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 第77章 第 77 章

世家可以从官府借钱这是萧衍特许的，萧衍自己这个大梁的政权也是他抢过来的，南北朝时期的惯例如此，为了安抚世家不予他做对，哪一位皇帝都会给世家许多特权，其中就包括了可以从官府借钱花这一项。名义上是这些世家深明大义，为了救百姓与水深火热的暴政之下，站在正义（胜利者）的一方，致使家业受损，子孙生计艰难。为了表示对这些高贵的姓氏祖先的尊重和亲近，不让他们的后人穷困，在必要的时候给予支持。

不过各地世家嫡系一般不会借钱，他们要保持清高的态度，反正自有人拿了钱孝敬嫡系。越是旁系，越是偏远地方，这些人才越是贪婪，广州那边有一个郑家的旁系在，萧鹰应对他们比应对建康的高官都要小心，和郑家家主称兄道弟的，面子上维持的很好，所以那郑家做的也不过分。

但卢子雄显然没有萧鹰那份八面玲珑的本事，且萧鹰要应对的是一个郑家，新州却是有三个世家，其中还包括了影响力最大的王家，于是这被蛀虫一蛀，新州就比广州要穷的多了。

这种情况其实任何一个边陲之地都会遇到，新州是这样，广州是这样，越州宜州等地无不如此。近一两百年朝代更迭太频繁，新上任的皇朝总是来不及把势力渗透到全国各地就倒台了，换成下一个王朝还是一样，倒是这些世家大族屹立不倒，久而久之，世家对边地的影响力比朝廷还大也就很正常了。

说起来还是现任大梁的皇帝陛下坐稳了那张龙椅，他在位已有四十年之久，远超同时代的任何一位，王谢郑李等各个世家的家主都被他起码熬死了两位以上，加上萧衍手段强硬，世家大族才老实了很多，朝廷派驻的刺史和总兵才总算能真正起到地方官该有的作用，不像之前那些王朝那般只是摆设。

虽然现在的萧衍看起来六根清净一心向佛，但他实际上称得起是一个出色的政治家，有野心有决心也有手段，世家的势力已经影响皇权，他的卧榻旁是容不下这些人酣睡的。因此他从二十年前就开始着手，在中央，他一边用怀柔的政策笼络，比如放任世家从国库借钱之类，并吸引世家子弟崇尚什么名士风骨！一个个二十岁不到的年轻人整日散发清谈，作诗饮酒，做出放浪形骸的隐者模样，这些世家的子弟作诗论道个个出众，显得满腹经纶，论名声全都不小，但真能做事的人却少之又少，传承几百年的世家出现了后继无人的尴尬局面。一边又用各种方法，逐渐把世家的人从能把持朝局的重要位置剔除，使得他们对朝政的影响力越来越小，不中立也得中立了。

与此同时，萧衍又派出有能力有手段的官员去那些偏远之地，让他们逐渐立足，暗中瓦解接手当地的世家势力，从根本上断其基础！萧鹰便是因此去的广州府，让武将出身的卢子雄去新州做刺史也是同样的原因。现如今派来洛宁风管理新州，倒也符合皇帝陛下一贯的风格，毕竟洛宁风也是有名的能臣，大齐的皇帝高洋都被他搞定了的猛人一个。

但是当初萧鹰来广州之前是得到朝廷大力支持的，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还减免了广州府三年的赋税。洛宁风却是被排挤来的，不但一文钱不给，一点班底没有，还要让他赤手空拳去和世家硬碰！真是处处都透露着‘你去死吧’的引导。

呵呵免了吧，世家要是那么好动，皇帝陛下您怎么还只能笼络，缓缓布局呢？难道我还能比您老人家更有威慑力吗？洛宁风笑的像个狐狸。

其实萧衍这样漫长的伏笔已经逐渐显出成效，眼下的世家还维持着繁华的架子，但内里的脊梁却慢慢被抽出了，出身世家只剩名声好听地位高贵，实际上的好处却越来越少，到如今人们想到世家子弟，联想的再不是谢安那般谈笑用兵的从容，而是清高名士的出尘。就像出身一般的洛宁风有机会受到重用，同样满腹诗书，学问肯定不比他少的王道韵却没机会得到重用，只能泛舟湖上，做一个永远仙风道骨的王郎。

按照这个轨迹走下去，不用下力气对付，世家自己就会逐渐消亡，只是这个时间会很长，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世家制度大概形成了一千年了，衰落也需要个过程，再拖个五六十年不会有什么问题。洛宁风是肯定赶不上和平解决世家问题的好时候了。他眼下若是真的按照圣旨所说实心眼的去要债，多半要不来不说，初来乍到就把地头蛇得罪了，皇帝陛下真是怕他日子过的太顺心啊！

洛宁风啧啧称赞，看看皇帝陛下为他铺好的路吧！让他去拿着根本要不出的钱征兵，征兵不利是一条罪名！现有的士兵随时要暴动，治下不严是一条罪名！大张旗鼓的逼着李贲拼命，李贲打过来抵抗不利又是一道罪名，三条送命之路他总会踩上其中之一！万一他洛宁风真的再像之前那般创出一个奇迹，真把钱要来了，兵征上来也练出来了，现有的士兵也压制住了，大家齐心协力把李贲也打退了！这样都能化险为夷，那想必要动用非常手段，引起世家的不满是肯定的。之后皇帝陛下还可以用他平息世家的怨气，面面俱到！说他一步三算的人不妨去看看万岁，人家这才叫高瞻远瞩呢，厉害厉害！佩服佩服！洛宁风心中很是肯定赞扬了一下万岁爷的实力！比起他皇爷爷，渔阳王真嫩的小花一样！

若人真的能长生不死，萧衍这样的雄主，虽然武力值不太高，却比北朝那些打起仗来勇猛无比的高欢等人更有可能最终一统天下，建立一个能结束纷乱的大一统王朝。打从东汉末年到如今，其实天下已经乱了太久了，很需要有一位雄主出世，给百姓一个休养生息的时间。可惜，衰老便是那样无情的东西，天命无情的流转，属于他的这一页就要翻过去了。

他的果断变作刚愎，他的睿智成了多疑，他的威严变成了死要面子。他在高高至上的皇位上被人仰视了四十年，也同时不可避免的被人研究了四十年，他的习惯性格手法目的等已经被一些聪明人破译成功了，各自生成了应对之法。洛宁风的应付之法便是遇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表面听话，但不下力气办事！皇帝让他去招惹世家就是很明显对他不利的事情，一瞬间洛宁风眼神都懒散了。

冉奇思在新州做了这么多年的都护，更是知道世家不好轻动，于是道：“大人，属下认真想了，眼下新兵实在难征。还是要从军营原有的士兵入手，属下再去好生和那三位副将谈谈，大人您辖管驻军，也应与营中副将们好生说说，大局为重！是军人就要有守土安民之责，若真是起了兵事，哪怕不顾我们性命，但城中百姓需要他们的保护！人非草木，他们都要对得起良心吧？”

洛宁风心道你说的有理，但我可不敢把性命交给这三位的良心，我和他们实在不熟！收服武将征兵练兵这种事情我也不擅长，我还是做有把握的事情吧。

“好了，情况大体上我已经知道了。”洛宁风坐了一上午，已经腰酸疲累，他拉长声音道：“不管怎么说，征兵是朝廷的命令，本官自当遵从，要债嘛还是要去试试的。问题虽然多，但我们可以一个一个的解决嘛！事情的先后呢，就按照朝廷给的指令去办！军营那边你暂时不用去管，冉都护，你派你的巡城营去些人到王家楚家，递个帖子说下情况，让他们想办法凑凑，是朝廷非得让还钱，本官也没办法啊！”

“大人这没用！他们不会当真还钱的！”冉奇思道。

洛宁风心道我知道没用，但样子还是要做做。他散漫的说：“指令上不是说了吗，这钱是征兵用的，这是头等大事！拿给那些世家们看看，大家都要为国分忧才是，多少都会意思意思的！”

“只是意思意思起不了多大作用啊大人。” 冉奇思知道这样做是可以要来一点小钱，但肯定凤毛麟角，不够征兵用的。

“有多少算多少，积少成多，慢慢来吧，旨意上说要来了钱用于征兵，那钱还没到位的时候我们就等等，事情办的急容易出错，稳重方好，你说是不是啊冉大人！”

你可以稳，李贲快被逼死了，他能稳吗？冉奇思急道：“可若是不征兵，李贲打过来可如何是好？”

“这个啊，我写封信，君子可不能趁人之危，让他等我这边准备好了再来。”

“大人，这怎么可能？”

“试试呗！”洛宁风笑道，“好了好了，中午饭在不在这儿吃？我叫下人去准备点建康特色，冉大人大概没吃过的，尝尝新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