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41章 第 41 章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秦王也就不再迟疑，与那小丫鬟还有门房告辞，回京城去。

京城里依旧热闹，秦王坐在马车里盘算着这事应该怎么和陛下说，就听到外头一片吵闹。

“出什么事了？”

长随在马车外答道：“有人吵架。”停一停，又说：“仿佛是太师府陆家的人。”

秦王想起那宁三丫头定的好像就是太师府长房的老二，好奇地探头去看。吵架的是两个小丫头，那和宁三丫头定亲的陆家小二正在旁边摆着一副为难的脸色，却根本就不上钱劝架。

秦王心里头嗤笑一声，多看一眼，恍惚觉得那吵架的两个丫头中间有个看起来居然有几分面善，不由得多问一句：“那两个丫头都是谁家的？”

长随赶紧使唤小厮去打听，不一会儿小厮就回来报了。吵架的两人，一个是太师府上的表姑娘，一个居然是宁家的二姑娘。

这两个人在这里吵架，旁边还带着个陆小二。秦王下意识就觉得，只怕是和宁三丫头有关系。

小厮面色古怪地道：“确实如此，只是……”偷偷抬眼看秦王，他飞快地说出来：“那太师府表姑娘说宁三姑娘很好，宁二姑娘其心不正，陆家不会纳妾，就算纳妾，也绝对不会如她所愿。”

秦王将这句话过了一遍，顿时惊了。

“那小丫头是这样说的？”

小厮又应一声是，秦王捋捋胡须，只觉得分外不可思议。

这维护宁三的，反倒是太师府里的人？

他顿时兴致盎然起来：“她们是怎么吵起来的？”

长随抽了抽唇角：“王爷，您若是感兴趣，让下人在这里探听就是了。您……”

秦王立刻惊觉：“不错不粗，我还有正事要办。先回府去。这里留两个人打听一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想定的那个小丫头，似乎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一面。至少，这人际交往上，看上去就非常不错嘛。

有这样的本事，在王府当一个主母，也就够了。

这般盘算着回了府，换了衣裳就去书房里坐下来提笔细细思量，这事该怎么说。陛下那边……他自己也清楚，对死去的父皇其实也没有多少尊重之意。不仅他如此，自己也是如此。

不过一个在父皇面前说过一次的亲事，算得了什么。就算是赐婚，也能找到理由给掰了。

只是自己总得找个让陛下面子上过得去的借口才行。又想到自己那个蠢女儿，忽然心中一动。

女儿固然是不能嫁给陆家的，可利用女儿做点什么，倒是无妨。

这么一盘算，秦王顿时觉得有法子了。

奈何事情急转直下，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宁家与陆家原本就在朝堂之上打嘴仗，本就闹得不可开交。后头宁家那二姑娘又闹了一出自愿为妾的事——都是被太师府的表姑娘嚷嚷出来的——宁家的教养顿时就惹人怀疑起来。陆家顿时仿佛就找到了缘由，对着宁家人都趾高气扬几分。

这种时候，宁家却反而硬气了起来。宁家大姑娘如今年岁也不小，公开嚷嚷着什么宁愿青灯古佛一辈子，也断然不能让宁家丢了脸面，只说自己要去当姑子。

惹得宁家三丫头当天就从庄子里回来，不到晚上，就有消息传出来，那宁家二姑娘，被送到庵堂里落了发。

宁家大姑娘则不日就要启程回扬州老家去，交给宁家的三姑太太教养。

秦王这才想起父皇当年在位的时候还敕封过这么一位老太太，有着所谓节妇的名头。虽然他也不觉得这种节妇有什么夸奖的，但不得不说，对付外头那些纷纷扰扰的传言，倒是颇为有效。

而宁家则是强硬地求到了陛下面前，想要解除和陆家的婚约。

那一日，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朝堂之上的宁老太爷递了帖子，在宫门之外跪了半天才被请进去。随后他在陛下面前磕得满头是血，花白的头发都染上了血迹。

而所求的，不过是一道解除婚约的旨意。

一桩桩事情被摆开来分说，纵然是陆家的行为所有人都不能说有大错，但依旧惹来了诸多鄙夷目光。

当时陆家在朝堂之上的代言人就要开口，却不妨宁家老二——一个在工部蹉跎多年的中年男人忽然就跪了下来，当堂献上了一件事物。

那东西倒也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只一个能助水利的用处就足够让陛下的脸上露出赞赏之意了。

秦王见势，连忙给陛下使眼色。

陛下见他在台下挤眉弄眼，心里头知道他是有话说，只是不方便在众人面前说，不免好奇。这个弟弟对这种毫不相干的事情又有什么话想说。

虽然这么想着，心里头对宁家却毕竟是生出几分满意与愧疚。当年的事情，他如何不知道。陆家原本是前太子的门人，只是随着后台太子行事越发疯狂，早就有心从太子门下脱离。

而宁家，就是被他们选中的踏脚石。

若非自己是被宁家老太爷教导着长大的，深知宁家的门风，说不得当时就如同父皇一般勃然大怒，将宁家扫落下去了。

后来也不是自己不愿重新启用宁家，而是宁老爷子实在是太过于明哲保身，居然就真的将几个儿子一压就是快十年。

十年了啊……

他的神色恍惚了一下，再去看堂下陆家人，眼中不免就带上了几分倦意。

陆贵妃是个好女人，奈何，家人实在是不争气。这么多年，看在陆贵妃的面子上，自己也实在是偏得够了。

一旦陛下下定决心，宁家人很快就如愿以偿。

宁老太爷带着满头血渍出了门，长随很快就取来清水清洗过，又糊上膏药。宁老太爷只觉得一阵清凉之意袭来，头脑顿时为之一清。

“这是哪来的？感觉倒是不错。”

长随恭敬道：“回禀老太爷，是三小姐吩咐小的带上的。”说完捧出一个药箱来，里头林林总总二三十样东西，看得宁老太爷也是目瞪口呆。

宁二老爷在旁扶着老太爷，看着这些东西面颊抽动：“这丫头，净闹腾这些不该做的东西。”

宁老太爷闻言哈哈一笑，拍拍他的手臂：“行了，少念叨两句。什么东西该做什么不该做，可没有什么定论。”

两人一同满意地回家去，多年重压终于是一朝清空。只是想到宁大姑娘，心中又沉重几分。

“都是儿子的错，若非当年儿子轻易被人算计了去……如今也不会连累了大丫头。”

“若不是二丫头，大丫头也不会有此一遭。儿女还是该好生教养才是，不管嫡出庶出，都是宁家的脸面。”宁老太爷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你屋里头向来没有乱七八糟的妾室，倒是好事。”

两人一路商谈着回了宁家，家里头正乱糟糟地收拾着东西。

宁大夫人泪眼朦胧地帮宁玉蕙收拾行李，心里头的委屈与不快难以抑制。

见到宁老太爷回来，又见宁二老爷脸上难得有几分愉悦之意，就知道如今事情已定了。她倒是为宁玉盈高兴了片刻，旋即又陷入自己的思绪当中。

宁二夫人也在其中面色纠结，女儿方才从扬州回到自己身边不久，如今又要陪大丫头回去，自己委实舍不得。可如果不去……扬州那地方，让大丫头一个人在那边也是妥当。

宁大老爷和宁三老爷则根本无心关注女儿家的这些小小心思，见父亲和老二如愿归来，两人脸上都浮现出淡淡喜色。

这意味着一个信号，至少宁家在陛下面前，不再是该压一压的人选了。

宁三老爷脸上的喜色更是明显，他如今还年轻，还可以再去考几次。若身上有了功名，也不至于再担忧哪一日老爷子走了，自己不得不靠着两位兄长过日子。

一时间，屋子里难过与喜悦交杂，硬生生交织出一种格外复杂的情绪来。

就在此时，外头忽然有人来报，说秦王世子来访，惊得屋里众人都变了颜色，各个去看其他人，是否与这位有什么往来。

门房上也觉得不可思议，小心地瞟在旁边与宁玉明交谈的宁玉盈，压低声音说：“秦王世子说，他是来求见三姑娘的。”

宁二老爷只觉得自己仿佛听错，不由得问：“你是说，三老爷？”

门房的声音终于大了起来：“秦王世子说，他是来求见三姑娘的。”

这……

林瑞祯在花厅内等了许久，方才等到宁玉盈慢慢过来了。她身边只有她的两个丫鬟，但远远地，他能看到有她的姐妹们在极远的地方探头探脑。

他的心情异常复杂，盯着她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容易想好了说辞，觉得能够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情，结果一开口，浑然就变了一句话：“你是不是，早就看中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