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殿下约莫是有什么误会。”面前的人堆起一抹浅笑,看上去温婉动人,林瑞祯却总觉得自己能从那笑容中看到一抹冷淡与不耐烦。
“郡主温柔可亲,待人大方,又怎么会生出误会来。”
宁玉盈对他福了福身:“郡主听到世子的话,想必会伤心的。”
我管她伤心不伤心。
这样的念头在林瑞祯脑海中一闪而过,旋即就怪异地盯着眼前的小丫头。果然没有感觉错,看起来温温柔柔娇娇软软的,骨子里是个带刺的,格外扎手。
瞧瞧她这都说的什么话。因为郡主温柔可亲待人大方所以不会有误会,可林语琦是个什么样的性格,自己难道不比她清楚?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反话了。
这么一想,前面那句误会,听起来也别有深意。
林瑞祯盯了她片刻,忽然说:“若我说我是真心想替你们直接化解……”
眼前那丫头对他娇娇软软地笑了笑:“世子说笑了。哪有什么值得世子出面化解的。”
得,不领情。林瑞祯心道自己好不容易想做一次好事结果还被顶回来了,这好事不做也罢。
这般想着,干脆看她一眼,大步走了。小厮跟在身后一溜烟地跑,临走前还不忘给宁玉盈行礼。
走到一半,林瑞祯忽然停了脚步。小厮差点撞上去,手忙脚乱地停下来,就听他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小厮:???“宁三小姐是郡主殿下请过来的。”
林瑞祯皱了皱眉:“她会特意请人过来……还请了谁。”
小厮苦着脸道;“爷,这内宅里的事,小的知道的也不多啊。”
话音未落就被林瑞祯瞪了一眼:“去问问。”
看着小厮不得不苦哈哈地应了,他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心中忽然烦闷。这些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值得自己在这里思来想去的。
沉着脸转身又走,小厮不料他的情绪急变如风,又连忙追了上去。
宁玉盈一路被丫鬟带着去了花厅,远远就听见里面笑语连绵,景福郡主正与人说着话。
在门口就听见门口的冬青树抱怨:“那个女人又来了,讨厌她,喜欢踢树。”她不由得莞尔一笑,跨过门槛进了门。
那一瞬间,屋子里就安静下来了。
只有角落里花盆子里的花在叫嚣:“我要晒太阳,我没太阳晒啦!”
花厅布置得十分雅致,香炉里烟气袅袅上升,东面有阳光照进来,落在中间的架子上,上面摆着的如意反射出醒目的光芒。
里头除了景福郡主林语琦还有前些时候曾经见过的两个人,其中一个更是被宁玉盈说得不想在说话的那个。向来这两人就是平日里林语琦玩得最好的两人了。
此时见屋子里沉默,之前与宁玉盈说过话的那位小姐——后来宁玉盈知道她姓马,身份不太高,但是与景福郡主走得到是挺近——就对她嫣然一笑:“宁三小姐来了。”
她虽然不够漂亮,但笑起来的时候很是大方,也有几分淡定从容的气质。
另一人姓胡,据说与秦王妃的母族有一点关系,若是论起来,也算得上秦王府里的表小姐。
胡小姐与马小姐两人亲亲热热地过来与宁玉盈说话,好听的话不要钱地甩出来,很快就将场面上的气氛炒得热热闹闹。
林语琦除了最开始打了个招呼,就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三人说话。眼见着胡小姐和马小姐很快就与宁玉盈相谈甚欢,脸上的笑容都多了几分真意,她心里面止不住地不痛快。
好在没有过太久,外头丫鬟就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一切都安排好了。这个时候,她脸上就终于露出了得意笑容。
抬起帕子按了按嘴角让自己不要笑得太嚣张,林语琦缓缓地站了起来:“总是在这里说话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一同出去走一走?花园子里石榴开得正好,倒也别有几分意趣。”
宁玉盈心道总算是来了,也甜美地笑道:“郡主说好,那自然是极好的。”
马小姐也笑:“年年在王府赏花,可年年都觉得,府里的花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胡小姐就过来亲亲热热地挽住宁玉盈的手臂:“我和宁小姐说得正兴起呢……你们前头走,我们在后头慢慢跟着就是了。”
林语琦自然没有什么不答应的。四人一同出了门,丫鬟们在前头开路,后头提茶壶捧点心的,打伞的扇风的,浩浩荡荡一群人就起身去了花园里。
早有下人在前头通知诸人回避,故此在花园里见到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宁玉盈下意识地挑了挑眉。
胡小姐正细细看着她的表情,见她脸上稍有动容,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些,口中叫着:“哎呀,表哥你从哪里来,怎么在这里?”
马小姐拿了帕子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口中笑道:“原来是胡小姐的表兄吗?只是出现在这里,委实有些失礼了。”
那胡小姐的表哥年岁不过十六七,有一张分外漂亮的脸,漂亮得近乎女相。他穿着一身二色的洒金袍子,一块美玉压住下摆,情急之下走了两步,那玉佩也是纹丝不动的。
听见两位小姐说他,他的耳尖就红了,恭恭敬敬地向这边行礼,有些局促地说:“是……对不住。方才并没有人,我就一路走过来了。”
说着又急匆匆地行了一礼,对众人一笑,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脸,方才转身去了。一个小丫鬟连忙跟上去给他带路,免得他又走到了旁的地方去。
林语琦这才慢条斯理地说:“这就是你那个今天过来拜访父王的表兄?”
胡小姐面颊微红地说是:“没想到表哥会走到这里来。”林语琦大方地表示没关系:“是下人疏忽了。”
几人仿佛随意地将这件事掠过,宁玉盈在其中思索片刻,倒是暂时想不通他们要干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位表兄是很早之前就等在这里了,至少几人正在欣赏的这棵石榴树就是这么说的。
听到石榴这么说,宁玉盈的笑容就更灿烂了些:“郡主说得不错,这石榴花果然开得很是灿烂夺目,好看极了。”
石榴听得高兴,挥舞着枝条大方地说:“看看花就好啦,我结出来的果子他们都说酸。”
林语琦心不在焉地回了两句,找了个凉亭就坐了下来。
丫鬟们又是一阵忙乱,放了坐垫有送上茶水点心,方才安稳下来。
仿佛是无意地,几人就议论起了之前那个表兄。
胡小姐是主力,说着表兄的事:“是家中长子,很是受宠,在外头名声也好,说出去没有一个不夸的。就是委实太过善良,总不肯将人往坏处想,就算受了骗也想着万一有一个是真的,也算帮了忙。好在姑父家中还有几分家底,姑母也觉得一点小钱,倒也无妨。”
马小姐在旁感叹:“这般良善之人,倒是不多见。宁小姐觉得呢?”
宁玉盈轻笑:“确实呢。不过善良是好事。”
林语琦看着她的表情,眉尖微微地动一下,随后笑容更真挚几分。
宁玉盈听着她们变着法子婉转提起那位表兄,又说起他的好处,陡然之间倒是明白过来。
所以这是……曲线救国了?
她的唇角只是略一上翘,就被林语琦捉住了,当下笑道:“宁小姐也这么觉得?”
原来她们刚刚正聊到胡小姐表兄这样的人,对许多人来说,也算是良配了。
宁玉盈垂了眼帘,又轻又柔地说:“既然胡小姐和马小姐这么觉得,想必对胡小姐和马小姐来说,是十分妥当的了。”
“宁小姐不这么想?”
“我……已经是定亲之人,怎好对他人品头论足。”
林语琦被忽然当胸戳了一下,气得倒仰,差一点就要跳起来了。
马小姐见势不妙连忙扯着她将她按了下来:“倒是我们疏忽了,不该提起这个话题的。”
经此一遭,林语琦很快就装不下去,宁玉盈立刻识趣告退。她尚未走出去,林语琦就气得在屋子里撕了自己的帕子:“得意什么!”
林瑞祯很快就知道花园里发生了什么,心下倒是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妹妹忽然间倒是有脑子了,只是对上惯会装模作样的宁三,只怕还嫌不够。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来报,宁三小姐已经离开,而郡主在屋子里又在发脾气。
他冷笑一声,将这件事丢到了脑后。原本想着那丫头若是能和林语琦处得好一点,也不用担心林语琦总是找她麻烦。可现在看来,谁找谁的麻烦还不一定呢。
他往屋里走了两步,尚未坐下来,又想起一件事,问:“那人是谁?”
小厮倒是明白他的话,连忙道:“是王妃娘家姐妹的亲戚。”
林瑞祯摩挲着手指:“父王也见了?”
小厮更深地低下头:“倒是不曾。”
“还好,我还当他昏了头,现在看来,倒还有几分清明。”
纵然是说着自己的父亲,林瑞祯的表情中也不见任何尊敬之意。小厮更深地低下头,不敢抬头看他。
坐到书桌前,林瑞祯的表情中终于没有了任何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