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礼这种学校有很多家世背景不错的二代,而林恕,就是这群人中最沉静却又最扎眼的存在。
这个小圈子里的少年无论性格张扬还是内敛,在林恕面前,总或多或少的生了几分温顺。
当然,这位哥也不是自打进校那天就成了嘉礼的传说。
只不过,上次的海报风波,他再一次站上了嘉礼的风口浪尖而已。
在嘉礼,林恕身边从来不乏捧哏的人,譬如眼下。
有人开了个玩笑:
“可是听说那小子有对象了哎,就是跟他跳舞的这个女孩。”
“恕哥你要是不介意,一块收了吧!”
话音刚落,这帮少年,随即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大佬面容越来越阴沉。
他盯着台上的那短短几秒中,眼里翻涌着的情绪冷若冰刀。
林恕身边的好兄弟秦濯蓦地一怔,眼风迅速的扫过刚才说话的那个男生。
那人自知戳到了大佬的痛处,于是果断闭嘴,场面在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只是林恕适才那双戾气横生的眼睛……
秦濯心里猛地一紧,他清楚的记得,上一次见到,还是在一年前那次……
秦濯和他是发小,比他小了一岁,本来相差一级的俩人,因为林恕的休学,现在成了同级同学。
见状,秦濯正欲开口,谁料林恕很快恢复了那张沉静如水的面容。
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凌厉的眼风扫过前方绚丽的舞台,台上的一男一女已经结束了那一场令人心血沸腾的歌舞,正牵手鞠躬致谢,台下的尖叫声震耳欲聋。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们,正是青春萌动的岁月。
早就盛夏的风开始排练的时候,校园里就不断有人传言,耕读文学社推出的那个节目,两位跳舞的同学之所以那么大胆且默契,各种亲密的动作做得到位又自然,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他们是一对真情侣。
还有什么比磕到了真CP更加让人激动的事情呢?
台下的人在疯狂为台上这一对打call,仿佛他们的存在,给自己本该热烈的平凡青春,终于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盛夏的晚风拂面,夹带着操场边花坛中茉莉花的清香气息,格外的清新好闻。
林恕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目光幽幽。
那场精彩的歌舞表演很快结束了。
所有人都在好奇林恕的动向,只有秦濯,一直在默默的注视着那个女孩离去的方向。
直到再也看不见,秦濯忍不住叹了口气,认识十多年,他太了解林恕了。
林家老爷子最宠爱的幼子,从小呼风唤雨,从不行善,一个打小要什么有什么的活祖宗。
他转过头,林恕不知何时已经撤了,高大挺拔的他,步伐快速却沉稳有力,很快消匿在了这热闹的夜色中。
在秦濯印象里,林恕不是个醉心感情的人。
过去的十多年里,身为弟弟的他都已情窦初开时,都未曾见过,这位哥的目光何时在哪个女孩身上多停留过一秒。
直到林恕这么大胆的公开承认自己的取向,秦濯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喜欢的是男人。
倘若恕哥真是基佬,倘若他真的看上了那个跳舞的男孩,按他的个性,一定会势在必得。
怕是有些人就要难过了。
秦濯将目光转回操场中央的舞台,发现那道婀娜又纤长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他才有些惋惜的收回目光。
多好的姑娘,多好的一对璧人。
可惜啊,碰上了这个活阎王。
——
夜凉如水,盛夏的风结束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四十了。
温楚和陆谨言卸下浓妆,刚换好衣服,温清梅的电话就催命般的响了起来。
“楚楚,你在哪儿,怎么不接电话,都十一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温清梅的声音偏尖细,着急叫起来的时候,温楚每每听到,头皮都会不自觉的发麻。
“妈,我们学校的通宵自习室开放了,我今天在那边上自习太专注,不小心过点儿了。”
温楚还是有些心虚的,走在陆谨言身后,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和温清梅解释。
听到女儿是因为这个晚回后,温清梅似乎松了口气。
但很快又尖叫起来:“你这孩子,你不知道给自己定个闹钟吗,你知不知道妈妈有多担心你,我差点儿都准备给你班主任打电话去你学校找你了!”
“对不起妈妈,我马上到家。”
听到女儿温糯的道歉声,温清梅有些不好意思的松缓了下来。
其实她习惯了女儿住校的,只是最近温楚要给那小子补习功课,才特地给孩子申请了几天走读。
温楚正常是八点多到家,但今天她忙着拆林开源给她买的快递,要不是林开源提醒,温清梅差点儿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正在走读的女鹅。
直到确认温楚没事后,温清梅才彻底松了口气,但时刻不忘提醒她:“你可是马上要高三的人了,一定要好好学习,千万不要和外面那种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陆谨言还穿着那件男款的西装,和温楚俩人一前一后,隔得很近,温楚甚至不知道温清梅为什么忽然没头没脑的蹦出了这么句话,于是火速压低声音挂了电话:“知道了妈妈,我马上到家。”
陆谨言神经大条,沉浸在自己穿男装的帅气中无法自拔,已然无暇顾及身后闺蜜。
俩人出了校门,准备打车回家,结果手机还没掏出来,温楚就看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在朝着她们挥手。
她脑袋小小的宕机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那天饭局上那个最活泼的漂亮小阿姨,林恕的姐姐——林秋词。
她不知道林秋词为什么会这么晚了出现在这里,于是大大方方的上前打招呼问好。
“我正好路过,看见你们俩出来,上车,我送你们回去。”
林秋词毕竟年长几岁,又是长辈,出于好意的提议自然不太方便拒绝,温楚没有迟疑,拽上陆谨言上了林秋词的车子。
“小伙子,你家住哪儿呀?我先送你。”
林秋词笑眯眯的,轻轻柔柔的话音里,藏了几分难以言状的笑意。
温楚一向是个“察言观色”的好手,闻言直接僵住。
她这才回过味儿来,秋词小姑姑这是把陆谨言当成她男朋友了。
“中悦檀府。”
陆谨言话不多,且声音本就偏向稚嫩一些,尤其是低声说话的时候,清脆的像个没变声的小男生。
“好的。”
林秋词笑盈盈的踩了脚油门,一副完全没有听出来的样子。
一路上,温同学如坐针毡。
在“告诉她自己半夜的小伙伴其实是个很像男人的女人”,和“默认后排坐着的就是个男人”之间摇摆了一路。
——
直到回到林家,温楚都没敢多吐露半个字。
好在回去的够晚,温清梅大概确认她安全后就放心的睡觉去了,整个林家的别墅里都静悄悄的。林秋词轻声叮嘱了她几句,也自己上了楼。
林家的厨房又大又高档,整个儿冰箱和烤箱都是做的镶嵌一体式的进口大牌,温楚没用过。
怕引起动静,她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份已经变凉的蛋饺,在餐厅胡乱的接了杯热水,几口对付完了夜宵后,蹑手蹑脚准备回房间睡觉。
温楚以为,这个忙碌又紧张的夜晚即将结束了。
但是在她即将踏上五楼之际,楼梯口却突然冒出一道身影,吓得温楚差点儿叫出声来。
她很快冷静下来。
是林恕,不知道他何时出现在了这里,明明卧室在二楼,这么晚了不在自己屋里呆着,跑这里来?
温楚脑子里闪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后,突然想起来书房在这一层,他手里还端着那天在书房强塞进她怀中的水杯。
林恕半倚着墙,手腕随意的搭在实木楼梯上,他手背上的皮肤因为经常穿球衣被晒成了小麦色,筋脉颜色不甚明显却十分高凸,一直延伸到那条结实有力、并且此刻完完全全挡住她去路的手臂上。
他似乎早就知道是她要来一样。
这时林恕抬起左手手腕,温楚清晰的看见,那是一块江诗丹顿传袭系列的男表,售价高达一百万 。
他还不到二十岁,便已经戴上了这种普通人究其一生都难以拥有的东西。
其实温楚是不认识这种顶级大牌的,但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温清梅女士和她显摆的情侣表也是这个系列的,她好奇是什么好东西能让温女士笑逐颜开,便随手上网搜了下。
当时她是没什么感觉的,直到这一刻,她莫名觉得,眼前这个距离她咫尺之遥、似冰又似火的少年,突然变得十分不真实。
见温楚眼中情绪不明并且不说话,林恕清了清嗓子,眼眸黑亮,他打量了一眼将校服扣子系到最上面那一颗的温楚,笑的邪佞:“按照约定,晚上九点至十点是我的家教时间,温-老-师。”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读音。
楼梯间的小窗半合,夜风吹得窗外草木沙沙作响,尽管夜风清凉,温楚却感觉耳根发烫。
“你迟到了。”
“身为你的老板,你说,我该——怎么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