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阳公主府,气派非凡,朱漆大门高耸,府内回廊曲折,厅堂装饰华丽,朱红色的柱子雕刻着祥云纹饰,青铜香炉中袅袅升起淡雅的檀香。
堂内设有紫檀木的案几和嵌玉的屏风,烛光映衬下,整个厅堂显得威严而庄重。
卫子夫低头跪在中央,柔顺的青丝垂落,泪痕未干。
卫青面色刚毅,神情愤然,他笔直跪在姐姐旁边,目光倔强地盯着堂上的平阳公主。
平阳公主身姿优雅地跪坐于精美的锦席之上,腰背挺直如松,仪态万千。
她的素手轻搭在膝上,肌肤胜雪,腕间的玉镯温润生光,与耳际的明月珰遥相呼应,面容端庄而秀丽,眼眸低垂,长睫覆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神情间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与从容。
她的裙摆宽大且长,层层叠叠,每一层皆绣有祥瑞之象,仿若彩云飘动,尽显其身为公主的雍容华贵与优雅风姿,那通身的气派,将汉室的尊荣都披于一身。
此时,垂下的发饰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怒意微微颤动,她的眼神凌厉而威严。
“连我平阳公主府的人都敢杀!还将不将本公主放在眼里?”平阳公主怒气腾飞,抬手在案几上狠狠一拍,语气冰冷,目光如刀般扫过下跪的两人。
丈夫曹寿原本要进来,忽然听到公主发怒,他心头一颤,连忙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走。
公主质问:“卫子夫,你为何跟赵诚一起在城外?你们究竟做了何苟且之事?”
“公主。”卫青笔直的跪在地上,拱手说道,“姐姐今日只是与他一同出游,并未做苟且之事,卫青可以以性命担保,公主莫要误会姐姐清白。”
“哼!”平阳公主冷哼一声,目光在卫子夫身上停留片刻,“你当本公主看不出来?你与赵诚早有私情!若非你与他牵扯,岂会招来祸端?”
她也了解卫子夫的心性,断不会做出那苟且之事,更何况在她的眼皮之下,没有什么事能瞒过她。
卫子夫泪如雨下,哽咽道:“公主,的确是奴婢连累了赵诚。可奴婢与赵诚虽然心意相通,但却无半分苟且之事。”
公主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罢了,赵诚已死,我追究这些也无意义。”
就在此时,大门口传来侍卫通报:“长安令携子前来请罪!”
卫子夫和卫青姐弟闻言,立刻转头往外看去,人还未看到人,两人脸上皆露出一抹滔天的愤怒。
平阳公主见状立刻说道:“你二人先退下。”
“公主。”卫子夫双膝往前挪动,还想说些什么,平阳公主眉头一紧厉声道,“你们连本公主的话都不听了?”
公主向一旁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上前将姐弟二人带下去。
随着脚步声响起,长安令穿着官服,身后跟着一名青年男子,面色倨傲。
长安令朝公主拱手行礼,语气带着悲恸:“公主,臣教子无方,致使他误杀了公主府上的厩奴,特来请罪,还望公主宽恕。”
长安令得知此时,立刻把自己的儿子拎来请罪,虽然区区厩奴,死就死了,可能毕竟他是公主府上的奴仆,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这主人还是皇帝的亲姐姐。
平阳公主冷冷地看着长安令,扬声开口:“陈公子无视王法,致人性命,你身为父亲竟也敢轻描淡写。若人人效仿,还有何家国律法可言?”
长安令微微一笑,低声说道:“臣愧疚至极,但犬子年幼无知,还望公主宽宥。为弥补过失,特备重金厚葬逝者,抚慰他的家人。”
随后,长安令差人将一盒白银奉上,足足有一百两。
平阳公主冷笑:“人都已经死了,这白银有何用?况且他无父无母。长安令,你真教了一个好儿子呀,若是陛下知道你的儿子在天子脚下目无王法,不知该作何感想。”
陈公子心头一颤,刚要开口,长安令忽然转头,狠狠瞪了他,示意他闭嘴,随后上进一步拱手道:“公主,都是误会,我儿只是骄纵了些,万万做不来那伤天害理之事呀,否则太皇太后怎会将自己的侄孙女许配给我儿子?公主您说是不是呀?”
长安令说话虽谄媚,可是也在提醒平阳公主,他背后可是窦太后,窦太后才是大汉真正掌权的人。
“你好大的胆子!”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平阳公主猛地将手掌用力拍在桌上,那坚实的红木桌子竟也被震得微微一颤。
她的双眼圆睁,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你竟妄图拿太皇太后来压本公主?她可是本公主的亲奶奶,这血缘之亲,岂是你能随意利用的?”
父子俩吓得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公主息怒啊。”
平阳公主微微仰起头,高贵的神态中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气势,“本宫乃大汉公主,是当今皇帝的亲姐姐,是孝景皇帝的女儿。这天下还姓刘!你们在本宫面前,竟敢如此放肆!”
长安令父子被平阳公主的气势镇住,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公主息怒,公主何必为了一个厩奴大动干戈的,况且犬子不是故意的,当时是那厩奴先中伤我儿,混乱之中,我儿才将人误杀。臣携他而来,是真心向公主请罪。”
公主微微昂首,冷漠地看向陈公子。
陈公子吓得低头,额上冒出滚滚的冷汗。
平日里,他也只敢在那些无权无势之人面前横行霸道,而眼前这位可是当陛下的亲姐姐,太后的亲孙女。
他甚至不敢直视平阳公主的眼睛!
在弱者面前越嚣张的人,在强者面前就越懦弱。
“公主。”长安令接着说道,“今日犬子看到公主府两位奴仆在城外行苟且之事,若传了出去,恐有损公主威严,到时候人们会说公主治下不严!犬子反而解了公主之忧啊,公主放心,犬子绝对不会向外说出半个字!”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吗?”平阳公主微眯着眸子问。
“不敢,微臣怎敢呀?”长安令叩头,“微臣只是希望公主三思,看在太后的面子上,切莫要为了一个厩奴伤了和气,惊扰了太皇太后。”
长安令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若公主执意怪罪,那他只能去找窦太后了。
思索之后,平阳公主目光锐利,沉声道:“这次是看在太皇太后的面子上,本公主不再追究。但若再有下次,别怪本公主翻脸无情!长安令,管好你儿子,若再让本公主听到他做出什么欺压百姓之事,那本公主只能进宫面见陛下,咱们到太皇太后面前好好说说这个理!”
长安令抹了一把头上冷汗,“多谢公主海涵,公主放心,臣一定会好好管教犬子。”
平阳公主挥手示意侍卫接过银子,“赵诚虽无亲无故,但这些银子本公主替他收下,为他处理身后事,天色已晚,你们回去吧。”
“多谢公主。”长安令暗自松了口气,但脸上带着假意的恭敬,退下了。
长安令一走,卫子夫和卫青姐弟俩冲了进来,卫子夫哭着说:“公主,这就算了吗?赵诚死得如此冤屈。”
公主起身来到姐弟二人面前,叹息道:“子夫,赵诚不过是厩奴,如何能让长安令之子赔命?况且长安令之妻乃是太皇太后十分疼爱的外甥女,她更是将侄孙女许给了他儿子,有太皇太后为他们撑腰,皇上也不会因此治罪。”
卫子夫伏在地上失声痛哭。
卫青忽然抬起头愤怒地说道:“大汉的律法是摆设吗?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为何长安令之子可以逃脱罪行?还有没有王法了!”
“住口!”公主怒目而视,抬手便是一巴掌打在卫青脸上。
卫青却一动不动,倔强地跪着,眼神毫不退让。
公主的手微微颤抖,额头隐现怒气:“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长安令背后是窦太后,如今她把持朝政,即便我为了一个奴仆入宫面圣又如何?最终还是会不了了之。卫青,天子犯法从不与庶民同罪,这只是用来骗人的。”
“那这律法还要他有何用?”卫青咆哮道,“公主,我不服!”
“够了!你休了再说!不然本公主对你不客气!”公主抬起手愤怒地指着他,手指颤抖。
看来,她对他们姐弟太好了,纵着他们,以至于他们以下犯上。
卫子夫温婉柔美,聪慧过人,精通音律。
卫青虽年少,可是却有一股子她在别人身上很少见到的英姿和霸气。
平阳公主知道他们姐弟非池中之物。
这时,曹寿走上前来,温声劝道:“公主,莫要动气。”
说完,他狠狠地瞪着眼前这姐弟俩,“你们两个忘了公主对你们的恩情吗?你们以为公主容易吗,一边是皇帝陛下,一边是窦太皇太后,她两头受累,你们就不能体谅公主吗?给我滚下去!”
平阳公主强势,曹寿向来对她言听计从。
公主身份尊贵,即便外嫁,为能侍奉在母亲王太后身边,时常入宫探望,便于丈夫住在长安。
而长安也是权力中心,平阳公主虽身为女子,却有男子野心,又怎能甘心离开长安。
卫青还想说些什么,卫子夫立刻上前拦住了弟弟,“卫青,公主已经尽力了,我们别再为难她了。”
说完,卫子夫给公主扣了个头,“公主请恕我们姐弟二人无礼,我们姐弟永远记着公主大恩,请公主受子夫一拜。”
卫子夫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卫青见状,也跟着跪在地上叩头。
平阳公主微微抬起双眸,胸脯轻轻起伏,似是在极力压抑着方才的怒火。
她缓缓抬起玉手,轻轻一挥,宽大的衣袖随之摆动,带出一道优雅的弧线。
“罢了,起来吧。”她的声音略显疲惫,却依旧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目光转向卫子夫,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缓声道:“子夫,你今日受惊了,这几日便好生歇着,我给你三日假,将身子调养好,你们退下吧。”
“谢公主。”
卫青抿紧嘴唇,扶起失魂落魄的卫子夫。
公主指着桌上的白银,“这银子便给你们姐弟俩吧。赵诚无父无母,也无别的亲人,生前与你们关系最好,他想必也想将留给你们。”
卫青:“公主,可是他的身后事……”
“本公主自行出银子葬他,你们把这银子拿走吧。”
平阳公主并非吝啬刻薄之人,她反而雍容大方,对待奴仆威严却不失宽厚,恩威并施,赏罚分明。
卫青看着桌子上盒子里的白银,双拳握紧了。
权贵的一百两,就能换来老百姓的一条命。
若非赵诚是公主府上的人,他的命甚至一文不值。
谁稀罕他们的臭银子?
卫青年少气盛,又受了这么大的气,心里觉得不服,他刚要开口,只听卫子夫说道:“弟弟,把这银子收下吧。”
卫青惊讶地看着她,“姐姐你说什么?”
“收下吧,他肯定希望我们这么做。”卫子夫轻声道。
卫青心里虽很有疑虑,但他向来听姐姐的话,于是便上前将盒子端起。
姐弟俩向公主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走远些后,卫青说道:“姐姐你委屈了。”
他的眼中满是心疼。
卫子夫苦涩一笑,“咱们做奴婢的,都是贱命,达官贵人们想怎样对我们都行。”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这些白银,“青儿,这些银子姐姐要用,你把它放回姐姐的房间吧。”
“姐姐,你要用这些银子做什么?”卫青并不想要这些银子,他本来就想全给姐姐,只是他好奇。
卫子夫脸色憔悴,“姐姐自有用处,听姐姐的话。”
卫青点头,“是,姐姐。”
*
回房之后,卫子夫打开盒子,手指轻轻触摸着这白花花的银两,一滴滴眼泪落下。
“赵诚,公主有她的权衡,不可能为了一个厩奴,得罪太皇太后。我不怪公主,她有她的难处。”
她纤手拾起一锭银两,五指缓缓收拢,直至指节泛白,银锭深深嵌入掌心,她的眸中寒芒闪烁,切齿低语:“子夫亲自为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