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
林恕声音懒洋洋的,语气不轻不重,但是在这间只有两个人的宽大客厅里,他的嗓音显得有些格外清冷。
少年好像开始了不耐烦,但刚才撩开的衣服,还那么明晃晃的挂在腰间。
温楚刚刚欣赏完这位纨绔少爷的私人藏品,对于一个同样爱好乐高但是小时候并没有多余零花钱的少女而言,这些玩具害得她嘴里差点流出了不争气的泪水。
她正在好奇,一个收藏无数飞机模型的少年,或许很喜欢飞行?
可是他身上却背负了这么触目惊心的伤疤,是不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一个酷酷的飞行员了?
可惜了……
温楚盯着那道疤,一时间心绪格外复杂。
但林恕的眼光过于毒辣,仅仅是一瞬间的猜疑,就被他敏锐的捕捉下来并且产生了误会。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林恕神色如常,声音却有些瓮声瓮气。
温楚立马抬头。
四目相对,林恕那道坚定锐利的眸子一下子刺中了她,温楚突然有些意识到,刚才她是在盯着一个成年男人的身体看。
盛夏的阳光从半开的奶白色窗帘里斑驳的照射进来,温楚感觉自己的耳根微微发热,她试图扭过头去,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在这一刻的羞赧。
但这一刻的回避,和上一秒落入他眸中的迟疑,被林恕尽数看在了眼里。
温楚眼睁睁的看着,这家伙的眼光从散漫嬉戏,一点一点变冷,最后明显脸色不善。
那股子阴鸷中夹带着炙热的眼睛,她似乎见过,但又觉得,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加的棘手。
林恕静默的这几秒里,温楚以为这狗东西要准备咬人了。
但她终究是低估了这个男人的脸皮厚度_
“怎么?你不相信吗?”
温楚一怔。
“不信的话,你可以摸摸。”
林恕很自然的换了个姿势,他身条清瘦颀长却不寡淡,腰腹间一层薄肌匀称有力的分布着,肤色属于偏白的健康小麦色,撩开白色衬衫的那一瞬间,那道粉粉的疤痕几乎完整的暴露了出来。
温楚脸色一黑,被这话噎的半天没反应,只觉得耳根滚烫。
我看起来很想摸吗?
安静的客厅里,林恕的笑声显得格外肆意。
——
这是温楚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赏一个男人的身体。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在客厅里离他五米开外的工作台上写影评时,脑子里还时不时浮现刚才那副“香艳”的画面。
平心而论,小叔叔是有几分姿色的。
温楚浑然不觉,此时自己嘴角牵起的诡异弧度。
她正在为了一篇进度停滞已久的影评抓心挠肝,写到影片大结局,男主在战火中出事、被乡下姑娘捡回家救治这一段时,温楚鬼使神差——
“这是一副很美的场景,雪夜归人,踏月行车,地板小车吱吱呀呀的压过石板路,在穿过一片青草地时,她在子弹堆里发现了一个酷似亡夫的男人。他濒临死亡,却一息尚存。阿弥万分庆幸,欣喜若狂,结果男主人公并不认识这个乡野村妇,他□□,穿着品如的衣服,在线求摸、”
“你在写什么?”
温楚大脑出于一边燃烧一边神游的状态,突然出现在身后的林恕冷不丁一开口,直接将她吓丢了一半魂。
然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写了个什么玩意儿。
瞬间功夫,冷汗都出来了。
“没什么。”
温楚眨了眨眼,心脏差点儿原地停摆。
文档没保存,来不及点叉,直接关屏幕又显得心虚。
一阵手忙脚乱后,温楚自作聪明的滚动了鼠标,试图将最后那一行字巧妙的掩饰过去。
结果文档网上滑的太多,直到最上方黑色加粗的文档名字一下子暴露在了林恕视野中。
他下意识的念出了这几个字。
“编导作业——xxx影评。”
林恕蹙了蹙眉,目光中是她从未见到过的认真。
“你想学编导吗?”
不等温楚解释,林恕就一下子戳穿了她这么多年来自以为掩饰很好的秘密——
她想学编导,她想做编剧。
还想红,想有朝一日,自己也能写出口口相传的作品。
被人发现了小秘密,温楚脸色通红。
这种感觉,比被人窥探到了□□的肉、体更加令人脸红上头。
因为她是理科生,是背负着清大梦想,将来做科学家也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理科学霸。
相比之下,她想写故事的梦想,显得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和渺小可笑,像个中二的傻、逼。
温楚脸上火辣辣的。
这么多年,她一直在被温清梅灌输一个道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将来你去做科研,科技兴国。”
“聪明孩子都学理科,笨蛋才搞别的。”
“艺术那都是有钱人的把戏,咱们要学些实用的。”
“你要给我争口气。”
以至于在很长时间里,温楚从来不敢表达自己对于除学习之外的任何事情的喜欢。
她也不明白,温女士一个半文盲状态的中年妇女,缘何有着这么清高绝艳的雄心壮志,铁了心的要将女儿培养成一个做研究的“科学家”。
是为了光宗耀祖?
笑话,她没有爸爸,温清梅的父亲嫌弃她娘俩丢人,早就恨不得亲自告诉祖宗,将她们踢出温氏族谱。
温楚曾经想破脑袋也想不通。
“这没有什么丢人的。”
林恕好像看出了温楚的错愕慌乱,他一脸的淡漠,口吻轻的像是在讲天气预报。
“如果你真的喜欢一件事,那就不计一切代价和后果去学,去得到。”
“瞻前顾后,从来不是一个强者的作风。”
温楚纤细白嫩的手指停在键盘上,高楼外的风从窗外呼呼的吹进来,从他的身上席卷而过。
淡淡的木香气息令人难以躲避,仿佛周身都是他的痕迹。
直到这一刻,她才隐隐有点明白为什么有人管他叫林家的活阎王。
书香世家里的温润作风,他是一点儿没有熏染上。倒是这一身的霸道强硬和势在必得,一下子击碎了她多年来修筑好的屏障,又毫不留情的灌入了她心底。
第一次有人和她说这样的话。
温楚习惯了身边人对她的规劝和夸赞,仿佛她这样生活学习是天经地义。
“你身上的疤,是怎么弄的?”
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这么严肃的话题,想着叉开,却又忙不迭的掉进了某人咯咯的笑声里。
“哟,还没忘呢!”
林恕闲适的靠在长桌后的壁橱上,高挺的鼻梁被明亮的光线减轻了锐化,听到温楚这么问,眉毛都要乐的飞起来了。
温楚不知道他怎么会那么大反应。
她咬了咬唇,冷眼打量着那张十分具有侵略性和诱惑力的脸,一字一顿道:“我只是好奇。”
“哦-”
林恕拖长了音,懒散回应。
温楚说:“你别想多,我没有别的意思。”
“倒也不用解释。”
林恕很随意的双手插兜斜斜的靠墙站着,一副懒得解释的样子,但微微颔首间,又慢悠悠的开口:
“车祸弄的伤,陈年旧事了。”
轮到温楚淡淡的“哦”了一声。
原来是车祸。
还以为你因为过于嚣张,被人砍了。
温楚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窗外车水马龙,期末考试虽然结束,但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她打算暑假期间去报个艺考培训班,现在已经联系好了老师,对方让她交一份编导作业看看功底。
可她卡在了这篇要求万字的影评上。
是个在她看来有些无聊的老电影,温楚有些烦躁的伏案,手肘支着桌面上,托着腮,另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击着鼠标。她清澈的眉眼盯着电脑屏,渐渐的流露出了几分不耐烦。
“你可以去查一下这个电影的时代背景和导演的人生经历,这部片子的主线是阿弥从有到无的人生经历,不要过于拘泥于情爱,虽然是爱情片,但它刻画出的那种魔幻现实主义更令人叹服,换个角度,或许你可以有些新的启发。”
温楚愣住,看了眼沙发上松懈散漫的林恕,他那头凌乱无序的蓝毛在金色的阳光下愈加显得扎眼不羁,目光清清淡淡的正落在她这边。
温楚还未回过神,呆愣愣的盯着电脑。
这是2000年以前的电影,一部几乎没有年轻人会去看的老片子。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到底是个什么奇葩?
是不是刚才看到后上网搜到的?
温楚用尽量平稳的语气问他:“你看过吗?”
林恕似乎懒得再废话,起身走过来,身形清瘦,走路生风,
“中午吃什么?”
“啊?”
温楚一愣,拿出手机,点开了某团。
某人见状冷哼一声,经过她身边时,恰好窗外清风涌进来,一股很好闻很熟悉的木质香调瞬间围住了她。
温楚想要眺望下窗外景色,但扭头过去,外面的风景突然闪现成了林恕那张嘲讽又俊朗的脸。
他眉眼挂着笑,但语气傲慢:
“叔叔阅片无数,欢迎你请教。”
可恶。
温楚盯着他走开后清俊翩然的背影,咬牙切齿的给自己点了一份K记的全家桶。
不一会儿,林恕骂骂咧咧的从厨房里出来。
“给我也点一份。”
他不急不徐道:“多点些,待会有人过来一起吃,下午我们一句去学校。”
温楚低着头点餐,没有问是谁。
半小时后,她的手机适时的响了起来。
外卖到了。
正在吧台倒饮料的温楚没有及时接听,她和林恕交换了个眼神,林少爷懒洋洋的勾了下胳膊,粉色壳子的手机落入大手。
按下接听后,对面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温楚专心致志的搅拌着咖啡,肚子已经开始叫嚣,她正准备迎接自己的外卖,但抬眸的瞬间,对上了林恕阴测测的眼神。
他翘着二郎腿,言辞莫名,且语气恶劣:“我是她的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