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威风 第124章 第 124 章

林邑国的军队选择攻打高要是因为这个城无论地理位置还是资源储备都正合适。这可不是临时决定的，这一战战前他们做了很长时间的推导和假设，出动了很多细作收集情报，最终才制定了这么环环相扣的计划，占领高要是纪浩初这一队前后奔袭的主要目的，若不能建功，之前一个月差不多就白忙活了，毕竟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打几场胜仗，而是兵困广州，给大梁一个狠狠的打击，进而取得可以和谈的筹码。

为了这个目的，李贲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后方，既能当做据点提供物质，又能阻拦大梁援军顺利进入的节点城池。因此每一个细节都是经过了反复的推敲。为了这次能顺利拿下高要，林邑国三队人马互相配合，一点错也没犯才取得了今天这个局面，李贲在另一边都亲自上阵吸引兵力了！如今高要出乎意料的难啃，纪浩初眉头紧紧盯着地图上的圆点，万不得已却无可奈何的将目光从高要挪开，放在与之互为犄角的另一个地点-----辉县。

当初在制定计划的时候，高要和辉县都作为备选方案供大家讨论，这两处各方面情况都差不多，都是中原腹地进入南部边陲的枢纽所在，等拿下丰城关之后这两地都成了只能出不能进的卡点，驻军在此地左右应援非常方便。而且两地距离广州都有十天左右的路程，沿途都有能提供足够物资的小郡县，能满足现在大军最需要的那些东西，因此选哪一个都是可以的。

最后因为从高要这边支□□州道路顺畅，他们更有把握把高要的守军骗出去而选择了此地。原想一座空城可以一举拿下，但没想到在此竟然受到这么大的阻力，不得已要考虑转换目标的问题了。好在高要不是唯一，还有辉县可以替代，只是辉县不在计划内，此刻守军都在，兵马充足，想攻克此处可没那么容易！

转念一想眼下攻高要难道就容易了？他一路南行十三场战役加一起也没有这么大的战损啊！而且眼下守着高要城的到底是谁他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肯定是个无名之辈就是了！这都如此难以攻打，谁又能预想辉县会不会更加难呢？且高要与辉县两地之间至少也有百里距离，此刻他大军已经集合归队完毕，想调动的话动静肯定不小，再没有高要这边隐匿偷袭的优势了，而且他手中的兵力不足万人，用十倍兵力才攻城的原则去衡量，要去攻克有三千兵士镇守的辉县，这事儿的难度只一想纪浩初就紧锁眉头！

只是孤注一掷的战斗不允许失败，再难的事情也不能不做！何况天道是没有绝境的，总会给人留一线生机，只是绝大多数的人找不到也没有能力抓住这个一线之机而已。纪浩初觉得他眼下的一线之机应该就在辉县。

今日乃是三月十三，月将圆，因而明澈大地，能见度很高。一队扮得盔歪甲斜、脸涂血污的士兵经过百里疾驰，终于来到辉县城外。

辉县高高的城墙在月色下呈灰白色，如同裹在一层冰雪里，看上去有点冷漠。城头守军依着城墙正打瞌睡，被蹄声惊醒，居高临下的喝道：“宵禁时间，闲人速速离去！”

“并非闲人！”领头那个士兵仰面叫道：“我是高要军营校尉孙英手下亲兵队长邵全，林邑国叛军突袭高要，校尉大人和巡城使大人率众力战死守，只恐人单势孤！故令我等突围来辉县请兵支援！”

城头守军闻言吓了一跳，忙让人去报告上官，剩余人也不敢怠慢，死死盯着下面人的动静。

辉县令卓阳秋从被窝里被叫醒，大惊之下又急匆匆的差人请来统领关肃，再命人将城下数人带上来详细询问，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才大概能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据这个亲兵队正邵全气喘吁吁的禀报说，总兵林文鸿奉命带兵前往交州，留下校尉孙英及三百士兵守卫高要，谁知就在总兵走了五日之后，也就是昨晚，突然有一股叛军杀到，开始趁夜猛攻高要，幸亏孙英恪尽职守，虽然无事也始终严密提防，这才抵住了第一波攻势。

只是此刻城中连巡城营算上也不足千人，只怕难以持久，因此特地派出他们突围来求助来了。

林文鸿率军开往交州这件事辉县这边是知道的，林邑国叛军神出鬼没这件事他们俩也早有耳闻，之前在好些地方也是如此，毫无征兆就能凭空出来一队人马，专门攻打空虚之处，真可谓用兵如神！既然别的地方可能遭到突袭，敌军如同天降毫无痕迹，那么高要既然空虚下来，这次中招虽然非常意外，倒也不算什么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卓阳秋询问了许多细节，这位邵全都回答的和辉县这边掌握的信息对的上，让人感觉他说的话并不假。关肃又补充问了些军事上的细节，比如敌军人数、装备、攻打细节之类，邵全回答的虽然没那么肯定，但也说的很符合实际。

以关肃的经验判断，就是这样才真实，敌人是突袭，己方是仓促迎战，危急时自然要混乱糊涂一些，若是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出这些实战问题才是不可相信。

最后辉县这边两位大佬得出结论，攻打高要的叛军人数大概两千左右，战斗力很强。用的是云梯架城的方法攻城，没有出动攻城车。因城上留了弓箭队，离他们来求援的时候高要还防守的住，敌方损失也不小，只是不知眼下情况如何了。

谎言**分真裹着一二分假最是容易让人上当！为了攻高要，林邑国那边情报准备的很充分，因此这位冒充大梁士兵的邵全说的细节丰满，可信度极高！关于攻城细节也一样，时间地点方式方法全细细讲了，除了人数少说了六七千，近万人只余两千外，其他都是真的，校尉孙英已经在三天前就被陈威砍了脑袋，他无法过来托梦说自己根本没这位亲兵，在这么详尽细致的描述下，卓阳秋和关肃已经基本相信此事不假了。

确定此事不假，接下来就是要怎么应对的问题。要不要支援呢？对此文官辉县令卓阳秋和武将统领关肃的意见是相反的。

白面书生卓阳秋高风亮节义正言辞的道：“逆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等早就想和叛军决一死战，且辉县和高要互为犄角，是为兄弟之城，如今高要有难，辉县义不容辞！”

一脸络腮胡子的关肃则沉着脸摇头，“焉知这不是叛逆的计谋？从我二城到丰城关地势相仿，都有密林高山，高要附近既然能出现埋伏的士兵，辉县周围就未必就没有，此刻出动兵马，岂不是将辉县置于危险之地？眼下是特殊时期，优先要负责自己的辖区，守住辉县比支援高要更重要。”

“差矣！”卓阳秋反驳：“逆贼如何能找出那么多兵力来？现今交州汇集了我方数万大军，逆贼能出动两千人已经是匪夷所思之事，哪里还有余力分兵我处？不可能不可能！”

“大人既然说了匪夷所思，那便是说逆贼的行踪是我们想不到的，想不到的事情有什么可能不可能。

“关统领！你有统兵之责，高要并将调往交州迎敌，你就该负责这两百里范围内所有郡县的安全，高要亦在此范围内，如今高要遇险，你于情于理于法都应该救援！岂能退缩！”

关肃还是皱眉：“出兵也行，但不能急迫！先等我派人探查清楚辉县周围可有痕迹再说。否则万一上当，追悔莫及！”

抛开对错不谈，这两人态度相悖并不是因为一个人热血一个人冷血，或者一个人冲动一个人沉稳，实乃实际利益所致。

没有哪一个国家能做到每一个县每一个乡村都有驻军的，谁也吃不消那么巨大的军事开销，通常是以州为单位驻守人数比较多的正规军队，集中兵力方便控制管理也方便军事安排，其余地方就只有一些衙差城防之类的治安人员。

像广州这个情况，所有的兵力都应该集中在广州府的军营之中，不该现在这样广州放五千高要放两千辉县又放两千。但大梁的皇帝萧衍这个人多疑多思，对边陲之地一直小心提防，担心刺史权利太大就派出总兵制衡，总兵权利太大该如何？萧衍的对策是分兵，不让权利集中在一个人手里，但他又不能把一万驻军平均分到广州所属的七郡三十三县中，那样一旦真需要的时候军队就谈不上什么战斗力了。因此会选择比较大或者比较重要的郡县，并给予这些分级军官统领职位和一定的机动权利，但同时武官又要受文官节制，一千人以上的行动得听文官调配。捋一下就是边陲之地刺史权利太大，出动总兵限制他，总兵权利过大，分走兵权消弱他，拥有武力的地方势力太多，命令文官约束他，刺史却是管辖属地所有文官的。

好吧，咱们大梁的皇帝陛下就是这么纠结，就是这么喜欢让手下人错综复杂连环相克！

既然文官是名义上一地的最高长官，就像萧鹰名义上也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一样，卓阳秋也可以插手辉县军营事务。但一般情况下脑筋清醒的文官都只是挂个名不去真的插手，因为文官真把自己当军队最高领导会有什么下场皇帝已经给了个例子了，新州原刺史卢子雄便是。但是呢，名义上你是大领导，事情就得由你决定，出了事直接责任人也是你老兄。边陲之地情况多半都很复杂，一旦出事便是大事，因此定罪还很重。

那眼下的情况来说，辉县自身安危是统领关肃的责任，护卫辉县不利的话他会掉脑袋，这属于军事，辉县令不便插手的部分。但有军事力量的郡县就有责任保护周围安全，这却是文官职责，要由他来判断是否需要调兵，统领自己没有带兵离开驻地的权利，只能听命行事。高要遇险辉县若是看热闹不救，任由高要被攻陷，责任在最高负责人，那么辉县令卓阳秋是死罪，统领关肃却罚个俸就行。

那自然要各自为了自己利益代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