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消失之前 第13章 你们是谁

第二天一早，萧柏星的闹铃响得最早，结果就是程琳赖床不起，直到萧柏星做好早点才被硬喊起来。

今天早上她们要去看姥姥姥爷，老人家作息很规律，每天晚上九点多就要睡觉，她们得早去早回，不能影响到老两口。

程琳一边吃早餐一边夸萧柏星懂事，说这孩子打小就不用管，搞得她这个当妈的有点愧疚。

“这样挺好的。”萧柏星真这么觉得，她觉得自己从小就拥有相对自由的生活，和她随意的性格很搭。

她不去考虑到底是生活环境影响了性格，还是性格让她选择了现在的生活状态，总之她没什么不满的。

萧牧丰跟着夸：“小星的手艺越来越好了，看样子我们不用担心养老问题了。”

“你做不来不代表别人也做不来。”萧柏星向来不惯着他，煮个八宝粥而已，电饭煲比她功劳大多了。

她觉得萧牧丰像个伸手要饭的赖皮，能说能干的年纪就盼着养老，还是贪图享乐的性格，一点没变。

萧牧丰在她这讨不到半点便宜，干笑一声，挑了几根榨菜嚼，不说话了。

程琳偷笑：“活该。你也没想到你女儿现在这么伶牙俐齿吧，早干嘛去了？”

萧牧丰干巴巴地“嗯”了两声，很快吃完，收拾起餐桌。

一家人出门已经是九点半了，提着一大堆补品往萧柏星姥姥家去，虽然老人家口头上一直说不让他们乱花钱，但收到的时候还是很开心。

“我们小星是不是瘦了？你们学校食堂不好吃吧，但你也别点外卖啊，大不了让你妈帮你在外面租个房，你自己做做饭。”姥姥把萧柏星转着个上上下下看了个遍，转头提醒程琳，“你说是不是啊，琳？”

“妈，您就别指挥她了，小星这么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跟舍友相处得不错。”程琳戴上围裙，准备帮忙包包子，“你这个外孙女可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精着呢。”

“行行行，我不指挥她。”姥姥又把萧柏星安顿在客厅，遥控器塞给她，“你坐着看看电视啊，记得吃水果，你姥爷刚下楼买的橘子，可甜了，饭马上做好。”

姥姥又像小时候一样，生怕一个看不住萧柏星就出事，确认她安安稳稳坐在沙发上不动弹了才离开。

萧柏星还想去厨房帮忙，但姥姥很坚定地把她赶了出来，她只好心安理得一会儿。

不过她也没看电视，打开手机翻看群里的消息，知道程祈和高唯伊在漫展玩得很开心，艾斯特尔和常学姐相处得也不错。

提示音响了声，艾斯特尔刚好给她发来消息：【在家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什么时候回来？我想你了】

【能不能别这么肉麻】萧柏星手掌撑着下巴，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常卿说，表达感情很重要，不然你会觉得我不够在意你】

萧柏星无奈地笑：【你和她学点好的吧】

不对，常学姐这不着调的性格，还是别跟她学了。

艾斯特尔问：【打个视频电话吗？我和她们来海边玩了，这里很漂亮】

萧柏星又不能拒绝她了。

她老是这样嘴硬心软，而且有了之前的事，更珍惜能和艾斯特尔相处的每一秒，于是她主动拨过去，很快屏幕里就出现了艾斯特尔的脸。

白雪一般的头发，还有蓝色的眸子，在阳光照射下变得梦幻。

“萧柏星，你好。”

“干嘛这么正式啊？”萧柏星笑着回应她，“你好，艾斯特尔。”

“常卿说要来玩两天，言教授和米娅博士也跟着来了。这个时空真的很美好，能看到这么美丽的大海。”艾斯特尔因为再一次见到萧柏星，变得滔滔不绝，“言教授说，下次你也要一起来，这样我们刚好可以租一辆车自驾游，还要叫上程祈和高唯伊。”

“过几天降温，去海边会冻感冒的。只能等明年了，我们一般夏天才去海边。”萧柏星到现在都忘不了那年和高中同学一起去海边，结果回来感冒了一整周还住院的经历。

那回差点折腾死她，所以她现在变得有点惜命，不愿意冒险。

“那我们说好了。”艾斯特尔切到后置镜头，画面里，常卿和言教授聊得很开心，一旁的米娅像个几百瓦的电灯泡，双手叉腰，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有人和她搭讪，她一脸不爽地把人轰走，然后冲言尽欢抱怨：“你们聊天能不能带上我？”

和那晚用枪指着萧柏星的坏人一点都不一样。

萧柏星早就原谅米娅了，站在她的立场上，自己和艾斯特尔一定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在时空毁灭这样的大事面前，萧柏星有的只是对她们无限的怜悯。

艾斯特尔又和萧柏星聊了很多，包括博士第一次试图摧毁循环的尝试，但米娅博士没有告诉她们结局，像是有些不忍，但又像是故意留悬念，非得等兰斯特来了，让她亲口说给她们听。

但兰斯特一直没回消息，也不知道什么意思。

她们聊得正起劲，程琳给萧柏星端了杯温开水，好奇地问：“朋友？”

“嗯，舍友。”萧柏星小声问她，“要看吗？”

程琳一边在围裙上擦手，一边坐过来：“行啊，我见见你的好朋友。”

手机屏幕转向程琳，她微微一怔，随后笑起来：“你好，我是小星的妈妈。”

“阿姨好。”艾斯特尔乖巧地回答。

她们没什么好聊的，说的话也不过是客套。

萧柏星注意到妈妈见到艾斯特尔时的愣怔，可能因为她那头显眼的白发，毕竟那可不是“好学生”的标志。

很快艾斯特尔被常卿喊去吃饭，就挂了电话。

趁着空闲，萧柏星赶紧和程琳解释：“她是外国人，发色是天生的，不是染的。”

“你还交了外国朋友啊，真有本事。”程琳像是终于放心了，语气里还带着点小骄傲，“放心，我又不是上个世纪的死板老妈，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的。”

“嗯。”萧柏星点了下头，“谢谢妈妈。”

饭桌上，俩老人拉着萧柏星一阵嘘寒问暖，他们有问题，萧柏星都耐心地回答，她在做晚辈这点上极为合格，小时候就总因为这个被亲戚夸。

该说的话都在饭桌上说完了，该关心的也都关心了，饭后萧柏星闲下来，去了附近的商场。

这段时间她一直惦记着那天给程祈挑口红的时候发生的事，有支口红的色号很适合艾斯特尔。

这回去专柜，萧柏星直接买下来，想着回学校的时候送给艾斯特尔。

她一定很开心。

因为她总是想在萧柏星这里得到证明，证明她对萧柏星来说是特殊的。

眼下，萧柏星不介意让她小小得意一下，因为艾斯特尔的确成了对她来说很特别的人。

人没法控制情感的产生，人与人的关系会在一次次相处中发生改变，有好也有坏。

如果关系往坏的方向走，那么她就停下来，好好思考一下是什么导致的，然后避免下次重蹈覆辙；但如果关系渐渐变好，那么她要做的就是继续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人的一生中，开心和幸福的情绪尤为珍贵。

到了傍晚，萧柏星在姥姥家吃过饭，向他们告别。

姥姥依依不舍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她：“什么时候放寒假啊？考完试就赶紧回来吧，在家里住几天。”

“还不清楚，得等期末考试安排出来才能知道，但最晚也就一月份。”萧柏星安慰她，“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那就好，你从小就听话，姥姥对你放心的。”姥姥冲她竖了个大拇指，“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当个科学家，姥姥也沾沾你的光。”

“姥姥……我才刚上大一，早着呢。”萧柏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虽然她选了物理专业，可也从没动过当科学家的念头。

她没那个科研精神，又怕麻烦。

她以为这个话题就这么被揭过去了，结果回去的路上，萧牧丰一边开车一边问：“小星，你有没有想过未来要做什么工作？”

“随便吧，找个工打，能养活自己就行。”

“好好考虑下吧，小星。”程琳也跟着说，“人这一辈子也挺长的，没有点梦想支撑着，很容易走不下去。”

萧柏星反问：“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当然是把你好好养大成人，不能说梦想，这就是我们的目标。”程琳侧着身子看她，“我们也不能陪你一辈子的，过几年我们老了、走了，丢你一个人在世界上，孤零零的多可怜？你得找个自己真的喜欢的工作，结不结婚倒是其次，你得对自己负责。”

“怎么突然这么严肃？”萧柏星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她不喜欢讨论很远的事，未知会让她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她也不喜欢谈论死亡，因为死亡是可悲的事实，无法被逆转，会让她直面自己和身边人的脆弱渺小。

“就是觉得你很大了，有些事我们得告诉你。”萧牧丰从后视镜里看她，“小星，你有没有怀疑过？你身处的这个世界，和你认知中的相差甚远。”

萧柏星有些发愣：“什么意思？”

“有些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或者说，那是他们的宿命。至今为止发生的一切，都是宿命的指引。”萧牧丰开始说一些让萧柏星意外的话题，“就像在天平的两端放东西，从一边取走了一部分，就得立马放上相同重量的东西，不然天平就会朝一边倾斜。”

“如果这个世界的天平被破坏了，世界会自主修复，只不过需要时间。”程琳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博士没能计算出具体的时间，但当你遇到艾斯特尔的时候，新的循环就开始了，而你会成为这次循环中唯一的变量。”

听到她提起“博士”，萧柏星的心不受控制地死死抽住：“你为什么知道循环的事？还有博士。”

对她来说，“博士”这个字眼像是从遥远的太空中砸向她，每一次出现，都伴随着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妈？你在说什么呢？是不是电视剧看多了？”

“不是的，小星。”程琳和萧牧丰对了个眼神，“我们是——”

远处刺眼的光晃得萧柏星睁不开眼，下一秒，一股强劲的冲击灌向车厢，安全带都差点没拽住她。

一阵天旋地转，伴随着金属砸向地面后“滋滋”的摩擦声，地面上火花迸溅，紧接着，车辆发生了爆炸，火舌顺着泄露的汽油一路燃烧。

萧柏星腿上传来剧烈的刺痛，她的嗓子被高温烤得很干，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线里只剩破损的车厢，还有熊熊燃烧的大火。

萧柏星的心脏涨得厉害，几乎喘不上气，耳边还萦绕着程琳的话，她用仅剩的意识想：

你们是谁呢？

而我，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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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声巨响，周围地面都跟着颤抖起来。

小卖部门口，一个金色头发的女人仰头干完一罐啤酒，把罐子捏扁丢进垃圾桶。

她从兜里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你发的信息我都收到了。明明你也知道那些事，为什么一定要我说？”

“好了，别唠叨了，吵得我耳朵疼。”女人扒开挡路的人群，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缓缓走去。

“一定要我讲啊……”金发女人握着手机，单手插兜在路边站定，望着冲天的火光，唇边挑起一抹笑，“那我可得讲得有意思点。”

“刚开始，博士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几年的时间，她几乎杀掉了所有能到达的未来里的自己。”

刚诞生的婴儿、为了考试熬夜备战的学生、步入中年后为了生计发愁的社畜，还有刚搬进研究所的博士。

她杀死了每分每秒的自己，然后发现，每次循环的终点，都有她努力的身影。

“没人知道博士到底进行了多少次时空穿越，她的身体更换了一副又一副，但搭载了她记忆的芯片只有一份，里面的内容完全超过了主脑能够复制的最大容量。也就是说，当芯片烧毁后，博士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没人能替她继续逃离循环的尝试。”

“这个时候，博士意识到了一件事。”

金发女人说着，看到不少人已经往车祸发生的地方聚集，嘴里大喊着“救人”之类的话。

她也抬脚，朝那边走去。

女人继续说：“如果循环是无限的，那么她有限次数的尝试，一早就包含在循环里了。她预先想了很多种可能，但也没能考虑到，她的消失只是循环中一个微小的变量。”

“米娅，我很喜欢你那个叠叠乐的比喻，但博士一直在从最顶端拿木头。她在未来动手脚，未来反倒不会被改变，因为只有当‘现在’改变的时候，才能影响未来。”

女人轻笑一声：“你们都能想象得到，她当时有多绝望。”

“可恰好，在她意识到这一点的几秒钟前，她亲手制造了一起车祸，妄图杀死‘最后’一个未来的自己。”

耳边萦绕着警笛声，消防、警察、医生，许多人涌进来，试图解救伤员。

萧柏星坐在后排，第一个被救出来。

起火的是另一辆车，她受的伤不会要了她的命，头很痛，但不影响她思考。

她被消防员扶到路边，医护人员一边安抚她一边帮她包扎。

忽然，又一次爆炸发生，许多消防员都受了伤，被换下去，接着有人顶上，继续救援程琳和萧牧丰。

萧柏星愣了两秒，很快意识到什么，撑起身子，但又跌坐在地。

她的腿被金属刺伤了，无法站立，伤口处不断往外冒着血。

金发女人还想走近一点，但被警察拦住，让她远离事故现场。

她不满对方的手推搡自己的肩头，皱了皱眉，抬手轻拍，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

她抬脚，朝萧柏星走去：“绝望的博士凝视着那片火海，像是荒芜星球上的一片森林，在终焉到来的时候，静静地被焚烧。”

萧柏星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呆呆望着火海。

“博士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很多画面，大多数是关于她小时候的事。因为那时候车里坐着的，不只有12岁的她，还有那个时空的，她的父母。”

“妈……”萧柏星被血呛得直咳嗽，着急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前冲。

她得去救她的爸妈！那么大的火，她……

“萧柏星。”有人拉住她的手，“别过去。”

萧柏星无措地扭头，呆愣地看着那个人，脸上布满了泪痕。

金发女人蹲下，右手从兜里拿出来，用指腹抹掉她脸上的灰尘和眼泪，继续说：“大概是老天觉得这样的结果对博士来说太残忍，给她留了最后一个机会，让那个时空的她从车祸里捡回了一条命。”

“于是博士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让两个赛博格代替她的父母，陪她过完一生。”

“好了，故事讲完了，乖孩子该上床睡觉了。”

金发女人挂断电话，紫色的眼眸中倒映着模糊的人影，仔细看，不止一个。

可很快，摇摇晃晃的人影重合了。

她的眼里只剩萧柏星。

“好久不见。”

“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