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船的建造如期完成,经过数月的勘测,地面上的情况也接近理想,但发射仍未能如期进行。
因为在发射的前一天,一伙暴徒袭击了发射中心,给发射台造成了很严重的破坏。
甚至在几周后,还时不时有人试图闯入发射中心,只为了阻止飞船发射。
地下城数百年来都没发生过比这更恶劣的恐怖袭击事件。
经过调查,兰斯特已经确认,袭击发射中心的正是曾经销声匿迹的“救世主”。她们成功抓到了几个从犯,但那些人一个个嘴巴严得很,不愿意把背后的主谋供出来。
“这帮混蛋……”兰斯特双手锤在桌子上,十分恼火。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艾斯特尔:“发射台多久才能修复?”
“如果不出问题的话,后天。”艾斯特尔刚从发射台那边赶过来,一进门就看到姐姐被气到捶桌子。
几天前,米娅那边传来了坏消息:那个很像恒星的天体的坐标变了,正在渐渐远离地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消失不见。
还有另一个坏消息:主脑监测到一股极其强大的能量,正在以极快的速度朝地球袭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对“茧”造成冲击。
那股能量的数值远超“茧”在过去几百年里遭受的每一次冲击,连主脑都不确定“茧”能否承受得住。
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极了毁灭的前兆。
“他们还是不肯说吗?”艾斯特尔走到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如果能确定他们的据点,我可以带人过去。”
兰斯特先是摇了下头,然后说:“不过,我倒是有点头绪。”
“之前逮捕他们的时候,缴获了他们的武器,都是从黑市流出来的。我猜,这件事和黑市脱不了干系,可是联盟对黑市的了解一直不是很深,所以就算我们想做些什么,在短时间内也很难实现。”
偏偏现在,她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联盟和黑市一直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关系,联盟默许黑市存在的前提是,黑市的并不会对地下城构成什么危害,并且还能为联盟提供一笔可观的收益。
当然,这都是黑市的表象,说不定从建立之初,就在谋划着什么。
一旦地下城里出现了混乱,比如现在,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冲出来,让情况变得更糟。
仔细一想,黑市那帮人脑子本来就不正常,做出什么都不意外。
“我想,有个人对黑市很了解。”艾斯特尔顿了顿,看到兰斯特缓缓抬头,才继续,“乔茜的许多生意都和黑市有关,包括当年的格拉盗窃案,她最后销赃的地点也在黑市,没点关系的话,她很难做成那么大一笔交易,她没准知道些什么。”
“我现在就找人把她抓来。”兰斯特说着就要联系监管者,却被艾斯特尔拦下了。
“这次是我们请她帮忙,态度不能这么强硬。”艾斯特尔笑着说,“她虽然看上去一肚子坏水,但实际上很单纯,我有办法让她帮忙。”
“搞不懂你们……一个两个的。”兰斯特嘀嘀咕咕一阵,无奈地叹了口气,“行吧,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无论如何,三天之内,一定得搞定。”
“嗯,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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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小时后。
“待会儿你就跟着我,可千万别说你是联盟的什么什么大科学家,也别说你是兰斯特的妹妹,不然肯定会被拆了。”还没出门,乔茜就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她坐在地上打包东西,周围成堆的杂物,她就在里面挑挑拣拣,也不知道选取的标准是什么。
艾斯特尔没打扰她,但为了展示良好的态度,蹲在不远处陪她,想看看有没有能帮上忙的。
乔茜特意停下来看她,见她点头了,才得意地笑起来:“哎呀,你说说你们,忙活一大圈,还不得找我帮忙?现在意识到我的重要性了吧?”
“不是我吹,就你刚才说的这事,整个地下城能做到的,不超过……”乔茜停了下来,费劲地掰着手指,“一个两个三个……”
末了,她把双手举到身前:“不超过十个!”
“嗯嗯,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艾斯特尔真诚地说,“姐姐也觉得你真的很厉害,能制作出那么精良的武器,还有前阵子帮忙维修治安机器人。多亏了你,我们才没有更大的损失。”
这下乔茜更得意,扬了扬下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不会帮兰斯特的忙,那个冷酷的女人,罚了我那么多钱,还总威胁我!”
“她……也没有恶意。”艾斯特尔只是解释了一小下,很快又安静下来。
现在乔茜之所以能这么高兴,全都是因为她天花乱坠的夸奖。
她还不想这么快惹乔茜生气,想进入黑市,她需要乔茜的帮忙。
艾斯特尔一个小时前找到乔茜。
一开始,对方对她抱有很大的敌意,甚至一度把她关在门外,通过各种物理手段驱赶她。
包括但不限于用喷火器、信号干扰装置,还有高压水枪。
不过艾斯特尔有备而来,一边躲避攻击,一边把乔茜从小到大的“光荣事迹”都说了一遍。
还特别强调了她十四岁那年犯下的大案件,说她从小就和别人不一样,有着让人羡慕的才华,就连犯罪都做得如此华丽。
她大声说:“乔茜,你简直是天才!”
艾斯特尔特地准备了半个小时的说辞,结果在说到第十分钟的时候,门就开了。
她看到乔茜一脸兴奋地冲出来问,蹦蹦跳跳地问:“还有呢还有呢?”
还有很多很多,真实的、虚假的,凡事艾斯特尔从数据库查到的,全都被她润色了一遍,起码在乔茜听来,都是十分顺耳的夸奖,甚至让她有些飘飘然。
就这样,乔茜十分大方地答应了艾斯特尔的请求,之前的不愉快也都一笔勾销。
简单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又在打什么算盘?
但艾斯特尔十分清楚,乔茜的大脑皮层在这种时候相当光滑。
回到眼下,乔茜又埋头收拾起东西,不光如此,她还神秘兮兮地告诉艾斯特尔:“我要整个大的!”
半个小时后,艾斯特尔坐上了乔茜的车。
那是一辆巨大的重型卡车,车身有两头大象那么宽,并且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就这么去黑市,目标不会太大吗?”艾斯特尔问。
一辆巨大的卡车,还装载了一堆不知名的东西,简直像是在告诉黑市的所有者:我们要在你的地盘上大闹一番!
乔茜单手扶着方向盘:“这种时候就得大大方方的!偷偷跑过去才容易被怀疑。”
“又不懂了吧?你们这些人是不会懂底层人的生存法则的,学着点。”
“哦哦。”艾斯特尔点头应着,实际对她的话并不在意,又问,“黑市有具体坐标吗?你是怎么知道黑市在哪的?”
如果知道了黑市的坐标,联盟方面就能派人帮忙,要比她们两个自己折腾轻松许多。
“当然没有,那可是黑市,随便一个人都能进去的话,早就被联盟连锅端了。黑市的存在基于时空穿越装置,我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总之,入口会不断变化,能出现在地下城的任何地方。”乔茜指了指操作台,“黑市的坐标没隔半小时变更一次,错过就要等下一次。我的工会和黑市有合作,每隔半小时就会发送接下来三次黑市出现的坐标,很方便吧?”
“工会是什么?”
“就是一群人的俱乐部啦,这个都不懂。”
“我的意思是,具体是干什么的?”
“具体……额……”乔茜抓了抓脑袋,“工会就是工会啦!”
“哦,好吧。”艾斯特尔还是没搞懂,但也没再问下去。
“记住,待会儿一定低调点。”乔茜认真地强调,“虽然我现在很欣赏你,但我可是很惜命的。要是你被抓了,我肯定扔下你就跑。听到没?”
“听到了。”
卡车在空旷的公路上行驶了半小时,又拐到了荒芜的沙地上,四周扬起巨大的尘土。
忽然,乔茜一脚刹停。
艾斯特尔被惯性带着往前撞了下,扶着车门勉强坐直,刚想问什么,就见乔茜已经开门下去。
艾斯特尔疑惑地歪了下头,很快,前方几百米的地方,出现了一些建筑模糊的影子。
她猜,这就是黑市了。
几个黑衣人搭着载具靠近,他们全身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穿着打扮都像极了前几次暴乱中出现的“救世主”。
不如说,他们就是。
艾斯特尔警觉起来,握紧了藏在斗篷里的武器。
乔茜比她放松许多,从口袋里摸出两盒烟,熟练地递给打头的两个黑衣人。
艾斯特尔听到乔茜说:“哎呀,你们辛苦了,这几天忙不忙?生意还好吗?”
黑衣人像是没听到,问:“车里装的什么?”
“货啊,还能是什么?来黑市不就是做生意的吗?难不成我还给你们扫大街啊?”
“黑市关闭了,最近都不进行交易,回去吧。”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乔茜故作为难地叉着腰,“你们也知道吧,最近联盟的人都在忙着发射飞船,我呢,用了点小手段,从他们的地盘搞了不少稀罕货,这个生意不做,吃亏的是你们。”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很快,其中一个再次开口:“老规矩,把箱子都打开,检查。”
“这个好说,查吧查吧,查完了赶紧放我们走。”乔茜很爽快地把货箱门开了。
她还想跟过去,但被其中一个人粗暴地推了把:“站住,别动。”
“啧。”乔茜不爽地咂舌,但没说什么。
“你们,看住她,要是她敢做什么,立刻杀了。”领头的黑衣人吩咐道。
乔茜瞪大眼睛,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可是你们的老客户了,有必要这么紧张兮兮的吗?人与人……啊不,赛博格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闭嘴!红发疯狗。”领头的黑衣人终于不耐烦了,“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哼……”乔茜冷哼一声,藏在兜里的手轻轻碰了下控制器。
在黑衣人靠近货箱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波将他掀飞数米高,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四肢摔得七零八落,一下子就失去了行动能力,甚至没来得及哼一声。
同一时间,艾斯特尔用车门撞飞了附近的黑衣人,踩过他的身体,快速冲向人群,把乔茜事先准备好的干扰装置狠狠插在他们的胸口。
由于用力太猛,直接把几个人胸口的零件都掀飞了。
那群黑衣人瞬间像被轮胎压过的稻田一样倒了下去,栽在地上,一动不动。
乔茜用热射线枪把身前的黑衣人轰成了渣,再一转头,看到艾斯特尔脚边的情况,赞许地挑了下眉:“不错嘛,反应够快的,还以为你得磨蹭好半天。”
这攻击的架势,还有这身手,让乔茜回忆起了初次见面时,被艾斯特尔打得倒地不起的样子。
还真是……情理之中。
艾斯特尔把兜帽摘了,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肩头的灰,问她:“不是说要低调点吗?”
起码在那个黑衣人被轰飞前,她一直以为乔茜会这么干。
“我也想啊,但实力不允许。”乔茜找到那个领头的黑衣人,在他身旁蹲下,往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之前给他的那两包香烟,又装回了口袋,“我就是看不惯这帮家伙,一个个屁股都快翘到天上去了,虚头巴脑地捧他们两句,还当真了。”
“嘁,就这种货色,也配和我说话?”
“喂,你,还能动是不是?”乔茜站起来,狠狠踹了那个黑衣人两脚,“吱个声,告诉你们头儿,今天起,他就是无家可归的野狗了。”
“什么意思?”艾斯特尔越来越听不懂她的话。
毕竟最开始,她和乔茜说过,这次的任务目标只是调查黑市和“救世主”组织的关系,掌握了关键性证据后,兰斯特就会派人来支援。
可现在乔茜的举动怎么看都像是……要自己把黑市给端了。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咯。”乔茜抬手,嘴角漾着抹开心的笑容,又按了下控制器。
刚才还停着的卡车自己动了起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黑市本体,把沿途倒下的黑衣人都压成了扁片。
仅仅十几秒后,远处爆发出刺眼的火光,紧随其后的是撼天动地的巨大爆炸。
艾斯特尔:……
所以刚才她们相当于坐在一个小号核弹上?
“乔茜。”艾斯特尔叫她,“你真觉得光靠我们两个,可以吗?”
如果她没想错,刚才的爆炸应该已经摧毁了黑市的大门,相当大面积的损毁,已经不支持黑市进行下一次时空穿越。
黑市无法再次隐匿行踪,但并不意味着,黑市的所有者会放任她们大摇大摆地闯进去。
她们唯一的武器也在刚才用掉了,可已经到了这一步,她们必须接着前进。
情况变得很严峻。
“不光我们俩,别忘了,我可是有工会的人。”乔茜咧嘴笑起来,“工会守则第一条,任何时候,姐妹有难,必定出手相助!”
“但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难。
艾斯特尔觉得,有难的应该是黑市的所有者。
话音刚落,远处的沙地又扬起大片尘土,几百辆重型卡车同时朝着黑市驶去。
刺眼的探照灯一个接一个亮起,艾斯特尔还能隐约听到车厢里“动次打次”的音乐声。
她们像是受邀前往一场狂欢,而这次活动的组织者,就是乔茜。
“你真的很厉害。”艾斯特尔真心发出感叹。
比起用“单纯”形容她,艾斯特尔觉得乔茜更像一个“多面体”,哪怕只有同一束光线照着她,也能反射出不同的色彩。
又或许,地球上的每一个人都像她一样。
公民代号只是她们生命中最枯燥的一串数字,无法代表她们本身。她们所拥有的生命,能够呼吸的每一秒,都有着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意义。
并且在人生中至关重要的时刻,因为自己的选择,再次升华。
“叮”的一声,打火机冒出火光,乔茜嘴里叼着根烟,透过烟雾,能瞥见她红得亮眼的头发。
“你也知道,末日快来了,所有人都不甘心,我也是。”乔茜的脸上,是前所未见的严肃,“我还什么成就都没有,没能干出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小时候的梦想,一个都没实现。”
“他们说我是疯子,总有一百个,不,一万个破点子用来做试验,但都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但失败了又怎么样?我的人生还长,有的是机会试错。以前,我一直都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直到有一天,我被告知,未来没剩多少时间了。”
“我特别不爽,到底凭什么?凭什么我连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力都没有,又凭什么被牵着鼻子走?连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权力都没了?”
“所以那段时间,我也像别人一样,觉得能活一天是一天,在死亡到来前,做什么都没有意义。”
可偏偏,在她对身边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的时候,有个莽撞的闯入者,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乱。
再之后,乔茜为了报复艾斯特尔,追着她去到了另一个时空,在那里,又接触到了各式各样的人。
那个时候,虽然她嘴上抱怨连连,但却是十分开心的。
再次回到地下城,乔茜又回归了平淡的生活,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到底是什么呢?
乔茜路过街边商店,看到了镜子里映出的自己,终于找到了答案。
“但为什么,做的事一定要有意义呢?”乔茜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用力握了握,“我是疯子,那又怎么了?我一次次地失败,又怎么了?”
当她纠结于做每件事的意义时,她变得畏手畏脚,失去了享受快乐的能力。
“每个人都是疯子,只不过疯的程度不一样。有些人善于伪装,能很好地融入这个社会,但有些人始终学不会,也不想学着顺从那些所谓的秩序、规则,你们和博士做的这一切,不就是这样么?”
“你们比我可疯多了!凡是让你们不高兴的,你们都要破坏掉。”
“我挺欣赏那个叫萧柏星的家伙的,她很清楚自己想做什么,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真的为了别人,她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在地球毁灭之前的每一天,起码我们都还活着,能喘气,有思考的能力,知道做什么能让自己开心。”乔茜把烟熄灭了,跳上一旁黑衣人留下的摩托,“说白了,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她冲艾斯特尔一招手:“上来。”
她勾起嘴角:“我们去找点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