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精的报恩 第2章 第 2 章

思过塔下的林叶笙回忆起前尘往事，再看看手中人参籽里大大的“冤”字，心中疑虑。

符青辞觉得他是冤枉的？不会的，符青辞不喜欢造杀业，但是却奉行善恶到头终有报。

但凡沾染过人命的妖修无一例外地被斩杀在他的剑下。

最后他被押在赤枫崖的镇山仙长面前，仙长把玩着手里的令牌问他：“小子，你知不知道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伤了这么多条性命，杀你百遍千遍都不冤。”

林叶笙自知不聪明，可是杀人偿命的道理他还是懂的，不过符青辞一心所求赤枫崖安定，他帮他实现了，又有什么不好。

林叶笙倔强道：“我当然知道。”

“好，算你有点骨气。”镇山仙长唤来游神：“传信给九重天明日午时请天雷，再把赤枫崖所有的灵修妖修都传唤来，都给我好好看看，以儆效尤。”

天雷？那便是魂飞魄散不留余地了，不过林叶笙屠杀生灵也不算冤判了他。

镇山仙长恍惚想起这赤枫崖刚刚遭劫，已经没有妖修了，百年之内也不敢有妖修聚集了，只得改口道：“就传灵修来观刑吧。”

“仙长且慢。”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

仙长身后的云烟幕布微动，薄雾中走出一个人，那正是林叶笙放在心尖尖上的符青辞。

从前符青辞会教他一些修炼法门，叮嘱他好好修行，然后就会消失三五天，林叶笙若问起，他便坦然地承认去与赤枫崖的镇山仙长论道了。

可是林叶笙真的看见他从镇山仙长的帘幕中走出来，心中泛起了一种不知是酸涩还是嫉妒的情绪。

特别是自己还跪在镇山仙长的堂下。

镇山仙长的话说得又狠又绝，可林叶笙毫不在意，杀人不过头点地，只要遂了符青辞的心愿，别说偿命了，魂飞魄散又何妨。

可令他不安的是他没在符青辞的眼中看见达偿所愿的欣慰，而是一种他看不懂的痛心疾首。

这让林叶笙有些心慌，他想问问符青辞他还有什么没做好，可符青辞开口便是一顿训斥。

训斥了什么林叶笙都没听进去，只是他看着符青辞那向来云淡风轻的脸上浮起的怒意，心便沉到了谷底，难道他真的做错了什么？

只是训斥完林叶笙，符青辞到底向镇山仙长求了情：“仙长不是说妖修当以教化为主，诛杀乃下策，仙长的道场里专门设立了思过塔，给犯错的妖修一个改过的机会，上天有好生之德，何不给他也留一线生机。”

镇山仙长向来很给符青辞面子，不过这次林叶笙也确实罪无可恕，“给他一线生机？他可没给那上千条性命留下一线生机，思过塔的机会是给迷途知返的妖修的，不是来纵容这种嗜杀成性十恶不赦的妖修的。”

“他并非嗜杀成性，是贫道教导无方，以至于走错了路，论罪贫道更深一重。”

符青辞这么说了，镇山仙长自然不会真的把罪过推给他，也不知道他乐不乐意，终是点了头。

符青辞转头看林叶笙，林叶笙心虚地低了头，他怕看见符青辞眼中的失望。

符青辞倒没像往常那般教训他，只是轻叹一声：“林叶笙，你这次祸闯大了，一死也难赎，这桩冤孽与其生生世世地背负，不如就今生了了吧。你同你剑下的冤魂一同去思过塔，让冤魂每日以幻象来报今生之仇，等他们怨气消散我在超度他们重入轮回，从此两不相欠。”

虽说幻象不会造成实质上的伤害，但是痛楚却是真实的，这处罚可真是让人生不如死了。

不过林叶笙却应得痛快：“好，那我剑下怨魂的怨气都消了是不是就能放我出来了？”

“那也得你出得来。”镇山仙长的性子黑白分明，对林叶笙没有半分好脸。

不过这句话倒是提醒了符青辞，他又叮嘱道：“你要切记，思过塔中万不可再起邪念，若有半分恶行，那便神仙也再难救你。”

“道长你放心，我一定好好思过。”林叶笙见符青辞给他留了一线生机，难免又得寸进尺道：“那我出来后道长还愿意见我吗？”

符青辞抚了抚他的头顶：“倘若你能消除剑下冤魂之怨，我还有什么理由怨你了。”

林叶笙留下“等我”两个字便义无反顾地去了思过塔。

思及往事林叶笙唇边也难免浮出一抹苦涩的笑意，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一别便是三百年。

是符青辞处事公允，林叶笙又是他亲自讲送进来的，他又怎会觉得这件事冤呢，那这个“冤”字是为谁而喊？

林叶笙顿时遍体生寒，这个冤字既然不是为林叶笙所喊，那只能是符青辞为自己所喊了。

符青辞修为高深，不似寻常小灵修一般易喜易悲，能让他用意念凝聚成的一个“冤”字到底包含何等冤屈？

林叶笙坐立难安，思过塔传递不出任何信息，也没有任何消息能传进来。

几番煎熬之下林叶笙决定还是要出去一探究竟。

以他的修为，这座塔已经镇不住他了，但他没想过逃跑。

这是符青辞亲自给的惩罚，他若是逃了就真的跟符青辞势不两立了，他还想等着得符青辞的一句宽恕。

不过眼下已经顾不得许多了，他只想去看一眼，不然便是死了也不安生。

若是他什么都不做，而符青辞此刻正在水深火热里煎熬他即便活着也不安生。

借着黎明前静谧幽深的夜色，林叶笙顶开了镇妖石碑。

就是这一点响动就惊动了塔中的怨魂，纷纷聚拢了过来：“大哥，原来你出得去？你老人家手略松一松，留一条缝放我们也出去吧。”

“对啊，放我们出去吧，只要放我们出去，让我们干什么都行，我们认你当大哥。”

“对、对，我们都认你当大哥。”

……

几百年前的生死仇人此刻有了共同目标什么前嫌都不计了。

“都给我闭嘴，你们跑出去做什么，当孤魂野鬼？”林叶笙喝止道。

“难道我们现在不是孤魂野鬼？当个自由自在的孤魂野鬼不比困在塔里的孤魂野鬼强？”

这个理由显然说服不了怨魂们，争先恐后地往林叶笙撑开的那条缝外挤，林叶笙不敢大声喝止恐惊动了旁人，只默默地将冰锋出鞘。

剑刃寒光一闪，怨魂们都识趣地退避三尺，他们生前都是死于这柄利刃之下。

这数百年来虽然也用这柄剑一一讨还了回来，但剑尖对着自己的时候依旧发怵。

林叶笙不欲闹出太大的动静，半是威压半是哄劝：“若无事发生我去去就回，你们都给我消停点，等青辞道人超度了你们，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回人间了。”

怨灵们显然对这哄鬼的话不买账，董越倒是抓住了重点：“ 哥哥，你真的还回来吗？那能不能给我带一块红糖米糕来？”

红糖米糕是凡人中普通的吃食，但赤枫崖远离尘嚣，若有能耐的妖修能随意出入尘世，人间什么东西都能拿到手，有能力的灵修开观立庙，也多是的凡人供奉。

像董越这种开了灵智又没什么修为的小精怪最可怜，什么也没有。

林叶笙还记得他生前就是在偷一口吃食被他抓了个正着成了剑下怨魂，手中甚至还抓着没来得及吃掉的食物。

看着董越那期待的目光，林叶笙微微点了一下头。

董越开心地雀跃起来，仿佛是受到了启发，怨魂们不再往缝隙外钻，而是七嘴八舌地跟林叶笙提要求。

“你去一趟宏杉洞，洞内二里处有一处深潭，潭底藏着我练了八十一年的金丹，你给我带来。”

“你出去的时候遇到什么美貌妖女，找个由头给她压到思过塔里来，多少年没女人进来了。”

……

怨魂们七嘴八舌地提要求，林叶笙化成一道烟飘了出去，又将镇妖石碑盖得严丝合缝。

几百年不见天日，林叶笙狠狠地呼吸了一口塔外的空气。

这一抬头林叶笙不禁愕然，他记得三百年前思过塔是在赤枫崖下的一处密林中，而现在确实一处闹市。

一般仙人都会以山巅为道场，但镇山仙长偏偏反其道而行之，道场设在山下，思过塔便在他的道场之内。

赤枫崖泾渭分明，山上是灵修的居所，山下是妖修的居所，而整个赤枫崖都不是凡人能涉足的地方。

而现在看来这里不仅灵修、妖修混迹一处，竟然还掺杂了许多凡人。

远山上开垦出了农田，思过塔的周围屋舍楼阁林立，俨然是变成了一处集市。

林叶笙去符青辞从前居住的竹林寻了一遍，可是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良田，再无符青辞的踪迹。

林叶笙向一位带着斗笠耕地的农人打听符青辞的去向。

那农人摘下斗笠露出两只犄角，竟是一头水牛精，妖修竟然务起了凡人之事，林叶笙有些惊讶。

而水牛精更为惊讶：“你是来投奔青辞道人的远路人吗？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青辞道人已经殁了百年了。”

林叶笙踉跄一步，几乎没跌坐在地。

水牛精好心地扶了他一把：“你也不必担心，这里的镇山仙长也是个好人，只要是安分守己的妖修都能在这儿立足，不怕性命不保。”

林叶笙捂着剧烈跳动的心口，强自镇定下来：“符道长乃半仙之体，他是怎么殁的？”

“啊？这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冲着青辞道人的名来的，可我来的时候青辞道人就已经殁了，好像是被什么妖修所害，不过那个妖修也被正法了，事情就算了了。”

水牛精见林叶笙满脸痛色，犹好心安慰道：“你别怕，赤枫崖是个好地界，虽然青辞道人没了，还有镇山仙长在啊，你去镇山仙长那儿报个道，他会庇护你的。”

林叶笙听不进后面的话了，他要寻出符青辞的死因为他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