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 第1章 第 1 章

“小姐，还有小半个时辰，京城就到了。就快到送客亭了。”马车外丫鬟飞霜扬声说着，带着喜悦。扶了宁玉盈起身，给她倒一杯水：“姑娘可还好？”

“无事。”

只是没想到，这具身体会晕马车。好在早已用过药，昏昏沉沉睡过来倒也并不难熬。

飞霜的话说完没多久，管事就过来说了同样的话：“三小姐，大管事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城外十里，大管事前来迎接三小姐。”

“知道了。”宁玉盈淡淡地说了，直起身让银屏给自己整理衣装。

并没有等太久，送客亭就到了。亭外杨柳依依，却已经过了柳絮如飞花的季节，成长得枝繁叶茂。

宁府大管事正坐在亭中，面带不耐等着三小姐宁玉盈。

宁三小姐七年前因为一桩事故被打发到扬州，若不是今年宁老爷子忽然想起她，只怕要生生在扬州住到出嫁的年纪。虽说是二房的女儿，但二房嫡出前有宁家二少爷，后有受宠的五小姐，中间这个姑娘，早已被忘到了脑后。

宁大管事依旧记得，去年的送往扬州的礼单上，不过薄薄两百两银子。

府里娇养着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金尊玉贵的养着，两百两，也就一季的首饰而已。

远远地就看见十来辆车的车队过来了，盯着的下人连忙上前禀告宁大管事。大管事喝完最后一口茶，才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恰恰好赶上这位三小姐下了马车。

他连忙上前一步行礼，口中叫着三小姐，不等对方答话，已经直起了身，飞快地将这位三小姐打量一遍。

旋即在心中倒吸一口冷气，嘶，这位三小姐……

容貌比自己所见过的所有人都好。光这份美貌，就足够让许多人神魂颠倒。

他这般想着，神色之间多出几分恭敬。

“三小姐，老奴怠慢了。”

宁玉盈将他的神色看得分明，对他的前倨后恭也不以为然，被银屏扶着，依旧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盈盈下拜：“见过大管事。”

两人寒暄几句，就要重新出发，却见京城方向烟尘滚滚，有一队骑士过来了。

宁大管事极目远眺，神色微变，让车队略微向边上靠了靠。

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人马快速通过，当先一骑身着劲装，眼神犀利，视线扫过宁大管事，又落到一旁侧身而立的宁玉盈身上，那一瞬间，也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旋即飞驰而过。

“这是京中秦王府的人，日后见了，略微避让些。”宁大管事见银屏目光追着那队骑士，连忙叮嘱：“秦王府如今如日中天，不可轻易冒犯了。”

宁玉盈一声轻笑：“大管事无需担心，日后我也只是在家中，怎么会冒犯了秦王府。”

宁大管事只觉这一声笑酥软入骨，心中不觉柔软，放软了声音道：“秦王府的小郡主，与大小姐交好，日后免不得打交道的。”

宁玉盈不置可否。

等到尘土渐消，宁大管事才招呼了众人，送了宁玉盈上马车，向京城而去。

虽说久别，宁府中却一片平静。

宁二老爷并不在家中，宁二夫人陪着宁老太太说了几句话，被老太太打发了出来，出来之后才神色不愉地问：“人到哪里了？”

身边丫鬟低头道：“大管事方才派人传信过来，再有半刻，就到府中了。”

宁二夫人一声叹息：“我这心里啊，总是不平静，你说这三丫头……体弱多病的，我倒是宁愿她在扬州好好地养着病，到了年岁嫁过去就好。怎么老爷子忽然就想了三丫头，非要将她接回来。这路上奔波，我真怕三丫头体弱，又生了病症。”

这般说着，宁二夫人神色担忧，好似真的为宁玉盈担心不止。

丫鬟低头垂目，只是笑道：“夫人无需担忧，家主定然也是为了三小姐好，才特意派人将三小姐接回来的。”她柔声劝说：“三小姐在扬州养病多年也不见好，若是这样下去，只怕有人说宁家对女儿不上心。如今接到京中派人好好看看，再好生教养教养，纵然是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宁二夫人脸上就带上了微微的笑意，摆了摆手：“也是公公仁慈，才想着她了。”

说罢去了花厅，不多时，就有门房上喜悦来报，三小姐到了。

宁二夫人并未等多久，就见到自己的大女儿进了门。

七年不见，陡然一见面，宁二夫人居然陌生得不敢相认。面前这个弱柳扶风般的女孩儿，真的是自己的女儿吗？

她依旧记得七年前，五岁的女儿哭喊着被送走的样子，有些胖嘟嘟的，虽然玉雪可爱也看得出日后大约是个美人。但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女儿会变成这样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

宁玉盈如今正在孩童转变成少女的年纪，虽然还带了三分稚气，神色之间也已经有了少女的妩媚。一双眼睛盈盈如同盛满秋水，肌肤吹弹可破，樱桃红唇无需增色，一双手伸出来当真如同白玉般精致，轻轻地落到宁二夫人手上，才觉出那双手的柔软，如同最丝滑的锦缎。

她有些恍惚地应了宁玉盈的称呼，又不知其味地抱着宁玉盈说了一阵子自己有多想她，这些年有多舍不得。直到丫鬟们上来分开了母女二人，在椅子上坐下来，宁二夫人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这个，当真是自己的女儿？

“这些年，苦了你了。”她正与宁玉盈这样说着，“不要怪为娘的心狠，实在是家主不发话，也没人感说要去接你。我也曾与你父亲说去看看，你父亲却轻易离不得京，一来二去，拖到了如今。”

她抬手抹了抹眼泪：“让你一个人在那边受了那么多苦，如今总算是回来了。”

宁玉盈垂眸，笑道：“母亲无需难过，女儿在扬州虽说不能承欢膝下，但也有家仆好生照料，并未受苦。只是时常怀念父亲母亲，却不能回京来见，实在是让女儿难过。幸而如今归家，日后总能常伴母亲左右。”

宁二夫人连忙笑道：“也就这么几年了。再过几年，你就要嫁去陆家，日后……想到此处，就恨不能再多留你几年。”

她的目光试探地落在宁玉盈身上：“那陆家的婚事……当年……唉……”

宁玉盈只是低头听她说着，并不多言，就算说到了自己的婚事，她也不过低头眨了眨眼，连脸颊都没有红一下。

宁二夫人的感叹落在她耳中，不过如同一阵风，刷地就飞过去了。

在宁二夫人这边坐了一阵，宁二夫人就道：“本该先让你去拜见母亲的，只是母亲近年来身子不好，如今白日里总是精神不济。此时也不好去打扰，到晚间我再带你过去好了。”

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脸：“你赶路这么久，一路风尘仆仆的，只怕也累了。院子早已收拾出来，你且去好生歇歇，再梳洗一下。”

她抬手在宁玉盈脸上抹了一把，宁玉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是，母亲。”

宁玉盈的院子在宁府的角落。

风景倒是好，离花园极近，就是离其他人的居所远了些。四周大树参天，院子里满树繁花正待盛开，门口一条小溪淙淙流过，溪边栽着不知名的花木，尚未到盛开的季节。

宁玉盈进了门，飞霜就嘟着嘴过来：“小姐，这地方也太……还不如在扬州呢。”

银屏敲敲她的头：“慎言，你也知道这里不是扬州。”虽然这样说着，对着宁玉盈的时候，她依旧露出了担忧之色：“小姐，这地方太阴了些，只怕不利于身体。”

宁玉盈只是笑：“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你们跟着我这么久，难道还不知道我的身体如何？不过是树荫多些罢了，并没有什么关系。”

银屏这才作罢，忙里忙外地指挥着下人们收拾东西去了。飞霜收拾了床铺过来，低声问宁玉盈：“小姐可要歇一会，路上虽说睡着，只怕也睡不好。”

见宁玉盈点头应了，连忙伺候她睡下了，方才出去和银屏一起收拾东西了。

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宁玉盈方才睁了眼睛，唇角露出微微笑意，仰头看窗外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低声问：“你是什么？”

窗外树荫婆娑，又何来人影，偏偏她却仿佛得了回答一样，唇边笑意温柔：“原来是皂角树，已经一百多岁了吗？也是老爷爷了。”

“什么，在树木中还是小孩子吗？”她轻轻一笑：“旁边那棵松树，才是小孩子吧。”

树影摇曳之间，她唇边的笑意不断，一张脸越发地容光焕发。

好一会儿之后，她才略微收敛了脸上的表情，露出沉吟之色。

这宁府里的事，倒是比自己想得还要复杂一点儿，这替宁玉盈活下去这件事，似乎也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不过倒也无需畏惧，这世间，难道还有什么能阻了自己的道路不成？

打定主意，她方才闭目躺了下来，开始休息。

不过大半个时辰，飞霜就过来叫醒了她，说是宁二夫人那边派人来，说要带她去见宁老夫人了。

宁玉盈换了一件衣裳，又重新梳了头，袅袅婷婷地起身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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