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华门不愧是修真界大门派,占地不是一座山头,也不是几座山包,而是一大片仙气缭绕的山林,远远望去,比他们乘坐的“空中楼阁”还要像空中楼阁。
“空中楼阁”缓缓降落,那个修士出示了一片玉佩,随后转身冲身后从各处招来的几十人挥了挥手笑道,“恭喜各位师弟师妹通过测试,进入域华门。我是齐掌门坐下十七弟子,程逖。”
说罢,他吩咐了几个人来带其他人去找合适的山峰拜师,只身带着林净一路去了主峰。
“你要去的百药峰不在这里。”程逖解释,“只是你根骨上佳,一般来说要和掌门汇报一下,掌门人也会做一些分配上的修改……当然,也会和你师傅说一声,好好照顾你。你一定是拜入萧青莲座下的……萧青莲就是百药峰峰主,人比较古板,你别见怪。”
林净“嗯”一声,“百药峰有没有一个人叫萧玖?”
程逖有点惊讶的样子,“萧师兄是萧峰主的大弟子,齐掌门的养子……怎么,你认识他?”
“听说过。”林净摇了摇头。
程逖应了一声,“他这几日应当不在域华门,好像是去临凰镇那一块了,还带着他那个徒弟,魏安,这些人你以后都会经常听说,都是我们域华门最厉害的人。魏安是他们那一届根骨最好的弟子。哦,当然,你和他不是一届的,不然还得比……你要进百药峰,和萧玖就会是师兄弟。”
林净没反驳他这声委婉的马屁,沉默地点点头。
域华门的主峰非常气派,名字非常简单直白,“内务执掌”四个字用宋体刻在统一的雪白大门上,走进门仙气尤为浓郁,是一种很干净的味道,像下雪后的第一口混着冰吸进肺里的寒气,混着一点似有还无的清香。
程逖领着他一路走进主峰顶上的大殿,进门一拱手,“掌门,十七弟子程逖。”
齐掌门是个看着三四十岁的温文尔雅的人,一身红褐色的长袍,正在批什么东西,听见声音先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随后微微睁大眼睛,“这是哪里收来的弟子?”
程逖答得很快,“素水镇。”
齐掌门:“素水镇?”
想来这个素水镇一向不怎么出名,程逖咳了一声,“从临凰镇……再过去三个镇子。”
齐掌门“哦”了一声,不知道想起来没有,摆了摆手,“就是你路上传书说的那位?很不错,根骨极佳。他修什么?”
“修药。”
齐掌门温和地笑了笑,“很好。”
林净在旁边打量了一下这位齐掌门的尊容,然后移开眼。
齐掌门看这个徒弟越看越喜欢,“ 你若是想兼修剑,随时可以拜入我座下。”
同时成为两位峰主的亲传弟子,那可是别人想都不敢想的殊荣。
程逖露出一个微笑,转头看林净的反应。
这个师弟不得不说非常优秀,而且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确实是齐掌门最喜欢的徒弟的类型。
林净只是点了点头,“是。”
齐掌门满意道,“好了,程逖,你先带小净去百药峰,顺便让若淳过来。”
说罢他摆摆手,坐回椅子上,“哎,她老是不会这个不会那个,要我费心。”
萧玖刚上床准备睡下,措不及防被床上的一个小物件硌了一下。
他从被子里翻出一个小香囊,好像是魏安今天给他的,有什么镇痛驱邪的作用……
他仔细打量着那个小香囊,越看越不对劲。香囊上面的符咒,一般来说也是安神符之类,这个却好像不太一样。他修过一点符纂,隐隐知道这大概是保护防御一类的作用,但却去不掉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
想了想,他决定去魏安的房间问问。刚好他们定的是双人间,虽说中间有一个隔板阻着,但魏安坚持没有关门,说是如果遇到什么事,方便来保护他。
说得好像他自己不能一样……想到这他不禁笑了笑,这个徒弟真是有点可爱。
“魏安,”他下床走过去,“你这个符是……”
他突然顿住了。那边的床上摆了一张小几,魏安左手拿着符纸,右手的鲜血滴落在纸上。
听到他的声音,魏安被吓了一跳,身体猛地一震,回过头来。他手上的那张画到一半的符瞬间自燃,烧成了灰。
“师……师尊?”
“……你这是什么!”萧玖走过去,“你在画什么!”
“防御符。”
魏安在他走过来的一瞬间慌乱起来,手忙脚乱地收拾桌子,却不小心打翻了边上的蜡烛,火焰瞬时烧了起来,烧到旁边已经画好的符纸瞬间火焰大炽,紫色的火舌冒到了房顶,火星子四溅,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如果说本来萧玖心中还抱着一丝侥幸,看到这情景也什么都明白了。
萧玖一手捏诀灭火,一手把还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魏安拉到身后,等火灭了,转身咬牙切齿道,“防御符?”
魏安转开眼不和他对视,嘴硬道,“就是。”
“你当你傻还是我傻?”萧玖抬起手有心扇他一巴掌,又在看到他脸上的一道划伤之后停了下来,放下手,半晌道,“你……你刚才那是魔族的玩意儿。”
魏安瞥开眼,闭着嘴。
萧玖无言地看了他一会,“什么时候的事。”
魏安道,“……不记得了。”
“你真是……你还能出来吗?”
魏安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半晌才又开口,说的是,“……师尊,最近天凉,不要光脚。”
萧玖狠狠攥紧了手。
街转角的那间小药馆过了几天又开了,馆主是个女人,经验老道动作也干净利落,就是价钱高,不给讲价也不给记账,头套儿蔫了几天又被送去当药童,其实也还就是个跑腿儿,什么杂事都干。
有了林先生之前的做法,镇民们对女人的行为显然不满意,天天胡搅蛮缠,实在降不来价就赌气不来,哪怕多走几里路,也去别的镇看医生。
女人做了两个多月,实在做不下去,决定把药馆改成小茶馆。
药柜被拆去的那一天头套儿不用做工,在门口看了一整天。恰逢夏天雨来的快,他在屋檐下躲着雨没回家,冻的瑟瑟发抖,回家就打起了喷嚏,李母骂骂咧咧地照顾了小药馆女主人的最后一单生意。
茶馆建了起来,门匾漆四个字,“程家茶馆”。女人不姓程,这据说是她夫家的姓。
药馆改成茶馆之后,镇民的偏见也就慢慢淡了。程家茶馆变成了人们饭后闲聊的好去处,天天人满为患,人声嘈杂。
李母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前些年不知道哪儿游荡去了,至今未归,只能逮着小儿子薅,于是头套儿又成了程家茶馆的小跑堂。
药修这差事没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首先是天资要高,然后你天资高了拜了师还得来耐下心种二亩地──种药。明明在外面感觉和野草似的乱长的药材,在这里一个个金贵得跟宝一样。早起犁地浇水,中午顶着太阳除草,施肥修剪一样不许少,别的不说,每天在山上爬上爬下就是个麻烦。
林净在这座人烟稀少的山峰上耐着性子种了快两个月,一度想弃医从武……但一想到要干的事,只得继续拔草。
旁边的师兄──早他入门快三年,同样在拔草。林净看着他好像看到了自己之后的药农生涯,不由得觉得修仙之路遥遥无期。
那师兄看了他一眼,惊讶道,“你怎么这么怕晒太阳?”
大中午的确实热,大家都带着斗笠披着长衫,但谁也没像他一样费劲巴拉的弄个屏障,把太阳遮的严严实实,脸上一片阴冷的阴影。这要不是身子骨弱,就得是想装逼。
林净扯谎,“我晒太阳容易起疹子。”
“哦,这我熟。就跟有些人吃螃蟹,找医生都不好治。”师兄点了点头,不知想起什么,眼神一瞬间变得很温柔。
林净“嗯”一声,继续拔草,拔出来连根放在太阳底下晒着。
“诶──李师兄!萧大师兄回来啦!”山下突然传来女孩子兴奋的声音,“魏师弟!”
林净往山下看去。
萧大师兄,就是萧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