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卷起落叶,一起带走的还有空气中残余的燥意。门前的那棵银杏变得如同头发稀疏的老爷爷,只一两片枯黄的叶子在枝头摇曳。一只白蝴蝶飞来,停在枝虬上,翕动几下翅膀,没多久却不动了。
光照进卧室里,笼住床上的那一团凸起,把白色的被褥染成了淡黄色。祁奕从被子里钻出头,楼下切菜的声音清晰传入耳中。她坐起身,在肩带滑落下来的一瞬间给它拉了回去,接触在空气中的肌肤上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触目惊心。
“醒了?”祁母在厨房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探出头来。虽然经过岁月的洗礼,她的两鬓也只有少见的几根白发,脸上挂着亲和的笑。
祁奕没回答她,裙摆拂过桌腿在椅子上坐下。
“今天呢,就简单的喝粥开胃吧。”祁母端过三碗粥摆在桌上,“奶奶昨天送鸡蛋过来,都是自己家的鸡生的,新鲜有营养,快吃。”
是祁实喜欢吃的炒鸡蛋,香味四溢,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祁奕刚准备拿起筷子吃,一个人从门口进来,手上提着一袋东西。
“小奕今天起得早哇。”那人笑眯眯地说。
祁母接过他手上的袋子放到边上,“快吃饭,再不吃就凉了。”
吴叔拉过椅子坐下,碗里已经有祁母给他夹好的鸡蛋。他捧起碗吃起来,祁奕看着他,不再吃饭。
“怎么了?怎么不吃?”吴叔见状放下碗问。祁母注意到两人的动静,向他们看去。
“叔,我卧室的花洒好像坏了,你吃完饭可以帮我去修一下吗?”祁奕灼灼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行,我吃完就去。”
“好。”
他哼哧哼哧喝完最后一口粥,起身往楼上走。祁奕目光随他上楼直至他消失在楼道口,祁母也起身收拾碗筷去厨房洗碗。祁奕跟在她身后走进厨房,顺便把门带上。她双手叉在胸前倚在墙上,盯着祁母忙碌的背影突然轻声笑起来。
“怎么了?你怎么跟过来了?今天不上课吗?”祁母停下手中的活转头问。
祁实却是不说话,直勾勾盯着她,祁母被她盯得混身发毛了她才开口:“要装了,说吧,怎么样我才能从这里出去。”
祁母呆滞在原地,良久不解问道:“小奕,你在说什么么呢?我怎么没听懂?”
“装什么,你以为你装的很像王美丽吗?”
王美丽是祁奕的生母,她在25岁时嫁给祁奕的父亲,但没想到对方是一个家累男,每天对她进行精神和身体上的侮辱,王美丽自从嫁到他家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祁奕十五岁那年,他当着她的面拿椅子砸王美丽,那天祁奕刚放学回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王美丽蹲在地上护着脑袋,挨着他向自己掷来的椅子。祁奕倏地将书包甩飞,冲出厨房里,冲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水果刀,直接送进他身体里。刀刺进去的那一刻,她体会到一种之前从未体验过的微妙的感觉。
男人倒在血泊中,王美丽蹲在地上,仰头看着把自己从深渊里解救出来的恶魔。
“啊——!”一直没出声的她疯一般喊叫,打破这诡异的寂静。
后面,警车包围了祁奕的家,她被拉上车去警局做笔,王美丽则先被送去医院治疗。
“几岁了,小朋友。”
“十五虚岁,还有7天就满十四周岁了。”祁奕冲警察无害的一笑,最终被拘留了6天。
“小朋友回家好好听妈的话。”警察抚摸她的头叮嘱。
“好的叔叔。”
日子算照常过下去,祁奕却在王美丽的眼神中看到了不一样的感觉,像是本能的畏惧,食草动物见到食肉动物的恐慌。其实这样本来也挺好,她并不奢求什么,只要王美丽活的好好的就行。
“小奕啊,你吴叔他就是过来给你送几个你爱吃的鸡蛋……”
是的,有些女人就是这样,怯懦无比,偏生在自己绝望的时候,有人向她伸出手,关心她,怜爱她,她就会以为是自己的救赎来了。
那人憨厚的笑,祁奕并不理会他,从他旁边略过。
“你啊,只是我妄想的罢了,”祁奕抚上祁母的脸,“她看我的眼神里都会带着恐惧,害怕,因为她在透过我的眼睛看另一个人。”
祁从容。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祁母问。
祁奕耸肩,“王美丽不敢在我在家的时候把那人带回家。”
是的,她不敢,她不这么光明正大地对祁奕好,不敢把吴叔带回家,不敢对祁奕说什么不好听的,她怕祁奕成为第二个祁从容。但她不知道,祁奕早就成为了他,甚至甚于他。
“小奕,你待在这里多好。我不像她,那么懦弱,我可以爱你,心疼你,做她不可能会做的任何事情。”祁母在祁奕耳边悄声道,声音带着魅惑。
祁奕拂开她,“你不是她,所以我不会留在这里。”
“为什么,”祁母依旧柔和,“她那么懦弱,我明明可以活成你喜欢的样子,我们永远在一起,在这个家里。”
“我希望她会反抗,而不是成为一个人偶般没有思想的人,但我也没有说她一定要活成我喜欢的样子,这样她就不是她了。”
祁奕很平静地拿起台面上的水果刀,就像是小时候一样,轻飘飘地送进祁母的身体里。做这一切的时候,她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是在做一件平常不过的事。
幻镜慢慢碎开,祁奕回想起在来这个游戏前的几分钟。那时候她也做了与现在同样的事情,但对方不是王美丽,而是吴叔,那个看着憨厚老实的吴叔。
狗吃屎是改不了的,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祁奕知道这个道理,王美丽不知道。那天晚上吴叔喝了酒,打伤了王美丽。她没有和祁奕说,还是祁奕碰巧回家有事发现的。
“怎么,那个畜生打你了是吧。”祁奕的脸黑的可以滴出墨来。
王美丽疯狂摆手,脸上是止不住的恐惧,她浑身颤抖着。
“不用说了,就让他付出代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