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表面绚烂与平和之下的角落,一些难以令人察觉的涟漪却昭示着山雨欲来。一百多年前的美好年代是如此,眼下的我们也是如此。
两人肩并肩保持着沉默,拐进一处僻静无人的巷道。踏进巷子的那一个瞬间,一阵阴沉的气息开始冲击我的神经,身体也感受到了一丝疲倦。这种异样十分诡异,我看了看身旁的神谷,她正按压着太阳穴,大概是也感到了有些不适。不过好在平白无故的疲倦并没有持续很长的时间,我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这种不适感突然消失了。
沉默了许久的神谷蓦然警觉地望向我,轻声提醒着: “秋洋,你有没有感觉到,有人在跟踪我们?”
“啊?”
她的话我有些吃惊,下意识地打算回过头去想要确认是否真的如此,但神谷立刻伸出手来牵住了我,把我拉到了她的身边。
——好近!
她语气严肃起来:“别往后看!你傻么?”
我在那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抱歉……但是我们为什么会被人跟踪?”
“我也不清楚,这种毫无缘由的事情,我哪知道为什么……不过你想往后看,也是有方法的,比如用这个。”
神谷一边说着,一边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枚由琥珀雕刻而成的小雕像,把它攥在手心,手腕上的术脉开始微微发光。念念有词地念出咒语之后,她轻轻一抛,那枚琥珀在半空中化成一阵烟雾,从中飞出一只云雀,扑扇着翅膀,在我们头顶的不远处盘旋。
“你不是会通灵么?试试和那只鸟共享视野,看看我们身后的情况。”
“这也是你做的那些魔法道具之一?”
我将信将疑地看着神谷。
“这是谕佳做的,十几年前的老物件了,她以前可以通过这种东西共享视野,所以我想,既然你会通灵,那你应该也能做到谕佳的那种共享视野。”
我叹了一口气,有些没把握地点了点头:“好吧,但是如果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的话,那你得牵着我,我得保持专注,留意不到脚下和转弯的地方。”
神谷也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于是我闭上眼睛,尽可能专注地感知那只鸟的存在。不知是它的灵魂在抗拒我的意识,还是因为她自身的以太痕迹过于微弱,我与它的交流十分困难,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手掌,想要抓住几根游丝一般的头发,但总让头发丝从指尖缝隙里溜过。在经过不断地尝试与失败过后,我终于探知到了那只鸟的踪迹,完成连接之后,我睁开了双眼。
在观察完周边的情况之后,我的视野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让神谷收起那枚魔法道具。神谷打了个响指,然后摊开手掌,不一会儿,一块石头就落在了她的手心。将那枚小雕像收进口袋之后,她用手臂轻轻碰了碰我:
“是不是真的有人在我们背后?”
看到真实情况的我十分忐忑:“我看到五个人鬼鬼祟祟地跟在我们的后面,拿着手机走走停停,一会儿看看手机,一会儿探着头望着前方——所以我们怎么办?”
神谷耸了耸肩:
“抱歉,我也没想好,不过……之前你走进这个巷子的时候,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感到有点身体不适?”
那种感觉又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对,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身体很疲惫,但是过了没多久,这种感觉就消失了。”
神谷咬咬牙:“果然……是结界,很可能他们就会在这里袭击我们。五个人的话……我觉得我勉强可以打退他们,但愿你不会给我拖后腿。”
没想到神谷小姐在这种时候居然反而有了兴致来调侃我。
“喂喂,我好歹也在宿英城执行过任务,怎么可能不会格斗术……反倒是我很怀疑,你一个人真的可以打退五个人?”
“你会格斗术啊……那我就放心了。而且你也别小看我,我当年好歹也能和谕佳两个人一起打退七八个人的同时进攻。”
虽然总感觉神谷可能避重就轻地略过了某些细节,但看上去她也没有夸大其词。我稍稍松了口气,心里略微有了底。
在灯光无法抵达的巷子里,幽暗的月光勉强驱散黑暗,神谷并没有使用照明魔法,只是牵着我的手,慢慢地向不远处的出口走去。这条巷子也太过漫长,仿佛我们已经在里面步履蹒跚了将近半个小时——不过这只是与一只鸟通灵之后所带来的时间认知上的偏差。实际目测的话,我们走过整条小巷,大概只需要五分钟。
其实我宁愿时间拉得更长一些,不过这实在不是这个时候该想的事情。
不过让我逐渐感到不安的,不是时间的混乱,而是在未知黑暗中正在等待我们的危险。
我叫住神谷:“神谷小姐,出口那里好像有一团黑色的烟雾,还是说那只是什么东西的影子而已?”
神谷也眯起了眼睛,稍稍观察了几秒,轻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咂了下舌:
“啧,白天刺杀了宗座特使的秘书,晚上又要来找我们的麻烦吗?也罢,把他们收拾完之后,问问到底是谁指使他们来的吧。刚跟你说的演示一下炼金术,看来马上就能兑现了。”
我拉了一下她:“啊?在这里动用魔法,真的没问题么?”
她甩开我的手:“不然呢?你以为我能赤手空拳以一敌百么?”
抱歉,神谷小姐,在你牵我手的时候,我光顾着心猿意马了——我从心底里向神谷暗暗道歉。她看上去依旧十分淡定,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思考着对策。半晌,她回过头问我:
“秋洋,我再确认一下,你也会一些格斗术对吧?”
我点了点头,于是她把手伸进大衣里,从腰间抽出一样东西,递到我的面前: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待会儿前方会出现一个人影,你等我的信号,我一旦松开你的手,你就冲出去用这个刺那个人影的胸口。”
我低头一看,神谷递过来的是一把做工精良的短剑,在月光下发出微弱的光泽。
“吸血鬼虽然不惧怕阳光和大蒜,但他们的确畏惧银质物品。这是我一直带在身上的防身武器,恰好是银质的。你对付面前那一个,我去对付身后那五个。好的,我说完了,你重复一遍之后要做的事情。”
我简略地说:“等到你松开我的手,然后我冲过去把短剑刺进他的心脏。”
她又握住我的手:“那行,待会儿就拜托你了。”
我向她起誓:“我们一定能活着出去。”
“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要说这种让人预感不好的话……”
神谷一边做出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对我吐槽,但她的手心已经开始渗出汗珠来。此刻我们距离出口那团越来越浓的黑雾,只剩不到十米的距离。黑雾时而聚拢,时而消散,随着我们的接近,竟变得有了形体,终于,在当我们默契地同时停住脚步时,黑雾幻化成了一个晦暗的人形,他一袭黑衣,月光下映出雪白的头发,正用鲜红的眼瞳看着我们。
“终于见面了,素未谋面的两位。”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吸血鬼,和传说中的有些差别,眼前的这位面色苍白的男士,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皱纹,声音听起来却十分年青,让人很难判断他切实的年纪。
根据我曾经看过的某些文献上的记载,吸血鬼诞生的那个年代,环境中的以太浓度比现在要高出许多,因此神秘也比当今有着更强的力量,据说那个时候,人与神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但其中一部分人违抗神的旨意,而受到神的责罚。但在驱逐他们之前,神依旧仁慈地给予他们庇佑,让他们免于死亡,而这些人依靠远超常人的智慧,运用取之不尽的以太,在暗中逐渐增强着自己的实力。最终,当人类永远被神所抛弃,离开神最后的庇护所时,他们已经与其他人类之间有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也正因如此,普通人看待吸血鬼,便自然而然地将他们视为强大的对手,以至于留下了“吸血鬼难以被杀死”这样的记载——当然,那些由死灵法师召唤而来的被称为“吸血鬼”的不死生物并不在此列。而回到眼下,面前的那位吸血鬼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用一种看待猎物的眼神看着我们,像是在等待着进攻的机会。
神谷不动声色:“对不起,这位先生,您既然说我们素昧平生,那您也没有必要拦住我们去路,还请您贵手高抬。”
“这恐怕不行,小姐。我收到了委员们很多条关于如何处置你们的指令,但没有任何一条说要放过你们。”
对方如此回答倒也在我预料之内,我们也许早就像巴夏洛神父与那位特使秘书一样,成为了在某些人看来必须要抹除的对象。真要是如此的话,我就不免有些开始担心若利韦和夏洛蒂的安危。神谷眯起了眼睛,看样子根本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
“是嘛……那给你下达命令的人,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去招惹一位白头发的女人?”
“我有没有收到这样指示与你无关,小姐。况且我们无处不在,为什么要畏惧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呢?”
“老女人?那你可真是不会察言观色。我这么说吧,我不是修女,这位先生也不是神职人员,换言之,我们与你不会有任何交集,所以想不通为什么你会想到要趁着这个时候来解决两个与你们毫不相干的人。”
神谷轻轻用手指点了点我的手背,于是我心领神会,另一只手在口袋里微微捏住短剑的刀刃,只等她一声令下。
“委员们想要解决你们,与你们是不是修女神父什么的毫无关联,而是因为你们切切实实地正在干预委员会的计划。为了能够顺利达成我们的目的,扫去你们这样的绊脚石,是理所应当的,而且……”
“啰嗦!”
谦谦有礼的吸血鬼还在阐述着杀人动机,然而神谷已经坐不住了,她抬起右手,手腕上的术脉发出光芒,一枚魔弹从她的指尖射出,向吸血鬼飞去。魔弹发出的光照亮我们与吸血鬼之间的路面,神谷松开了握紧的手,身体飞快地后跳,又从手中掷出了一枚魔法道具。
仿佛触电一样,我被一股从内心奔涌而出的力量推向前方,手从口袋中抽出,短剑利落地从袖管滑到手中。我握紧了短剑的剑柄,将刃尖对准依然镇定自若的吸血鬼,朝着他的心脏刺去。一切都在我计算好的范围之内,没有分毫的偏差,神谷与我的这次配合堪称天衣无缝——如果没有那一声尖锐的碎裂声。
就当我的刀尖即将扎进吸血鬼的胸膛时,我看到他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紧接着,随着一声清脆的巨响,他的身影在我眼前分裂成无数微小的碎片,逐渐飘散在空气当中。而一阵强力的反推力沿着我的手臂传到全身,最终打乱了身体的平衡,无法找到支撑身体的位点,我穿过那些微小的碎片,向前冲刺的身躯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秋洋!”
神谷话音未落,又是一阵低沉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我强忍着腹部的疼痛,直起身来向后看去,借着残留的光照,神谷那飘逸的白发进入了我的眼睛。她的双手都发着光,灵活地躲避着四五个人挥来的拳头,趁着他们攻击的间隙找到其中难以察觉的破绽,给予决胜的一击。神谷身边有些细小的星星点点像是回旋的雪花,轻盈地落在她的头发和大衣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满身狼藉,却发现我也被那晶莹的尘埃所包裹着。
面对剩下三人的轮番攻势,神谷灵巧地用双手挡开挥来的拳头,眼疾手快之间躲开对手的攻击路线,她的银色长发随着她身体的旋转而打开,就像是展开的折扇。她一边周旋着,一边大声向我喊话:
“难以置信,我刚刚居然是对着一面玻璃在说话,我居然被这种简单的把戏给骗了!”
洪亮的声音把我从迷茫当中拉扯回来,然后我发现,之前被她打倒在地的一个人影挣扎着站了起来,悄悄地从大衣背后掏出了一把袖珍手枪,十分熟练地打开了保险。
“小心你的身后,神谷小姐!”
我也高声朝着神谷的方向叫喊着,将手里的短剑朝着正在瞄准的袭击者投掷过去。听到我的声音,一拳击倒了敌人的神谷急忙回过头来,就在那一刻,持枪者扣动了扳机,短剑也同时准确无误地刺中了他的手腕。那个微型手枪发出如同气球爆炸一般的声响,所幸神谷已经离开了子弹的轨迹,随着金属弹壳落在地面,不远处的墙面上多出了一个弹孔。
我赶忙站起身,从那个倒在地上捂着手腕呻吟的人身上跨过,捡起了掉落在不远处的手枪,把枪口对准了正在与神谷对峙的剩下两人:
“举起手来(手を上げる)!”
显然他们并没有听懂我的话,不过我的叫喊成功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趁着这个间隙,神谷干净利落地一脚回旋踢,正中站在她身后的那个人的面颊,在站定之后又紧接着一记勾拳,将她面前的最后一人打翻在地。
“Si vous vous rendez, je ne vous trancherai pas la gorge!”[1]
在解决掉了眼下的威胁之后,神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看着躺在地上的袭击者,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严厉地质问他们。然而并没有人正面回应她的问题,大概是她下手过重,那些人都已经昏迷,现在唯一能够动弹的只有那个手腕被短剑贯穿的持枪者。神谷朝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缓缓地走了过去,停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
“给你一个机会,说吧,是谁派你们来的?”
躺在地上的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又把脸别了过去,并没有理会她的问题。神谷倒也没有露出什么生气的神情,她抓住了那把短剑的刀柄,开始慢慢旋转,惨叫声回荡在整个狭长的小巷。
“你不说也没有关系,但是这样的话,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因为流血过多而死掉。所以考虑好了么?是谁让你们过来的?或者,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呢?”
神谷继续以一种毫无起伏的声线说着,同时继续转动着刀柄,对方的惨叫声愈发痛苦,甚至让我都有些感到毛骨悚然。终于,他开口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是魏萨普大人!”
魏萨普?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人,大概这只是个代号。不过要说这个名字的知名度,我倒知道一位叫魏萨普的人,那人在巴伐利亚创立了一个叫做“光照派”的组织。
“为什么他要让你们来找我们?”
“他……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说会给我们提供你们的位置,然后让我们拖住你们。”
“那刚才拦住我们的那个人,他说我们妨碍了他们的计划,你们到底有什么计划?”
“我……我不知道,魏萨普大人只是让我跟着你们,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你不会隐瞒了什么吧?”
“不……不敢隐瞒,我已经把我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神谷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她的眼瞳已经从蓝色变成了暗红色。她盯着那人的眼睛看了片刻,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将短剑从那人的伤口上拔了出来。殷红的鲜血从他的手腕处流淌出来,很快就流淌到了条石地面上,惨烈的哀嚎声再一次在小巷当中回响起来。神谷擦干了短剑上的血迹,将它收回腰间,站起身来走向那处满地碎片的地方。
我看了看那人:“神谷小姐,我们不用给他们叫一辆救护车么?”
“救护车?他们围堵我们的时候,可没有想过要叫救护车,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神谷拢了拢沾在面颊上的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将它们甩在身后,然后走向原先吸血鬼站立的位置,那里现在只剩下了一堆晶体碎片。
“以太镜?我真是大意了,大概是在夜晚,又是在这么暗的情况下,这种障眼法真的可以以假乱真……抱歉啊,秋洋……”
我轻轻摇了摇头,然后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碎片拿到眼前仔细端详。它比玻璃要轻巧许多,仿佛并不存在重量,但在我的手上又有真实的触感,更加奇怪的是,在接触这块碎片的同时,右手手腕上的术脉也开始微微发光。我抬起头看着神谷,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以太能够成为固体,并且可以作为魔法的力量来源,你的术脉在发光,就说明有新的以太流过。我猜这种以太透镜的原理,就是扭曲光线,把人的光影从一处位置迁移到另一处。谕佳有一只使魔,也能使用这样类似的原理,会让人无法把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这样看来……那个吸血鬼的真身,之前应该就在这附近,不过应该也不太容易找到他的具体位置。”
说着,神谷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确认了周遭的安全之后,来到不远处的一片墙面,把手放上去,口中念念有词,在她的手腕发出一阵光亮过后,墙面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魔法阵。
我也走到那个魔法阵前,观察着上面的纹饰,小声问着神谷:“结界就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她点点头,沉思一阵:“让我想一想这个结界该怎么解除……实在没有办法的话,就用暴力拆除好了……”
神谷开始念叨着一些听上去十分微妙的事情。我则拿出了刚才捡起的勃朗宁手枪仔细检查起来。拔出弹匣,把子弹全都推了出来,数了数有四颗,又拉动滑套,把已经上膛的一发退了出来。确认完子弹之后,我又一发一发装回去,关上了保险,把手枪放回口袋。而在我验完枪的同时,神谷也成功地破坏了那个魔法阵。
“呼……还好没有到要暴力拆解的地步,总算是把它的运转通路破坏了。你看,这样一来固体以太就消散了。”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那一堆晶体碎片正在逐渐升华,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空气当中。
“所以这个结界是为了维持那面以太透镜而设下的?”
我从前并未见过结界,也并不清楚由于结界构造不同而带来的各异的功能,对我来说这些东西太过深奥,大概只有经过了多年的专门学习之后的魔法师们才能够游刃有余地掌握那些法术吧。
神谷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应该是的,这个结界能让以太定向地聚集在某一处位置,构建出原本很难在通常情况下保持形态的东西。还有就是,我们踏进结界的时候,有一阵明显的不适感,你还记得么?这个也是为了避免其他无关人员进入这个区域。”
我逐渐有些理解:“这样啊……看起来有些复杂,毕竟神谷小姐也差点动用暴力拆解。”
她叹了口气:“其实这个结界构造很简单,只不过我的魔法基础很差而已,所以拆解起来很费解。”
“……我还以为成为圣护,需要有非常高的神秘学知识才行,至少魔法水平要很高吧。”
神谷耸了耸肩:
“按理说确实应该如此,不过不久前才跟你说了吧?原本继承圣护身份的并不是我,而是那个被逐出师门的男人,我只是仓促继位而已,所以我祖父才会让玫瑰十字会协调谕佳来当我的老师。不过说来惭愧,我跟着她那么多年,学到的东西也不足她的十分之一,还真是辜负了她对我的殷切希望。”
我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朝着巷子的出口走去,她也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很快也离开了昏暗的小巷。
“不知道斯宾赛小姐那边会不会有危险,得赶紧给她通个电话。”
我一边说着,正要去拿手机,但神谷立即拦住了我:
“不要打电话,快点赶回去才是,我们能够被跟踪,那也就能够被监听。”
“监听?那我们住的地方岂不是……”
“那栋房子被改造成了魔法阵地,相对来说比较安全,不太容易泄露消息,想要入侵那里的话,基本上不可能成功。现在我最想知道的问题是,那群人是怎么样这么快就锁定到我们的,是科尔米耶教堂里有人泄密?但是他们说的是,我们妨碍了他们的行动……那他们所说的行动又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的任务只是为了拖住我们呢?”
神谷快步走着,开始絮絮叨叨,而我却陡然感到无比的疲惫:
“谁知道啊……这种事情,反正到最后都会水落石出的,现在去纠结有什么用嘛……”
她转过头来,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秋洋,咱们只不过是遭遇了一场小小的意外而已,你怎么就突然变得这么消沉?”
“抱歉,神谷小姐,我只是……联想到了在宿英城的时候,觉得有些难受,没事的,我能调整过来。我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能回头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想让自己快一些振作起来,而神谷也叹了口气,不再继续纠缠这件事情,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确实,我理解你。毕竟之前的调查会让人有一种感觉很轻松的错觉,但是只要多深入了解就会知道,那些悠哉游哉的日子背后,往往是其他人替你承担了许多。只不过现在,该轮到你去扛起这些沉重的东西了,当然了,就像你说的一直会跟着我一样,我只要活着,就一定会尽力保护你,毕竟李维先生嘱托过,而且你又是谕佳的侄子,我没有理由扔下你不管。”
我稍稍安心了一些,不顾依旧紧张的情形,又开始戏谑地和神谷开起了玩笑:“那我如果不为你肝脑涂地,是不是也会辜负你对我寄予的厚望?”
神谷撇了撇嘴:“谁要你为了我肝脑涂地……你傻吗?快点往回走,夏洛蒂那边指不定也遇上了什么麻烦事。”
她把头发撩到身后,双手插进口袋里,然后快步走到了我的前面。我紧跟了两步,又与她并排走着,认真地问她:
“我们住的那栋楼,为什么会被改造成魔法阵地?这应该不是夏洛蒂或者神谷小姐你布下的吧?会和阁楼上的东西有关么?”
她皱起了眉头,右手摸着下巴略作思索:
“上了年纪的话,果然会变得迟钝……在这里待了两个多星期,我居然没有想过要去阁楼上检查一番。”
“不如这两天去检查一下吧,正好也给手下的线人一些时间,让他们去查一查那个魏萨普是谁。”
“魏萨普(Weishaupt)是个德语姓氏,到时候派人去德语区那边和另外的线人交换情报吧……不过那都是之后再说的事情了,秋洋你说的没错,确实该好好查查那栋房子的隐秘角落。还有就是,那个吸血鬼提到了委员们,这个委员又是什么?”
我心不在焉地敷衍:“有一个委员会在制定某个计划,而我们成为了这个计划的目标之一?”
她紧皱的眉头微微颤抖:“这不明摆着的嘛……我还以为你之前在宿英城听说过类似的委员会呢。”
……
终于,在说了一些看似有些重要,实际上一点用也没有的闲话过后,我们终于又来到了行人较多的街道。我和神谷同时长舒了一口去,稍稍放松了紧绷的神经,朝着那栋已经能够看到楼顶天线的住处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大隐隐于市”这句话,用来形容我们一行三人再合适不过。
?
注释:
[1] 法语:“只要你投降,我就留你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