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44章 番外：我的秘密

夜，一片静谧，唯有虫鸣声声，更显几分燥热。

林瑞祯悄悄地起了床，侧身一看，那人依旧睡得安稳。他轻手轻脚地绕过了屏风，对闻声探头的守夜丫鬟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走出门去。

门开的时候居然吱呀一声响，平日里不觉得，这夜里却觉得格外刺耳。

他从门缝里挤出去，早已成婚的乐豪站在外头，屏气凝神。见他出来，小心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叫一声“爷”。

两人也不提灯笼，就着明亮月色快步出了门。有人牵着马等在那里，马蹄上还抱着棉花以减小声音。两人出来，立刻就迎上前去，躬身行礼：“世子爷。”

翻身上马，一群人悄无声息地走远了。

宁玉盈早晨醒来，身旁半点余温也没有，那人早就走了。她也不慌不忙，让丫鬟伺候着自己熟悉，又用过早饭，管事们就过来回报一应事务，忙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消停一时半刻。

自从掌家秦王府之后，她的日子就是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只是这次有些奇怪，林瑞祯离开之后当天也不曾回来，甚至后面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不仅如此，连个消息都没有送回来的，仿佛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失踪了一样。

这一日，她刚刚坐下来喝一口茶，小丫鬟就来报，说姑太太回来了，还带了个小丫头，如今马车都已经到了门口。

宁玉盈好奇：“她怎么回来了？”

林语琦嫁人之后，前几年回来得勤快些，后来生了孩子，渐渐地就回来得少了。等宁玉盈嫁入秦王府，秦王妃渐渐地将中馈移交给她，林语琦就回来得更少了。

也许现在的秦王府，让她察觉出几分陌生。

宁玉盈让人好生招待，又派人去告诉秦王妃这件事，一盏茶喝完，方才慢慢起身去见她。

到了地方就见林语琦穿着一身素衣，坐在那里抹眼泪，拉着秦王妃的手满脸悲切。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宁玉盈的脚步顿了一下，方才走上前去，柔声问道：“妹妹这是怎么了？”

林语琦转过头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红了眼眶，流泪道：“嫂子，我说了，你可不要难过。”

宁玉盈挑眉：“倒是有什么让人难过的事？”

秦王妃紧抿着唇，冷声说：“事情尚未有定论，休要胡言乱语。”

宁玉盈就知道，这事只怕是一件坏事。只是一时之间，她也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让林语琦这般悲悲戚戚地过来对自己说不要难过，幸灾乐祸的嘴脸，遮都遮不住。

想到好几天不曾回来的林瑞祯，又见到秦王妃难看的脸色，心里头有个猜想，只是一时间还不确定。下一刻，就听林语琦说：“嫂子不曾出去交际，只怕是不知道。大哥这些时候在外头犯了错，人又消失了踪迹，陛下特意发了旨意训斥呢。”

她小心地窥探着宁玉盈的表情，口中婉转地说：“大哥好似也有几日没有回来了吧，说不定，就是见势不妙，先逃走了。”她的视线转移到秦王妃身上，已经不自觉地带上同情之色：“大哥也真是，父王可是陛下的弟弟，有什么事，好生说一说就是了，大不了将身上的职务卸了就是。偏偏人却不见了，这可不是可怜了母亲和嫂子，要在这里担惊受怕。”

本以为这样的消息说出来，宁玉盈至少也会如同母亲一样变了颜色，不曾想，她却只是淡淡地点头：“原来只是被陛下训斥而已。这朝堂之上，一年到头的，被陛下训斥的人还少了？妹妹也实在是太过胆小怕事。”

在林语琦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个，她轻声细语地说：“也是，妹妹如今夫家不兴，也难怪怕，毕竟经不起什么风浪，比不得王府根基深厚。”

秦王妃的脸色立刻就好看了一点，又听到宁玉盈说如今父王都不着急，妹妹又何必着急，方才的慌乱逐渐远去，人渐渐地镇定了一点。

然后，她才回过神来，察觉出自己女儿口中话语有什么漏洞。

这朝堂之上的训斥，多半是真的；可若说林瑞祯逃了，这话……

她冷笑了一声，举起茶杯：“语琦，这朝堂之上的事，你一个后宅妇人，就不必多插手了。”

林语琦不敢置信：“娘！”

“这是秦王府的事，也不是你陆家的事情，自然有秦王府里的人操心。”秦王妃干脆利落地举杯送客，林语琦连忙过去靠在她身上：“娘，女儿过来，还有另一件事。”

秦王妃挑眉看她，她被看得耳尖微红，连忙开启话题，避免屋子里安静下来更加尴尬。

“娘可知道，这人是谁？”她一指自己带过来的人，看上去十六七岁，肤如凝脂，口若朱丹，站在那里娇娇柔柔，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秦王妃的视线不自觉就落在宁玉盈身上，立刻又转了回来。虽然那一瞬间给她的感觉和宁玉盈有些相似，但比起来，倒好像是埋汰了宁玉盈一样。

一个是菟丝子，一个是杨柳，虽然看上去都是柔弱的，骨子里却大不相同。

她垂下眼眸，已经能猜到自己这个女儿想说些什么了，于是在心里头叹气。这么多年了，这孩子的手法，一点长进都没有。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过三言两语，想将这个所谓被林瑞祯喜欢过的丫鬟送到秦王府来的林语琦就被宁玉盈说得面色发白，苍白着脸仓皇而出。临走的时候，还被宁玉盈将那个故意留下来的小丫鬟丢了出去。

就连秦王妃都不明白，为何自己这个女儿都失败了这么多次了，依旧不肯承认自己就是比这个儿媳妇笨，非要一次次地撞上来，吃过了苦头才知道疼。

只是林语琦有一件事情倒是不曾说错，不多时，林瑞祯被陛下训斥的消息就传了出来。秦王仍在，倒是没有人敢对秦王府不尊，秦王妃面前游说的人倒是多了不少。

被吹捧得飘飘然的时候，秦王妃甚至都生出一个念头，若是林瑞祯当真不会回来了，那这世子之位，是不是就有可能落到自己儿子身上了。

可转头看到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宁玉盈，这种心思顿时就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生不起半点波澜。

外头热闹非凡，沸反盈天的时候，宁玉盈却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每天做着一样的事，过着自己的日子。外头有帖子过来，挑选自己喜欢的去，偶尔出去逛一逛，感受一下京城的热闹。

但凡有什么人不长眼冒犯到了她面前，她也不吝啬展露自己的獠牙。

就仿佛……林瑞祯根本就不是被陛下训斥过后消失了踪迹，而是去办什么大事一样。

秦王在私下对自己的幕僚感叹，自己这个儿媳妇真是有静气，就算这种时候，也能沉心静气的。幕僚赔笑，心里头也是感叹。

秦王妃却背着人感慨万千，男人们只觉得这是沉稳，她却觉得，这是没将林瑞祯放在心上。

“女人更懂女人，”她对自己身边跟了多年的嬷嬷叹道：“若是上了心，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哪能这样不慌不忙的。她就不担心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吗？”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夏天即将结束的时候，林瑞祯在天黑之间入了城门。

跟着他的乐豪已经被晒的黑黝黝，对着自己的手指感叹：“爷，您说这回去了，我家婆娘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认出我来。”说罢略带些羡慕与嫉妒地看林瑞祯的脸庞。

同样是被晒了许久，林瑞祯却只是皮肤略黑了一点，看上去更显健康和男人气概，和他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林瑞祯见状不免大笑：“不曾想你倒是还有昆仑奴的潜质。”

两人在宫门口分开，乐豪先回府，林瑞祯则是入宫向陛下去汇报。又被陛下拉着说了许久的话，一来二去，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他仰头看明亮月色，心道，倒是和走的时候一样的好月亮。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么久，家里头怎么样了。

想到在宫里头陛下说起的话，他不免苦笑。在自己离开的时候给自己一道训斥的旨意来吸引视线，也就只有陛下干得出来了。

还不知道家里人有没有被吓到。

坐在马车里一路往秦王府走，他一路胡思乱想。父王肯定心中有数，其他人有没有猜到什么，他也不敢肯定。

一路回了秦王府，消息早早地传过来，府里早已备好热水吃食。又有秦王和秦王妃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等忙乱终于告一段落，已然是下半夜。

宁玉盈坐在桌前只是面色淡淡，林瑞祯却不知道为何略有些心虚。

两人在镜中视线相接，他忽然看到她唇角翘了翘，他莫名地就有些腿软：“娘子……”

“悄悄地去，悄悄地回。知道世子爷是办大事，要保密，了不得呢。”

林瑞祯：糟糕，生气了！

他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劝，只能讪笑。

宁玉盈散了头发，转身看他，视线在他身上转了几圈，最终一声叹息：“罢了，日后……”

林瑞祯不等她说完，连忙上前：“日后定然向娘子报告，绝不会让娘子你担心。”

“那倒也不必，”宁玉盈垂眸：“为陛下办事，有些秘密的事情，不该说的还是不要说。只是……”

她的眸光中闪动着某种让林瑞祯看不清的东西，让他越发地心慌。

“日后出门，世子爷带上一样东西吧。”

两个人提着灯笼到了后院，没有让下人跟着。花园里只有昏暗月光，昏黄的灯笼照亮面前的方寸之地。

林瑞祯不懂为何要到这里来，正在四处张望，就听一阵悉悉索索，花园里仿佛有什么在地面上拖动。

他警惕地左右张望，做好了准备护着她离开。虽然花园依旧是王府的地盘，但夜里一片黑暗当中，他也说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正在防备的时候，忽然手脚一凉，仿佛就有什么捆在了手脚上。还不等他挣扎，四肢就已经被捆起来，整个人被吊在半空。

林瑞祯：！！！

他差一点就要怒吼出来了，让宁玉盈快逃。但下一秒，他待在原地。

昏黄灯光当中，捆住自己手脚的藤蔓忽然俏皮地在她鬓边动了动，似乎在向她和他打招呼？

这……发生了什么？

林瑞祯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世子爷不是一向好奇，为什么我总能找到独特的方法和独特的变种吗？”他听到宁玉盈轻声地说：“这就是我的秘密。”

“我能指挥它们。”

灯火朦胧当中，她的面庞飘渺不似在人间。

“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世子爷有什么想法呢？”

什么想法？

那一刻，林瑞祯的心仿佛分成两半，都在拼命跳动。一半喜悦，自己娶到了一个神仙；另一半惶恐，自己遇到了一个妖魔。

夜风拂过，他被吊在半空中，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这句话，到底该怎么说？

良久，他终于慢慢地开了口：“我是你夫君，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

“无论如何，你别想甩开我。”

他的声音渐渐地低落：“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回天上去。那个时间，可不可以迟一点？等我死了之后再走，好不好？”

一片安静当中，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笑。

“好。”

你不负我，我不负你。

若有一天……

愿那一天用不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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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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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番外：我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