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话的时候,昭宁唇角噙着三分笑,可是映着无边夜色的眼睛里,却一丝笑意也无。
碰触到他耳廓的指尖,像被烫到了一般猛然收回。
她定定地望着萧晔,就像萧晔从前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那般。
她在学他。
可惜在他的眼睛里,她什么也看不见。
昭宁有些失望。
“欲擒故纵……”萧晔和煦地笑了笑,轻飘飘地道:“好形容。”
昭宁不在乎他未置可否的态度,继续道:“你的纵容,不过是建立在我翻不出你手掌心的基础上。”
“所以殿下,你说什么冠冕堂皇为我好的大话时,我是真的很想笑。”
月光黯淡,照不亮什么东西,树影的阴翳投在萧晔的侧脸,把他的神情衬得晦暗莫明。
她似乎总能看穿他心底不为人知的卑劣底色。
从她才到他腰那么高时就是了。
这样寂静、这样了无人烟的地方,有一种让人愿意把心剖开给彼此观赏的魔力,反正眼下除却悠悠天地,就只有面前的这一个人。
杀人抛尸很适合,说情话也很适合。
毕竟话说过了,也就散掉了。
萧晔的眉眼愈发深邃,他开口道:“昭宁,你很有趣,从小便是。”
世上太多的人,一眼就能望得到底,浅薄得让他毫无兴趣。
昭宁面无表情地弯了弯唇角,反问:“这便是殿下对我如此有耐心的理由?”
萧晔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可以这么想。”
远处渐次传来的纷乱脚步声打断了这对假兄妹的虚情假意,萧晔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扶正了头冠。
他神色一敛,便又还是那个看不出破绽的谦谦君子。
刘承率队赶来,一见面就啪嗒跪倒在萧晔跟前请罪,“殿下,属下来迟。您可有受伤?”
“孤无碍,只是可惜了一把好剑。”
萧晔嘴上称可惜,表情里对随他多年的宝剑却并无多少不舍。
刘承乖觉回话,“属下会派人去山崖上寻回。”
萧晔道:“若是为难便罢,不必为死物拼上人的性命。”
情急之下,加之又是两人,他将剑直插至石缝的力道极大,又在上下都不挨边的地方,取回它不是易事。
说完,萧晔又道:“找个人来背昭宁公主。”
她大约是磕到了腿,不是伤筋动骨就是崴脚了,要她跟着走回去,确实是强人所难了。
刘承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坦荡地狼狈着的昭宁。
她还坐在地上,颈侧被树枝擦出的血痕无损她的容颜,反为她添上了几分妖冶的意味。
刘承还未说话,昭宁便毫不客气地抢先道:“男女授受不亲,本宫不要。”
以她的名声,实在是多虑了。
昭宁就像读不懂身边人交换的眼神里的意味一般,她颐指气使地昂起头,对萧晔道:“太子殿下,你是我的皇兄,这里你背我出去,是最合适的吧。”
她把萧晔的停顿读作了迟疑,轻笑一声,道:“殿下仁善,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觉得为难吧?”
萧晔抬手,拦下刘承已经窜到嘴边的劝阻,他向昭宁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先站起来。”
昭宁细秀的手搭在他的指掌上,趔趔趄趄地才站起,萧晔便松了手。
他转过身,在她身前半蹲下去。
昭宁管他到底是什么心思,总之,她毫不客气地跃上了他的背脊,双臂紧紧圈住了他的脖子。
她身量纤纤,萧晔背起她就像背起一片轻飘飘的羽毛,甚至不需要分多少心思和力气在她身上。
他面色如常,道:“走吧。”
刘承这才从眼前震撼的景象中回过神,他猛地一拍脑门,给萧晔引路,“这边,殿下。来时我们简单清理过了,路是好走的……”
旁的亲卫更是不敢看纡尊降贵背着人的太子殿下,可又不好走在主子前头,于是跟在后面的一个个都埋着脑袋。
昭宁伏在萧晔的颈肩上,悄悄挪着脸回头望,见他们如此,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了隐秘的欢悦。
萧晔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被夜风吹得冰凉的指尖和温热的脸颊,他低声道:“满意了?”
昭宁甚至能从他的话里听出类似兄长对妹妹的那种宠溺,她眨眨眼,觉得一定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他继续道:“你的左手,方才可有伤到?”
尽管他看不到她的表情,昭宁还是垂下了眼眸,尽可能掩去了所有堪称软弱的情绪。
她说:“我烂命一条,结实得很,除了我自己,还有谁能伤到我?”
萧晔原本稳健的步伐却忽然一顿。
他当然知道昭宁左臂上那处阴雨天还会疼的旧伤是如何来的。
是她自己,拿石头砸断了自己的左臂。
最该痛的昭宁却仿佛一点感触也没有。
她只是抬起手,静静地摩挲萧晔的下颌。
摩挲那被树枝擦破了、正往外渗血的地方。
救命啊,昨天写摔下山崖,今早出门我就真把脚崴了TvT
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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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