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落地,赢颉便迅速为小葱处理骨折。
他捡拾了个树枝作为夹板,变化出绸布将其固定。
处理完毕,赢颉从随身携带的药囊中取出一颗丹药,冷淡地说道:“吃下它,可以止痛。”
小葱乖乖地从赢颉手中接过丹药并吞了下去。
然而,就在丹药下喉的那一刻,小葱的状态忽而急转直下,脸色骤然苍白,整个人颤抖起来。
由于之前的极度劳累和缺水,小葱的身体已经接近极限,这颗药自然无法叫她承受。
小葱抽噎道:“这个药,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赢颉眯起眼睛问: “你是不是很久没饮水了。”
看来这阵内得下场雨了。
试试看,若他讨好这颗葱灵,会有什么反应。
他伫立于庭院之中,双目微合,两手缓缓结印,如同抚琴弄月,每一招每一势皆流光溢彩。
当他手印凝成,霎时,天边聚起漫天乌云,雷声震天,继之而来的是如瀑的大雨,如天河般倾泻而下。
赢颉收手,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玉骨伞,此刻他正撑着伞,站在三步外的地方注视着小葱,静待这颗葱的反应。
雨水中,原本宁静的世界开始悄然转变。寒气在这洗礼下消逝,冬日里沉睡的花草在雨中苏醒迎接这场大雨的洗礼。
大雨如注,一炷香的时间里,整个庭院仿若跨越了四时,由冬转春。滴水成珠落于新绿,声声入耳。
少女站在雨中,微微抬头,任由久违的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脸颊,周身竟然有淡淡的光华萦绕流转。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酣畅淋漓的汲取过水源了。
让暴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小葱在心底感慨。
只见赢颉轻挑了下伞梢,长腿迈步向小葱靠近。
风雨被隔绝在外,小葱一整个人都没入他带来的阴影之下,**的衣裳也瞬间干透。
赢颉身量极高,小葱堪堪到他的胸口,鼻息间满是他身上那股说不出的沉香。
像山间清风和松涛的味道。
她的耳廓微微发热,连忙退开一步:“我还没喝饱……”
小葱撑开双臂,忍不住踮起脚尖在雨水中转了几圈。
哇呀呀,实在太舒服了……
小葱幸福地眯起眼睛。
忽而感到自己的神域竟在一瞬充盈起来,赢颉眉心一跳。
他原本的神力只足以降下不到一炷香的雨,但此刻却能源源不断地施展出来。
他摊开手掌,目光落在指尖澎湃的神力上,缓缓移目,将不远处跃动的浅绿身影锁死。
他心知定是他意外圆了她心中祈愿,所以被其回馈了更多的神力。
那么,他似乎有法子解决眼前之困。
并可以借这颗葱灵直接摆脱这噬魂咒的牵制。
不知何时赢颉已经悄然走到她身旁,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而此刻少女仍沉溺在久违的满足感中,灿烂的笑发自内心,两个浅浅的酒窝漾在脸上竟意外的有些可爱。
看向对方白净好看的腕骨,小葱脸上的笑容稍稍凝滞。
又怎么了?
赢颉:“跟我去一个地方。”
她诧异地抬眼:“你不是说我们不能离开这里吗?”
赢颉沉默片刻,抬头,眼神晦暗不明:“今时不同往日。”
看着赢颉的神色,小葱莫名打了个寒颤,就被拉着,半梦半醒地又做到了毕方鸟的背上。
毕方鸟的背上暖洋洋的,卸下防备后她便忍不住睡着了。
她翻了个身,却发现有人紧紧地抱着她。那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身上,给她带来了暖意。
浓雾遮蔽了视线,她无法辨认对方的面目,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温暖,也能感觉到这是一个年轻人。
青年轻轻地吻着她的脖颈,呼吸尽数喷洒在她身上。
身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亲密,不自觉地回应着。
她的手触摸着对方,仿若琉璃般滑腻,无意间轻抚着,而她的脸颊紧贴着他的颊侧,呼吸微乱。
小葱低下头,自己身上的衣着此刻因互动而略显凌乱。纱衣微褪,她身上的每一次扭动都带来一种奇异的感觉。
渐渐有水声响起。
青年的声音低沉而有些沙哑,听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她仍旧无法确认。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少女的下巴,臂膀揽起她纤细的腰肢:“我们要永远不分开好吗?”
小葱爽到颤栗,很想跟他说个好字,顺便再问问他是谁。
她却惊恐的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张口。
终于,在一束晨曦的照射下,朦胧的雾气逐渐消散。小葱的眼前亮了起来,一张清俊非凡的面容渐渐显露。青年的面庞宛若天工开物,神韵难以尽数。
鼻梁高挺如琼塔矗立,五官无一不雅致。透过清晨的光线,他肌肤愈发白皙如琼冰碧玉。
通身的气质,恰似幽谷中的清泉,泠泠动人。于小葱而言,这个青年身上有一种她层熟悉的,却又言语无法描述的仙姿。
她觉得她此刻更像是在做一种忤逆天道的事。
她之前还以为自己梦到的人是参商星君,哪知不是他。
理论上她真心喜爱参商,那种喜爱让她想要接近他,靠近他,可梦中与她做最亲密之事的人,为何却是另一个素未谋面的昳丽仙人……
难道又是天界的哪位仙君?
可她一个底层小仙哪里有机会识得什么大人物。
她没有前尘的呀!
秉持着及时行乐的态度,小葱想把这个绮梦延续下去。
突然,一个响亮的巴掌声猛地划破了梦境的宁静,小葱猛地从梦中惊醒,只觉脸颊生疼。
她瞪大了眼,眼前连与梦里温柔的男子形成极致的反差。小葱心中暗骂,又是苍术这个丑八怪。
他的手掌仍悬在半空,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瞬间驱散了她所有的妄念。
少女一时之间愣在原地,还未从梦境的缠绵中完全脱离,心头波澜激荡,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面颊上还残留着赢颉巴掌的余温,**辣的感觉让她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现实,不是梦境中的温柔与错乱。
“到地方了。”
赢颉面颊上也同有火热之感传来,他当即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扇下这一掌。
可这一掌,他也是不得不扇……
只因这葱灵不知在梦到了什么古怪,叫他心底有难以启齿的酥麻之感传来。
莫名其妙。
小葱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将那虚幻的温存抛诸脑后,旋即脸上的热意和心中的激荡一同退去。
在赢颉冷漠的注视下,毕方鸟缓缓降落在一片寒冷的雪原上。
小葱感觉到寒风凛冽,刺骨的寒意穿透她的衣衫,使她的身体颤抖不已。
赢颉快速变幻了件外袍给她披上。
小葱一愣,皱着眉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赢颉看。
这家伙为何忽冷忽热的,先是给她一巴掌,然后刚刚又给她披外袍……
这忽冷忽热的态度。
他是不是有些精神上的难言之隐?
赢颉用广袖挡住小葱的眼神,冷淡道:“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小葱摸摸鼻子:莫名其妙……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毫无生机的地方,只有茫茫的白雪和一望无际的寒冷。
小葱在这极度严寒的环境中颤声问道:“这、这是个什么鬼地方?”
赢颉注视着她,忽而严肃道:“你想要变强吗?“
小葱迷惑地皱起眉头,不明白赢颉的意图。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追问道。
赢颉:“我只问你是与不是。”
小葱点点头:“不过这应该与你并无干系吧……还有,你也不要太自以为是了,你救我一回,我救你一回,我们两现在已经扯平。既然我可以不再被困在那鬼地方,你应该放我离开,我们桥归桥路归路。”
放她走?赢颉在心底讥笑一声。
他压根没给过她这个选项,若她一旦有个好歹,那也意味着他将永远失去星辰之力的供给。
自此之后,这颗葱灵的生死,必须由他来决定。
他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她,突然翻手引灵,变出了一条虚空绳索。
在明知自己也会承受同样的痛苦之下,他仍选择在此刻威胁小葱。
这是他的底线,一切有碍天道是事,必须得解决。
他抬起胳膊,不过轻轻一挥手,小葱便感到自己被这无形之力牵引。
小葱的脚离开了地面,脖颈像是被人紧攥着而后提起,直至悬浮在空中。她挣扎着想要摆脱这无形的束缚,但那股力量坚如磐石,让她无处可逃。
空气被抽离,小葱的整个脸都快成了绀紫色,她艰难吐字:“苍……苍……苍、术,你……”
眼见小葱马上就要窒息,赢颉顿时松手,小葱也瞬间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伏在地上扯着胸口的衣料艰难喘息。
赢颉启唇,声音如断弦之琴,幽幽响起:“我方才使出的力不过只有我仙泽内的万分之一,且这是仙法里最低阶入门者都会的化气为实,就这样的术法都能轻易让你消逝,你说,你若走后,会不会被人随手捏死?你不若求我庇护,护你在天界平安。”
小葱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他脑子里至少缺了三根筋。
只怕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的他,才是最后取她小命的人。
她的呼吸尚未调整过来,却仍勉力反驳道:“我在第九层一向与人为善,处事大方为人低调,何况本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仙灵,又怎会有人蓄意加害于我?”
“那你为何会被司星阁除名,还受了碎魂鞭之刑?足足五十鞭,若不是你饮了璇玑露,且被我救下,只怕你现在已经神魂俱灭了。”他居高临下的睥睨着小葱,眼中是目空一切的漠然。
他顿了顿:“难不成,你还想着,参商会寻到这种地方来救你?”
小葱瞪大眼睛震惊道:“你……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她十分警觉,他准确无误地提到她曾服用璇玑露,她立马意识到,他对自己的过去知之甚详。
他不急不缓地解释:“九重天一共有九层,每高一层就有着权利和地位的极大差异,一旦跨越一个层级就意味着修为上的绝对压制,你不过是最底层的小仙灵,我不但修为在你之上,还住在你踮脚仰望都想象不到的高层,洞悉这些小事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何况是你闯入我的领地在先,我摸清你的底细何错之有?”
小葱颇有些不可置信,难道他们之前被困于的那巴掌大的禁地,就位于九重天的上几层里?
不可能,她怎么会在晕倒后莫名出现在上层……
赢颉见她神情不断变化也并不意外,他继续道:“我知道你并未盗取璇玑露,是有人栽赃嫁祸于你——若他们知道你这个本该背锅之人仍旧活着,你说他们会不会要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