动,手中木杖忽然轻叩青砖:“皇帝最近可还好?”
刘彻跪坐在蒲席上,赤绶四采的玉组佩垂在膝前。
他望着老太后手中缓缓转动的五色药石手串,喉结动了动:“孙儿……”
“哀家听闻陛下对未央宫新添的铜鹤喜欢的紧。”窦太后忽然打断,枯瘦的手指抚过案上鎏金朱雀纹熏炉,“当年孝文皇帝铸柏梁台铜柱时说过,宫阙之重不在华美,而在四平八稳。”
她颤抖的手指向殿外,众人转头看去,仿佛能透过白翳看见庭中百年柏树,“就像这树,根扎得深了,风再大也折不了。”
殿角漏壶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刘彻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玉具剑的螭首。
他看见皇祖母身后的漆案摆着梁王进贡的错银铜壶,壶身赫然刻着《商君书·弱民》篇。
“孙儿谨记。”年轻的帝王垂下眼睫,玄冕垂旒遮住骤然收缩的瞳孔,“但卫氏不过是个……”
太皇太后的声音苍老却不失威严:“陛下为她,竟杀了自己的亲戚,又何必要糊弄哀家呢?
刘彻皱眉立刻说道:“皇祖母,那长安令之子当街欺辱弱女子,死有余辜!即便对方不是卫子夫,孙儿也不能容忍,孙儿没有责怪长安令教子无方之罪,已是法外开恩。”
窦太皇太后点头:“所以哀家并未与你计较,但是哀家最近听了个歌谣。平阳侯府燕双飞,未央宫里凤独栖。”
“歌谣倒是新鲜。”她忽然笑起来,“连永巷的宫婢都会唱了。”
她摸索着端起药碗,碗底与漆案摩擦发出刺耳声响,“这宫里最容不得的,就是让凤凰落了单的好歌谣,否则便是死罪。”
熏炉腾起的青烟突然扭曲,刘彻看见老太后腕间露出半截黥刑烙印,那是吕后时期留下的印记。
他猛地攥紧蔽膝上的黼黻纹:“皇祖母教训的是,孙儿定当谨守。”
他盯着漆案上缓缓晕开的药渍,忽然看清那帛书《哀郢》篇旁,赫然留着梁王批注的朱砂印。
太后的长信殿,处处都是她小儿子梁王的痕迹,可见老太太,有多么思念他这个儿子。
若是这皇帝的宝座,坐的是梁王,恐怕皇祖母就安心了。
*
永巷在夜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阴森冷清,墙壁上的青苔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幽光,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刘彻皱了皱眉头,心中暗自心疼卫子夫竟要在这样的地方受苦。
侍卫们在前面小心翼翼地探路,手中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昏黄的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卫子夫居住的地方。
刘彻轻轻抬手,示意侍卫们退下,独自走进了那间狭小昏暗的房间。
铜雀灯树在穿堂风里忽明忽暗,卫子夫蜷缩在床上数着漏壶声响,门外的蟋蟀在缝隙间鸣叫,忽然被碾碎的枯叶声惊断。
“谁?”她攥紧半旧的寝衣坐起,却见十二旒玉藻扫过门边茜纱灯,刘彻解下披风扔在一旁。
“陛下!”卫子夫慌忙要下榻行礼,却被带着椒酒气的掌心按住肩头。
“别动。”刘彻指尖划过她未施铅华的鬓角,他掀开被褥钻进来,冰冷的玉组佩贴在她单薄的中衣上。
刘彻看着怀中憔悴纤瘦的卫子夫,心中满是怜惜,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柔声道:“子夫,你受苦了。”
卫子夫靠在刘彻的怀里,微微摇了摇头:“只要能见到陛下,子夫便不觉得苦。”
月色如水,透过破旧的窗棂洒在二人身上。
刘彻望着卫子夫那楚楚动人的面容,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他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双唇。
卫子夫闭上眼睛,回应着刘彻的吻。
五柞宫更鼓遥遥传来时,卫子夫咬着唇把呜咽咽回喉间。
帝王的指尖描摹着她脊背的曲线,酥酥麻麻,卫子夫轻声低吟。
一番温存过后,刘彻将卫子夫轻轻拥入怀中,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愧疚,“子夫,朕虽是皇帝,却也不能随心所欲。宫中诸事,皆需遵循规矩,姬妾位分之事,也需皇后安排。”
卫子夫抬起头,眼中满是理解与温柔,她轻声说道:“子夫明白。”
刘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朕已经下令,不准他们让你干粗活,给你换个更好的屋子,你只需学宫中礼仪便可。”
卫子夫轻轻点了点头。
刘彻看着卫子夫,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说道:“未央宫都长着皇后的眼睛,但朕已让太官令在永巷东墙开扇暗门,只要朕一有空闲,就来宠幸你。”
他抚过她平坦的小腹,“待这里有了动静,椒房殿再刁难,也拦不住朕封你为卫夫人。”
卫子夫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她微微颤抖着嘴唇,轻声说道:“此生能得陛下如此眷顾,子夫死而无憾。”
刘彻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不许说这样的话。朕会护你一生周全,让你成为这后宫中最幸福的女人。”
他吻着他的唇,五指深入她的长发之中,又是一番缠绵。
结束后,刘彻不舍离开,想多待会儿,于是便拥着她入眠。
深夜,刘彻忽然被一阵抽泣的声音清醒,他缓缓睁开眼,发现卫子夫似乎陷入梦魇之中,流着泪,双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他立刻握住了卫子夫的手,刚要开口叫醒她,却听见子夫嘴里喃喃:“赵诚,这一世不能与你结为夫妻,是我们无缘,但子夫为你报仇了。”
忽然,卫子夫只惊觉一只大手掐住她的脸,她睁开眼,看到悬在她面前那张英俊却阴沉的脸。
刘彻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问:“谁是赵诚?”
卫子夫心惊胆战,“陛下……”
*
刘彻从卫子夫的房间出来之后,只听房间内传来卫子夫一阵阵的哭声,而刘彻则怒火喷涌。
黑暗处,纪遇偷偷的躲在角落里,拿出扫描仪,捕捉到了卫子夫的情绪波动,她立刻用通讯仪对机遇号上的几人说道:“卫子夫的情绪又来了,你们快捕捉能量。”
*
夜幕深沉,椒房殿内烛火摇曳,光影在雕梁画栋间摇曳跳跃,映照着殿内华贵的陈设。
陈阿娇身着一袭轻薄的寝衣,斜倚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如云的乌发随意地散落,虽在熟睡,可眉间却是紧皱着,还为白天的事烦心。
忽然,一阵轻柔却又急切的呼唤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殿下,陛下来了!”宫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与恭敬。
陈阿娇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美目瞬间睁开,眼中还残留着些许迷茫。
当她听清宫女的话后,眼中立刻闪过惊喜的光芒。
她来不及多想,赤着一双玉足,便如离弦之箭般从床上一跃而起,径直朝着殿门冲去。
“陛下,您来了!”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发丝在奔跑中肆意飞舞,跑到刘彻面前,全然不顾宫中的礼数规矩,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紧紧地环住他的腰肢,仿佛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陛下,为何这么晚过来?”她仰起头,双眸中满是爱意与期待,烛光下,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如盛开的桃花。
刘彻微微低头,目光落在陈阿娇娇俏的面容上,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烦躁:“朕来皇后这儿,还需要理由不成?”
话音未落,刘彻突然伸出双臂,稳稳地将陈阿娇拦腰抱起。
陈阿娇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颈,脸上泛起一片娇羞的红晕,如天边的晚霞。
她慌乱地用手朝着四周轻轻一挥,向殿内的宫女、侍从们示意,众人纷纷低头退下,悄无声息地关上了殿门。
刘彻抱着陈阿娇,大步走向床榻,将她轻轻放下。
陈阿娇的眼神中满是羞涩与期待,她微微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颤抖着。
然而下一秒,刘彻的吻便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与急切。
陈阿娇被这突如其来的热烈攻势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她很快便沉浸其中,回应着刘彻的吻。
一番激烈的亲昵过后,陈阿娇察觉到了刘彻身上那股压抑的怒气。
她心中一紧,以为刘彻又在太皇太后那里受了委屈,于是温柔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庞,轻声安慰道:“陛下,莫要气坏身子。明日臣妾便去拜见皇祖母,在她耳边为您美言几句。只要陛下心里有臣妾,不惦记外面那些狐媚子,臣妾什么都愿意为陛下做。”
陈阿娇其实极好哄,只要刘彻对她多一些关心与疼爱,她便会如同得到糖果的孩子般满心欢喜。
她一心一意地爱着刘彻,所以无法容忍他的身边出现别的女人。她什么都可以不要,她只要刘彻。
刘彻静静地看着怀中的陈阿娇,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些。
他微微叹了口气,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轻声说道:“阿娇姐,还是你好,心里只有朕。”
得到陛下的肯定,陈阿娇心里瞬间变得畅快。
陛下还是念旧情的。
那卫子夫算什么?不过是一时新鲜,陛下肯定已经厌烦了她。
刘彻的眼神中却依旧隐藏着一抹难以释怀的阴霾。
他愤怒地回忆着卫子夫晚上说的梦话,她竟喊出别的男人名字。
难道自己与她所有的缠绵,她的那些柔情,全都是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