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36章 第 36 章

林瑞祯从来没有过这样羞怒的那一刻，意识到是自己的行为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之后。他甚至想要回到过去叮嘱其他人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只可惜时间不可能倒流，他也没办法回到过去完成自己的心愿，只能带着羞涩假装毫不在意地对宁玉盈说：“抱歉，三小姐，是我的疏忽。”

他心里面对出现在那里的人充满了怒意，却知道对方只是担心自己，再说对方也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打扰自己的心思。这让他就算是生气，都不知道该对着谁。

宁玉盈倒是毫不在乎：“世子不必道歉。不过是一件小事。”她对林瑞祯行了一礼，笑微微说：“既然有人找世子，那我就先告辞了。”

林瑞祯定一定神，想说点什么挽留一下，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于是他干巴巴地应一声“好”，看着对方裙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迅速地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等到已经看不到人了，他才恶狠狠的盯着刚刚发出异常晃动的草丛，大步地走了过去。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居然做出这种事来！

堂堂秦王府的下人，居然在草丛里爬来爬去，成何体统！

宁玉盈回去之后，银屏看到她总算松一口气：“小姐回来了。”说着快步走到她身边，压低声音说：“方才嬷嬷已经过来问过好几次。”

飞霜捧着热水过来，伺候她梳洗，闻言也道：“您要是再不回来，我看那嬷嬷就要闯进来了。”

宁玉盈就笑：“今儿在外头碰到了秦王世子，多说了两句，故此迟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必担心。”她换了一件衣裳，出门就看见宁二夫人派过来的嬷嬷焦虑地站在那里等自己出来。

见到宁玉盈出来，那嬷嬷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过来给她请安。

“见过三小姐。”

宁二夫人派人过来也确实有事。前几日宁老太爷联系了几个故旧在朝堂之上，狠狠地参了陆家人一把，如今总算是有了回音。

纵然宫里头陆贵妃再三恳求，表明此事中间绝对有什么误会，依旧没能挡住陛下借此大发雷霆，写了旨意，训斥了陆家人一番。

陆老爷子原本就身体不好，重病中颤巍巍地被扶起来接受了这样的训斥，等传达旨意的太监一走，整个人就昏迷不醒。

陆家人忙乱地请了惯用的大夫过来，对方也只能大摇其头。

“老爷子原本就受不得刺激，需要静养。如今，在下实在是无能为力。”

陆老爷当即就冲过去抓住了对方的衣领，怒吼：“你这庸医！你若是治不好老爷子，我砸了你的医馆。”

此事后来被那大夫当众说出来，脸上兀自有愤愤不平之色：“从来没见过这般横行霸道之人。那陆家以后休想再请我过去看半个人。”

有人悄悄地问一句：“那陆家老爷子当真回天乏力？”

“我能治病，但治不了命。”

宁老太爷听到这样的消息，当天晚上就大喜地多吃了两碗饭。宁老夫人这才小心地问：“事已至此，是否可以提出退婚之事了？”

“还欠几分火候。”宁老太爷说：“那陆家定然还有不甘心之举。”

正入宁老爷子所说的那样，陆老爷子一病不起，陆家人顿时就乱了手脚。

宫里头陆贵妃哀哀切切向陛下恳求，派了太医过去，也没能让陆老爷子从昏迷中醒过来。

于是就有人在陆老爷耳边说：“而今不妨派人办一桩喜事，欢欢喜喜冲个喜，说不定老爷子也就好了。”

陆夫人听得这话，心中想起的却是当日宁玉盈似笑非笑的脸，一时间心中火起，在旁附和道：“这话也有几分道理。民间本就有冲喜的说法，也当真有人因此痊愈。况且如今小二年纪也已经不小，那宁家女儿却不过十三，难道还要他再等三年？”

陆老爷到底还有几分理智在，瞪圆了眼睛怒斥：“当日陛下训斥我等，就是因为我等不懂规矩，而今再说出这种话是要将我陆家逼上绝路吗？”

陆夫人顿时就住了嘴。

只是心中到底有些不甘，心里头想着，若是宁家人同意，想来陛下就说不出什么了。又有人在旁边撺掇不休，一时头脑发热，就上门去宁家求见。

宁家人无人肯见，她在门外苦等一天，满心愤满地回去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眼看陆家不得不退让的时候，宁玉盈却收到家里来的消息，一封信急急地将她召回京城去。

宁家居然有人听信了陆家人的鬼话，跑去和宁老夫人说起陆家先纳妾也是为了陆老爷子，宁家也该为陆家考虑一二的事。

接了宁玉盈回来，宁二夫人脸上的愤怒并不明显。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愤怒只是被压在了平静的表象下，如同冰山下的烈火，总有一天会冲破封锁，爆发出来。

“你回来了，”她拉着宁玉盈的手，摩挲她的手指：“这也是你的事。你且去与娘说吧。”

宁玉盈初时满头雾水，路上走了不到一半，就已经从花草树木那里听到消息，心中也不免惊诧。

这陆家的亲事，二房与宁老太爷宁老夫人都避之不及，大房里却有人觉得，这是个好亲事，想要继续下去。

宁玉盈进门的时候，宁老夫人正站在院子里跟宁老太爷打拳，动作慢悠悠晃晃荡荡，周神却也有几份高人气度。

见宁玉盈过来，两人也不曾停下动作，慢悠悠地打完了一套拳，才坐下来休息。

宁老太爷皱眉看她：“不是让你在外头呆着，回来干什么，你在京城里，说不得陆家就要找到你头上，多出好多麻烦。”

宁玉盈顺手就将自己在庄子里给两人带过来的东西送到他们面前：“娘叫我回来的。”

宁老夫人见了新鲜瓜果，脸上露出笑模样：“正好吃点爽口的。”说着就叫了丫鬟帮自己提着东西往厨房去，临走前还没忘记叮嘱宁老太爷：“三丫头回来了，你可不要乱发脾气。”

老太爷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等她一走，方才示意宁玉盈坐下：“既然是你娘叫你回来的，那想必已经听说过了？”

“是。我只是不太明白，二姐姐为何有这样的想法？”

宁老太爷冷哼一声：“你觉得那陆家小子是根草，可外人看来却是块宝。虽说我年纪大了，可京城里面说什么翩翩公子的话，我还是知道的。”

宁玉盈这才恍然：“原来如此。”

宁老太爷斜着眼看她：“你倒是不生气。”

“二姐姐也只是一时糊涂。”

“糊涂？我看她可清醒的很！”宁老爷子说着说着就生气起来，声音渐渐的大了：“你当她只是想着陆家与宁家之间的事，想着劝说这门亲事继续下？她只是想着她自己而已。你可知道她说了些什么鬼话！”

通过老爷子的述说，宁玉盈这才知道，宁玉微跑过来不仅仅是说起这桩婚事，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既然陆家想要先纳妾，宁家觉得这种是丢了自己的脸面，又怕先来的人压在宁玉盈的头上，那为何不送一个宁家女过去，全了双方的体面，又不至于对宁玉盈产生威胁。

“你可明白她的意思？”

宁玉盈自然是明白的。毕竟宁玉微这点小心思实在是太好猜。

也不过是自己想要嫁给陆景文而已，做妻做妾，她都已经无所谓。

深吸一口气，宁玉盈苦笑起来：“大伯父和大伯母怎么说？”

宁老太爷哼哼唧唧：“这种事不用管他们怎么说，反正我不同意。”他对宁玉盈摆摆手：“所以你就不应该回来，给我滚回庄子里去，不要给我找麻烦。”

宁玉盈哭笑不得：“今儿时间不早，明儿我再出发。”

又陪着宁老太爷说了会话，她方才起身离开。

出门没多久，就在花园子遇到了正在踟蹰徘徊的宁玉微。她年岁也有十五，普通人家的女儿这个年纪也有成婚的，贵女们倒是要多留几年。

远远地听到有脚步声过来，她下意识地瑟缩，可回头看到是宁玉盈走过来，那双眼中顿时就盛满了决然，快步走了过来：“三妹妹。”

宁玉盈敷衍地行了一礼：“二姐姐。”

“三妹妹知道了吧，”她盯着宁玉盈眼睛一眨不眨：“三妹妹觉得呢？这样，不是全了两家的脸面吗？”

宁玉盈不想和她多说：“此事，自有长辈决断。”

“三妹妹，这也是你的婚事，你就不想……”

“我不想。”

尚未说出口的话被堵了回去，宁玉微的眸子微红地看过来，宁玉盈低头躲开她的视线：“二姐姐，婚姻之事，还要慎重。”

“是啊，你什么都有了，自然可以对我说慎重。我还什么都没有呢。”她隐约听到宁玉微这样说，可抬起头来，对方又是一张无懈可击的笑脸：“你说得对。”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没有暖意，相互交错而过。

银屏跟在宁玉盈身后，等走过很远，才胆战心惊地说：“小姐，这二小姐……”

“二姐姐是个聪明人，”宁玉盈平静地说：“她会想明白的。”

想不明白，家里人也会帮她想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