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晨霜 第2章 第 2 章

男孩抬起眼帘，看着眼前月光下的女人，那只纤细洁白的手，不知道是不是今天遭遇了太多，身心的戒备都卸下了许多，这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有人这样待他，石头、烂菜、木棍都往他身上狠狠砸来，明明年幼的他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一个人了...

可是为什么，看到她的目光，自己的眼睛有些难受、干涩...

今晚的月光真美，美到他忍不住伸出那只还残留着馒头屑的小手伸向那只一直耐心等着他的手，就快要触摸到那柔软时，突然才想起自己的手是这么脏污怎么能去触摸这些干净的存在....

脑海里闪过自己曾经向路人乞讨求施舍食物时，碰到了那些干净的衣裙，随即便被人踹到掀翻在地，换来的是一阵毒打，想到这，男孩小手一颤，正要抽回，却在一瞬间，被拂霜一把握住，紧紧握住了他的脏手。

“你答应了，那便跟我走吧。”毫不介意地打开他的手，另外一只手使用净身术法，手上的脏污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男孩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不知作何反应。

当反应过来时，拂霜已经拉起他向光亮的地方走去。“我名为拂霜，以后你可以叫我拂霜姐姐，我们现在先去客栈住下，帮你把衣物置办一下，吃点好吃的，好吗？”

男孩看着眼前温暖的手，一路沉默不语，她会骗我吗？她会把我抓回去用棍棒打我吗？放狗咬我，又或者虫蛇......可是...可是此时此刻他一点也不想放开这只柔软的手，想一直一直抓住不放，千万不要放开，放开了说不定就再也抓不住了.....

二人一大一小走到河岸边，走过拱桥对面便是热闹的街道，而此时男孩反而停下了脚步不愿再往前走，表现出极其抗拒的神情。

已经戴上面纱的拂霜看了看他，回头看向河对岸来来往往的人群，仿佛在他眼里，这些人如同洪水猛兽，她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条披风，蹲下身，将他从头到脚严严实实的掩上。

女子的衣服明显给他大出很多，拂霜随即将多余的部分打结折叠缠绕，总之能盖得严实别人看不出来就可以了，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嗯自己颇有制衣的才能呢。

少年只能在拂霜的手下任其宰割动弹不得。

拂霜笑着俯身将他抱起，抱在怀里轻得如抱的是只猫儿一般轻松“这样他们就看不出来了，走吧。”

男孩僵硬的窝在拂霜的怀里不敢动弹，当走过桥，渐渐走进人群中时，他害怕得转过身埋在拂霜的怀里不敢看。只感受到背后拂霜轻柔的拍拂。

“你瞧，街上多热闹。”耳边传来拂霜的声音

闻言，悄悄从怀中抬起头，在她的肩头看向四周，人来人往的街道，灯火通明的酒楼于房屋，这些在以往他只能在阴暗的巷子里才能看到的画面，此刻他竟然也能出现在这座镇子最热闹的中央.... 眼睛睁得大大的仿佛要将这景色收进囊中一般。

“娘亲！你看！”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孩子的声音，吓得他又缩了回去，双手抱住拂霜的脖子，隐隐颤抖。

眼睛警惕地往发出声音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个女娃娃拉着娘亲嚷着买花灯。

这温馨的画面，印在他的眼中，直直得盯着他们....好刺眼...娘亲....，小手不由抓紧了拂霜的衣服。

拂霜看不着他的神情，知道他还有些不适应，便抬手轻拍他的脑袋“不怕，有我。”

男孩垂下眼帘抱着拂霜的脖子感受这片刻的温暖。

拂霜带着他走进一家客栈，对小二出示了自己的房牌便往楼上自己的客房走去。

小二看着上楼的女子，心中讶异，这位姑娘来的时候应当是一个人呢。随即被进门的客人吸引走赶忙上前迎接。

进屋关上房门，将披风下的孩子解救出来，看着汗都悟出来了，脸蛋红扑扑的汗水夹杂着身上的泥渍，变成了一只小花猫，忍不住扑哧一笑

“热着了吧，一会儿我喊小二送些热水给你清洗。”

小二的手脚很快，不一会儿就将水打上来了，拂霜倒是第一次给其他人洗发，水控制不住得时不时流到孩子的脸上，偏偏他并没有出声，就是轻微一颤，每次她都手足无措得用帕子擦去水渍边跟他道歉。

意外的男孩却少见得微微扬起嘴角，似乎分外喜欢他们的互动。

毛躁的头发足足洗了三盆水才，恢复了原本的样子，期间在她手上也是折损了不少头发，她内心自欺欺人道，没事没事孩子的头发长得快。

想到他毕竟是个男孩，身子就让他自己清洗，“你先洗着，洗干净些，我出门去给你买件适合你的衣裳，很快就回来。”拿起银两开门走出房间。

男孩闻声，猛地趴在浴桶边看着合上的房门，张了张嘴，眼中满是慌张。

.......

拂霜走得快回得也快，就是在挑选衣服上略微花了些许时间，尺寸大小不太能下决定，毕竟看他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便买了两套小尺寸和稍大一些的。

等她回到客房，也不知这孩子洗干净了没，走过屏风往里头打量，却发现浴桶里根本没有人，拂霜一时慌了四下张望“哪里去了？...你还在吗？”拂霜发现他从未讲过话，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名字。

就在这时，床榻的方向传来声响，拂霜回头，快步走到床榻前，看到了缩在角落里的小家伙，安下心来担忧地询问道“原来你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脑袋埋在膝盖里的少年抬起头，幽幽地看向她，眼眶居然红红的，莫不是哭过了？

拂霜顿时慌了手脚，坐到床榻上，伸手揽过他亲拍他的背脊“对不住，我没想到我离开你会这般害怕，你头发都还没擦干，一会儿当心惹了风寒，你瞧我给你买了新衣服，看看合适不合适，嗯？”抬手间，他湿润的头发很快就变得干爽垂顺。

男孩裹着被子扑在她的怀里，看得拂霜心都不由一揪，怎么这么惹人疼呢这孩子，虽然她修行术法已经百年有余，但养孩子倒是第一次，这做娘亲的感觉也不错啊。

“来，试试看大小。”将新衣服递给他，让他赶紧试试。

将新衣穿上头发简单得打理之后，露出了清爽的小脸，顿时小少爷的气质就显现出来了，就是过于瘦弱，小脸蛋没有多少肉，看着像是落魄不受宠的少爷。

“不错不错，这样镇上便认不出你，就好像完全换了一个人。”颇为满意的将他转了个圈打量。

男孩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衣裳，看向她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拂霜此刻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能开口说话吗？”迟疑道

男孩看着她，张嘴但只能发出一丝断断续续的音，“来，张嘴我看看。”拂霜凑上前，指腹捏着他的下巴，男孩顺从得张开嘴，随着一阵清香萦绕鼻尖，就听拂霜开口道

“嗓子倒是没有被伤到，想必多是心病上的创伤...那你有名字吗？”

男孩闻言迟疑了一下，摇摇头。

拂霜看在眼里，也许这么些年从未有人好好叫过他的名字，都忘记自己原本的名字了...见他指了指拂霜再指了指自己，似乎是想让她为他做些什么。

“你是想让我为你取名？” 男孩点点头

“取名啊....让我想想....”这可让人头疼了，起什么名字好呢？上下打量着他，想着他原本也是府邸中的小公子，但惨遭灭门才落得这般下场....

“锦...锦之如何？锦有祥瑞之意，前程似锦，抱歉，我取名不太擅长...”抬手在半空中运行仙术，写下锦之的痕迹，有些别扭得挠挠鼻尖。

少年快速得点点头，从此他就叫锦之了，是她赋予他新的名字，拯救了他，只要是他起的名字，都喜欢！“ji....z...锦...之....”欣喜得伸手去触碰空中漂浮的字，试着去模仿这个名字的读法。

“对，锦之。”看到他能这般欢喜，拂霜也不由开心笑着。

锦之看向拂霜指了指她“仙....xian...仙子...”他看过她多次挥手间变出很多常人无法做到的事，她果然是神仙吧，神仙救下了他。

“仙子？噗...这称呼听着甚是别扭,我只是一个修行之人，你唤我拂霜姐姐即可。”闻言捂嘴笑道。

“fu...拂...霜。”锦之艰难的模仿她的音调，勉强讲她的名字读的准确。

“嗯，以后我们多试着说说话，总能习惯的。”拍拍他的脑袋，将床铺铺好。

“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先睡一会儿，明日我们再去街上走走，适应适应。”将小锦之放平躺好，盖上被子。

锦之见她没有一起躺下，抓着她的衣摆不肯撒手。“....睡。”

“修道之身已经无需睡眠，我就坐在这里入定打坐，你安心睡即可。”拍拍他的手，安抚他的紧张。

锦之闻言，这才垂下眼帘，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平稳。

拂霜看着他此刻平和的睡颜，回想今日刚遇到他的模样，不由感叹这样的孩子如何能遭受之前那番遭遇，寻常百姓又胆小多疑，容易将一件事情曲解，如若不是愚昧无知，又怎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拂霜盘腿入定，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声响。

此时，原本睡着的锦之睁开了双眼，确认拂霜还在身边，安心地挪到她的身边，躺好，小手抓着她的衣摆，捧在怀中，鼻尖萦绕着拂霜身上独有的清香，才放心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