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原野十几岁到了青春期,情绪不稳,成天和常明河闹腾吵架,正反不对付。小姑娘牙尖嘴利脾气差,但是从来不哭。吵完架孟原野就到后院库房里躲着,拿粉笔在墙上写写画画憋一天。实在憋不住了,就从桌上拿一包花籽儿往院子里撒,再接一瓢水倒土里。
肖老六送货回来,看见常明河在屋里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坐着,手里的烟烧完了也没见她抽一口,眼看快烫着手,肖老六才提醒一句:“小闺女又惹你生气了?”
常明河回过神来把烟掐了,拍拍身上落的灰,“青春叛逆期,正常。”
肖老六嘟囔一句:“白眼儿狼似的,你就惯着她吧。”
常明河白他一眼,较劲儿似的回一句:“我不惯着,那还指望你惯着么。”
肖老六不在乎,“是我直接给她两个大嘴巴。”
常明河哼笑一声,“试试?她要是不跟你拼命,我常字倒着写。”
孟原野不认识肖老六,没怎么见过。她那时候小,除了常明河谁都不怎么认识。常明河身边一年到头往来杂七杂八各种人,有的孟原野见过两三回,有的见过一回就没再见了,根本记不住。
孟原野这年十三岁,有一天放学回来盯着常明河说:“常明河,学校里的人说我没爹没妈没家,是野孩子。”
常明河说:“搭理他们做什么?这儿就是你家,我就是你妈。”停了停她又说:“我也是你爸。”
孟原野一双眼睛冷淡,沉声道:“这儿不是我家,你也不是我妈我爸。我妈我爸早死了。”
常明河看着她,“嗯,是,你亲生爹妈早死了。怎么着?”
“我去找我爸妈,以后都不用你管。”说完转身就走。
常明河也不急,她冲孟原野的背影说了句:“死了就能见着你爸妈。”
孟原野停住脚,转头说:“学校里的人还说你是恶鬼女罗刹。常明河,我就是死了也不要你管。”
孟原野跑了。常明河没追出去,她打了一个电话给肖老六。常明河去孟原野经常躲着的库房看,墙上有一些粉笔字和涂鸦,写着“骂人死全家”“孟原野不是野孩子”“我有家也有妈妈”。
孟原野那天到很晚还在街上晃悠,她只是跟常明河赌气,她以为常明河会因为在意她追出来或者找她回家,但是没有。
孟原野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也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醒在一间宿舍样的房子里,脑袋像是挨过闷棍,昏昏沉沉地疼。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冲着她你一言我一语说话。
孟原野迷迷糊糊睁眼,一股馊了的泡面味先窜进鼻子里,接着是挂在架子上、就要垂到她脸上还没换洗的内衣裤味,最后是劣质化妆品味。孟原野看见对面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正在对着镜子补粉。
见孟原野那床有动静,对铺一个女孩子探头,“你醒啦?鲍姐叫人了,说今晚有大客户,你拾掇一下,咱俩一起去洗漱。”女孩子又自我介绍道:“我叫媛媛,那个是花姐,她是胖头,你叫什么?你看着也太小了,还是雏儿吧?”
刚说完,一个中年女人推门进来,拿着两件叠好的素白的衣服放到门口的桌子上,“姑娘们抓紧了,一会儿客人就到了。新来的工服,出去时换好啊。”
孟原野看看门口,又抬头,“新来的,是我?”
媛媛点点头,从床上下来说:“是呀,你没有洗漱盆,用我的吧。”
媛媛从床底抽了一个洗脸盆给孟原野,又把要换洗的内衣裤收到盆里,揽起孟原野的肩说:“走,我陪你一起去洗漱。”
孟原野揪起衣服端着盆跟媛媛一起到洗漱间,媛媛说:“雏儿的话,第一次能卖好价钱,等爷挑人的时候,你要被选上,选上了就有好多钱拿,离着飞黄腾达就不远喽。”
“雏儿是什么?第一次是什么?”孟原野问。
媛媛有点吃惊,“你不知道?你多大了,怎么来的?”
孟原野说:“十三,不知道怎么来的。”
媛媛说:“雏儿就是没跟男人做过,第一次就是第一次跟男人做。那你是被蒙晕了卖来的了。”
“能跑吗?”孟原野问。
媛媛又说:“跑?往哪儿跑,跑了被他们抓回来要挨毒打。想走可以,那你得努力让爷选上,爷选上你了要包养你你才能从这儿走。”
孟原野来了初潮,但她不知道那是月经,只觉得裤子上黏糊糊不舒服,肚子难受。她洗内裤的时候刚好被媛媛看到,媛媛怔了一下,“送你来的人,搞你了?”
“啊?”孟原野不明情况,但她其实很害怕。
“没事儿。”媛媛垂了下眼,又说。
鲍姐在外头喊人,“媛媛,媛媛!成爷来了,蓉蓉不在,一会儿出去你带上新来那个。”
媛媛在里头应声,“好嘞鲍姐。”
又过了一个钟,姑娘们被鲍姐领了一队站进包厢。中间坐着的男人叫“成爷”,三十多岁。媛媛本来在最中间,但挤成一排往前走的时候她忽然一个劲儿地挤孟原野,孟原野嫌难受就跟她换了一下躲开,自己成最中间了。
鲍姐眼神好,她突然叫:“新来那个,来来来,你站边儿上,今儿不出,跟大的学学模样。”
媛媛不高兴了,转头朝鲍姐说:“凭什么呀姐,不出来干什么,她都要上了。”
鲍姐说:“闭嘴,站好走。”
媛媛骂一句,“破世道,出台都搞上关系户立上牌坊咯。”声音不高不低,故意让所有人听见。孟原野撤了下嘴角,没说话。
这包的门半掩,不藏不掖招摇过市的劲儿和来这地方寻欢找乐的男人一个样。成爷喝了不少酒,有点经验的姑娘都避着他,知道这男人玩儿得又大又花,是常客。只见成爷从一排低头的姑娘脸上扫过,只有孟原野一个站在最边上敢和他对视。
成爷指指孟原野,又挥挥手示意剩下的都走。鲍姐预感不妙,于是说:“成爷,小丫头今儿是第一天来,跟大的学学模样,没□□呢,给您留着。”
成爷一笑,“雏儿啊,加钱呗。”说着开始往桌上堆整捆的一百块,一叠两叠三叠四叠。到了第四叠,鲍姐难为情想开口,孟原野却说话了,她一边朝成爷走过来,一边说:“不够。”
在场的姑娘屏住呼吸,没想到新来的小丫头是个没脑子的莽夫。成爷被孟原野说的一愣,直接把衣服里装着的现金都堆到桌子上了,一共十万。
鲍姐一看这架势,朝姑娘们摆了摆手,人很快散了,房里就留下孟原野一个。
孟原野坐过去,成爷的手伸进她的衣服,又说:“五万摸你,十万干你,不够?”
孟原野说:“不够。”
成爷一把把孟原野推倒摁住,“怎么不够,底下镶黄金了还是镶钻石了?”
孟原野说:“爷,你命就值十万?”
成爷怒了,扯孟原野的衣服,“你他妈的敢骂老子?”又看到孟原野底裤上的红一片,一巴掌打到孟原野脸上,“还骗老子。”
要打第二巴掌的时候,孟原野眼疾手快抱住他的手,朝着手臂就是一口。成爷被咬得嗷呜一声站起来,孟原野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劲儿,死咬着不松口。
林泽透过半掩的包厢门看见男人的手臂已经把孟原野吊起来。孟原野双脚离地,还是不松口。
成爷疼得上下甩,孟原野双脚踩到地上,用全身的力气扯了男人手臂一块肉下来,咬在嘴里推门跑了。林泽靠在墙后喘了几口气,要不是他躲得快,孟原野跑出来就和自己撞上了。
孟原野照着来时的路跑,跑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才找回到宿舍。宿舍里的几个人只感到一阵邪风,接着看见孟原野头发蓬乱、面色惨白、脸上一个巨大巴掌印,嘴上全是血出现在门口。
孟原野走进来把门关上,插好。站在那儿重新扎了自己的头发,又盘成一个丸子。下一秒,桌子下面的木板凳就飞到在床上躺着的媛媛身上了,媛媛被砸得惨叫一声。
孟原野像猴子一样跳到媛媛床上,掀了她的被子扔到地上,压着木板凳掐上媛媛的脖子,开口问:“吃肉吗?男人的臭肉。”
媛媛吓得不轻,睁开眼才看见孟原野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咧嘴朝她笑。孟原野嘴里叼着一块肉,眼睛猩红,嘴上全是血。
不像人,像鬼。
媛媛忍着板凳压着腰腹和腿的痛,摇头:“不,不吃……”
孟原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骗我,还骂我,道歉。”
花姐看戏,又事不关己和媛媛说:“哎呀,快说几句软话。你说你招惹她干什么?她就是个疯子,遇上成爷都能跑出来,不是疯子是什么?疯子是不要命的。”
“对,对不起……”媛媛被掐得喘不上气,“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
孟原野皮笑肉不笑地点了下头,“真乖,原谅你。”说完松开媛媛的脖子,跳到地上,开门走了。
拐到墙角时一个男人突然把她揽腰单手夹着抱起来。她嘴里叼着肉所以没喊,只是扑腾。在这里喊破天也不会有人来管,孟原野那时想的是她真的要去见爸妈了。
肖老六夹着她从大门出去,到车跟前开车门把她扔到后座,上车后拨通电话给常明河,说了句:“姑娘在车上了。”又把手机扔给孟原野,她听到常明河在电话那头说:“原野,回家了。”
孟原野嘴里依然叼着那块肉,问:“常明河,你不是不管我了?你不是不要我了?”
常明河沉默,然后说:“我是你妈。”
孟原野冷笑一声挂了电话,肖老六转头跟她拿手机,她咧着嘴问肖老六:“吃肉吗?男人的臭肉。”
肖老六愣住没说话,转过身去开车,想不通常明河到底养了一个什么疯子。
廖星燃看着肖老六的车开走,然后和司机高德说:“德叔,跟着前面那辆车。”
故事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女孩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爱自己,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明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