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哄声达到顶点,以陆铭轩为首,喊道:“答应她,答应她……”
韩韫屿静默地坐着,没有第一时间回话。
所有人的目光投放到他脸上,似乎都在等着他做出回应。
混在这种静谧的气氛里,尤夏显得格格不入,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好似心被高高吊起,又狠狠落下,一直跌到谷底。
或许是因为她跟他们所期盼的恰恰相反。
尤夏第一次这么坏的不想见证别人的幸福时刻。
她想听答案,却又突然想离开那里,巧的是前台唱摇滚的男生在这时来到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尤夏默默退出房间时,里面的告白仍在继续。
原来是上半场的男生今晚有事要提前走,来跟她商量让帮忙提前顶一下。
“没问题。”她答应了他,便没再进去凑热闹,而是直接去更衣室换衣服。
至于韩韫屿会不会答应蒋婧的告白,并非她能决定的,毕竟他们互相认识也不过两天,她单方面关注他也才两个月。
而蒋婧已经大四了,他跟韩韫屿看起来又这么熟的样子,如此一对比,连尤夏都觉得自己是个路人。
晚上十一点是马赛克客人最多的时候,她站上歌台,看见包厢里那伙人已经出来了,就在离她不远的吧台前,蒋婧也在,就坐在韩韫屿旁边。
可能是没想到前一刻还在里面玩游戏的学霸,这一秒会在酒吧歌台上唱歌,蒋婧和适才叫声最高的几个人脸上出现了明显的难以置信。
她无暇顾及其他,想着怕是告白成功了,如果没答应的话,女生一般不会再出现,而蒋婧不仅没走,还坦坦荡荡坐在韩韫屿旁边。
韩韫屿有女朋友了。
得出这个结论,她原本如湖泊般闪亮的眸光就此暗下去,也没再像之前那样用余光扫寻韩韫屿。
但无论心情如何翻涌成海,工作还得继续,诗和远方,总是不能两全其美。
尤夏扭头跟伴奏报了首歌名,弯腰去调话筒架的高度。
周围光影交错,人来人往醉生梦死,就是她这个娴熟到洒脱的连贯动作,让陆铭轩的嘴张得能吞鸡蛋:“我的个天,这还是我认识的学生妹尤小夏吗?她怎么做到台上台下两副面孔的,太帅了点。”
韩韫屿轻描淡写把烟从嘴边拿开,就这么定定看着上面。
她穿着一袭黑色长裙,整个人被笼罩在忽明忽暗的舞台灯光里,嘴角的笑意似乎比任何时候都清冷凉白,歌声随着伴奏而起:
“好久没有你的信,好久没有人陪我谈心,怀念你柔情似水的眼睛,是我天空最美丽的星星……”
酒吧里的客人各玩各的,没有人在意她,她似乎也不在意别人,手握着麦克风,微微低着头,浅唱低吟。
“异乡的午夜特别冷清,一个男人和一颗热切的心……”
尤夏熟练地唱着歌词,没有刻意看韩韫屿,却没想到抬头时,会毫无预兆撞进他晦暗不明的瞳孔里。静默对视,他的目光很直白,没有要移开的意思,尤夏心尖微颤,朝他浅浅一笑。
蒋婧在这时偏头不知对韩韫屿说了什么,只见他很快掐掉烟,然后两人就一前一后穿过灯红酒绿的人群,朝大门边走去。
“一颗爱你的心,时时刻刻为你转不停,我的爱也曾经深深温暖你的心灵,你和他之间是否已经有了真感情,别隐瞒,对我说,别怕我伤心……”
声音在酒吧里回荡,已经走到大门前的韩韫屿忽然又扭头望过来,尤夏轻轻对上,旋即自然地望向了别处。
她不敢想像他们两现在出去是要做什么。
那晚韩韫屿没再回来过,尤夏浑浑噩噩撑到下班,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心不在焉魂不守舍。这已经超出她那时的理解范畴,也比她以前解过的任何题都难。
那晚卫然也在马赛克,所以回去的时候尤夏就跟她一起了。路上,卫然在前面开着毛驴,她在后面蔫得一句话都没说。
“今晚怎么了?”卫然颠了颠肩膀,“谁欺负你。”
她摇着头,半天才没精打采道:“今晚有人跟韩韫屿告白了。”
“这不是常事吗?”
就算是四季如春的城市,十一月的深夜还是会寒气逼人,风很大,卫然的声音直接是吼出来的:“他是韩韫屿唉,四次代表省队参赛数学,有三次获得全国第一,本科还是双学位,听说已经有好多知名公司想签他了。
这人吧,除了看上去生性薄凉了点,那是要身材有身材要样貌有样貌,别说你们学校有人喜欢,就连别的学校的女生都想追。”
尤夏失了声,没搭腔。
卫然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刹住车:“所以你之前说韩韫屿经常去那家酒吧喝酒……你别告诉我,你去马赛克唱歌是为了他?”
尤夏躲开了她质问的眼神,轻轻“嗯”了声。
卫然一脸愕然:“我想着你疲于奔波,怕是分不出心谈情说爱。你跟我说他帮过你,所以才四处打探人家行踪要感谢他时,我居然信了!
没想到……你是喜欢他。”
尤夏像个犯错的小孩,低埋着头没说话。
卫然叹气:“也正常,你情窦初开得比较晚,又是第一次遇见这么个人,喜欢在所难免,没什么好沮丧的。那他答应那个告白的女生了吗?”
尤夏说:“应该是答应了,只怕现在两人都开房去了。”
她不敢往下想,一想到就喘不过气。
她从开学第一天起,就为生活各种奔波,已经很累很累了,喜欢韩韫屿是她至今为止做过最出格的事,而且喜欢得莫名其妙。
或许,感情本来就是莫名其妙的、是冲动的、是无法克制的。
不然兼职千千万,她何必一定要去那家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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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韫屿带着一身寒气再次回到马赛克时,店面已经打烊了,只剩赵承一个人在喝酒。
“你导师怎么样?没事吧。”赵承给他倒了杯温水。
他下意识看了眼歌台,说:“摔到颈椎,医生连夜手术,现在脱离危险了。”
“没事就好。”赵承突然问:“尤夏你还要辞吗?”
韩韫屿给自己点了支烟,答非所问:“你跟她说我很严格?必须招正规学过声乐的人?”
“她连这都跟你说?”赵承笑了,“有次她问我马赛克老板是谁,为了不让她好奇,我故意逗她的。”
“也不用这么神秘,”韩韫屿沉默住,过了一会才说:“我只是不想让他干涉我的事。”
赵承应着,冲他假意拜了拜:“您赶紧把舅舅从我家接走吧,你哥我跟你嫂子还要抓紧时间造小人响应国家二胎政策,可现在连头胎都没着落。”
“……”
韩韫屿按掉烟,起身往楼上走,“知道了。”
“问你呢,尤夏还辞吗?”赵承起身跟着他,“我跟你说,这店我是入了股的,这人我想留着。”
路过更衣室时,韩韫屿无意往里看一眼,看见沙发上放着个笔记本,他推门进去拾了起来。
东西很旧,封面上的图画几乎都掉了色,翻过几页后,他又小心翼翼重新合上。
“留着吧。”韩韫屿拿着笔记本出门,不咸不淡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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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夏整整一个星期都处于奔溃状态。
——她一直放在包里的笔记本丢了,那上面全是她父亲留下的珍贵记录,这世上只此一份。
发现东西不在的第二天她就着急忙慌去马赛克找了,可后台人员都说没看见。
周五下午是专业课,她听得心猿意马,注意力完全不能集中,一连答错好几个提问。
“尤夏,外面有人找。”
课间舍友孙汐汐逃课从外面回来,敲着她桌子说。
尤夏满脸疑惑,在孙汐汐一脸八卦的神色下探头朝教室门外看。
才一眼她就立刻愣住,像被电击一样四肢僵硬。
——韩韫屿两手插着兜,半倚在门框上,目不转睛望着她。
尤夏对着他指指自己,无声比了个“我”?
韩韫屿好整以暇,挑挑眼,颇有耐心似的点头。
见来找尤夏的人竟是韩韫屿,班上女生们都沸腾了。尤夏自己更是,心像坐过山车,忽而直线下坠,忽而又直线往上冲,超重失重的感觉在这两眼交汇间轮番上演。
她刚从座位起身,韩韫屿就转身走了,她没想太多,小跑着跟上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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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芭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