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说人坏话被当场抓包,而且韩韫屿的目光又那么深那么浓,她大概率是被惊着了,路灯下仍能看见她的眼睫像刷子一样,噗嗤噗嗤眨着,愣在原地,以至于自行车都停了,她的脚还放在脚踏上。
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韩韫屿的神色发生了微妙变化,但他来不及阻止,对方已经连人带车倒了。
“……”
韩韫屿皱起眉,伸手捏了下鼻梁骨。驾驶位的车门被她挡住了,他一时出不去,但他注意到,女孩第一时间不是关注自己摔伤没,而是先看有没有刮到他的车,确认没刮到后,又看身上的裙子,似乎也是确认它有没有被弄坏,最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我不是碰瓷。”她无辜望着他,像要极力与专业碰瓷的那类人划清界限。
韩韫屿扯着嘴角,目光从她身上轻轻掠过,淡然道:“伤到没?”
她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刻也不愿停似的,连忙把单车扶起来摞去路边:“应该没有。”
韩韫屿把车停过去,下车后顺势靠在门边上,掀眼望她:“不再确认一下?”
“没事,没事的。”她的笑容很自然,眼神却处于飘忽状态,看星星看月亮就是不看他。
凌晨三点,周围一片寂静,唯有风吹树叶的簌簌声。韩韫屿抬手挡着风,想点烟,不知为什么又放下了,顿了顿,问道:“名字。”
对方轻轻啊了声,有点出神,“尤夏”
她解释说:“尤其的‘尤’,暮冬时烤雪,迟夏写长信的‘夏’。”
韩韫屿暼她:“认识我?”
“认得,”尤夏两只手规规整整扶着龙头,眼眸微微下垂,“开学典礼那天,是师哥做的演讲。”
这模样,这转变,可不像刚才她电话里说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时的口吻。
若真形容,她有点像变色龙,视环境而定。
“你住哪里,我送你。”出于礼貌,也是出于她在他店里兼职,韩韫屿这么说。
“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就住这附近。”
尤夏说罢,一只脚跨过座椅,盯着暮色像是在想什么,好一会她才扭头看他,笑了笑,说:“师哥,能给我个联系方式吗?”
韩韫屿挑挑眉,眸色加深,就这么望着她,没给号,也没说话。
她从善如流道:“现在是觉得不疼,但保不齐以后会疼。这不是碰瓷,正常人碰见这种情况都会这样的。我也可以把我的号给你,万一你回去发现车子怎么了,也可以联系我。”
头头是道,还挺坦荡。
“我倒是低估你了。”韩韫屿看清她憨态可掬的模样,滋出抹意味深长笑,报了串数字给她。
尤夏也报了串数字,生怕他记不得,又从包里拿出便利贴,一笔一划写上后,贴在他车上。最后在韩韫屿忽明忽暗注视下,笨拙地蹲着小黄车,留下她歪歪扭扭的背影。
.
沿着直路骑出许久,尤夏没听见任何引擎发动的声音,想来是那人还没走。他又抽烟了吗?他为什么那么喜欢抽烟?
她兀自想着,却不敢回头,即使这么远了,她还是担心他会听见自己不太正常的心跳声。
尤夏不敢看韩韫屿那双漆黑而灼热的眼,却又莫名地被吸引着。
他不会记得,他们早在两个月前就见过很多次了。
尤夏从他看自己的眼神可判断,他只记得半个月前被卖假充电宝那回事,所以把她当成了骗子。
他肯定不记得。
开学那天,因为学校的系统出错,竟然无法查到尤夏的录取信息,她当时被吓得魂飞魄散,跑前跑后忙到快天黑都没能注册成功,没注册就意味着没法分班,更不能进行后续的入住等流程。
她只好让报名处的人随便分间宿舍让她先住下。可是当天负责报名的老师们都下班了,只余下几个学生会的成员处理后续,他们不敢担责也没那权限,只劝说让她说先去附近酒店住一晚,明天继续报名。
那时候天色已经很晚,尤夏大包小包,又是人生地不熟,根本寸步难行,况且……她也舍不得那几十块钱。
这时有人过来问情况,她听见他们喊他“屿哥”,然后向他汇报了她的事情。
那人听罢,踏步走过去,问:“你家长呢?”
路灯很暗,学校的古树遮天蔽月,尤夏没太看清他的模样,只是发现他很高,嗓音很好听,极具磁性,如果唱歌,应该会是很好听的那种低音。
尤夏沉默几秒,说:“没,没空来,就我一个。”
他像是也沉默了,须臾,冲后面的人讲道:“跟宿管说一声,给她开间宿舍。”
“屿哥,她学籍没查到,万一……”
“出事我担着,”他打断同学的话,弯腰提起她的铺笼罩被,“走吧,我送你过去。”
别的新生要么买新的,要么用学校的,只有尤夏,是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杂七杂八一大堆,而且,还都用蛇皮口袋装。但屿哥就跟没看见似的,很自然就拧走了。
尤夏独自一人从深山去到大城市上学,举目无亲,唯一的好邻居卫然,还不是跟她一个学校。因为系统出错学籍没查到,她被吓得半死,整整一天都提心吊胆魂不守舍。
尽管那个叫屿哥的路上一句话没跟她说,把人送到后也只是简单跟宿管交代几句就走,但那道身影和那口低沉的嗓子,像扔进她胸膛的石子儿,激起了小片水花。
后来在新生典礼上,尤夏又看见了他,问同学才知道,那人叫韩韫屿,是前学生会主席,研一在读。
回到卫然的出租屋,尤夏轻手轻脚进浴室冲了个澡,又轻手轻脚爬上床,之后两眼动也不动地看着天花板,又想起韩韫屿这个人。
她知道,那天卖充电宝时就不该再进一步靠近他,可是鬼使神差,大脑不听指挥,还是惹上了他。
或者说,尤夏觉得自己身上的细胞是自私的冲动的,更是大胆的妄为的,因为她最近做了很多荒唐事,而这些事,不应该出现在她的生活轨迹里。
比如,去马赛克兼职唱歌。
比如,有意无意要与韩韫屿搭话,说什么都行。
比如,拐弯抹角要他号码。
凌晨四点半,尤夏把韩韫屿的号存在通讯录里,备注时左想右想,最后弄了个问号。紧接着又打开微信,搜他手机号,微信名是串省略号,头像是愤怒的小鸟上那种猪。
令她惊讶的是,好友申请发过去前后不过几秒时间,对方居然通过了。
“您已添加……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点错的吧!
尤夏瞳孔骤然放大,惊得坐起来,也因此吵到睡在里面的卫然,她玩儿似的反手拉住尤夏的内衣扣,然后“镚儿”弹了一下。
“你别总拉我内衣,色鬼。”尤夏踢她一脚,放下手机十秒进入睡眠状态。
因为是周六,第二天的兼职又是下午两点,她这一觉睡得及其舒服,醒来时卫然已经出门了,尤夏眯着眼拿手机看时间,发现聊天界面还停留在韩韫屿那里。
竟有条三秒长的语音,是她发过去的,凌晨四点半。
尤夏赫然清醒过来,点了下小喇叭,里面是别人听不出来但是自己听自己声音就是很别扭而且内容也十分辣耳朵的:
“你别总拉我内衣,色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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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樱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