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酒已饮尽,菜已转凉,展昭的肚子也已填了半饱。终于,当展昭放下筷子后,鸿运酒楼第三层里唯一明显的声源消失了。
大家静坐不动,互相牵制,连彼此的呼吸都是压抑无声的。
右耳空气安静,左耳人声喧嚣,就在这矛盾的对比中,展昭突然捕捉到了一种声音,清澈辽远的笛声响起,似乎从远处而来,又似乎就在这酒楼之内。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展这句诗出自唐代诗人李白,可放在这里却并不违和。
同样的不知出处,同样的遍布全城。
三月时节,气息湿润。连声音似乎都因这水汽而略显迷蒙。
这骤起的笛声幽宁和远,似是春风舒缓,梨花香气浅淡,然雨后清新,乃见别致。
虽是独奏,笛音却呈包围之势,四面八方,由远及近,愈发清晰。
自笛声响起,三兄弟、老头和中年汉子的表情都不由凝重了几分,而那奇异女子却依旧面带笑意,眉目动人。
未待曲终,笛声却戛然而止,众人眼中随之多出了一个人,他仿佛是凭空出现一样,连展昭都不曾看清他的身法轨迹。
来者一身青莲色布衣,左手执一碧色长笛,鬼魅一般现身于此,立于众人之间。
由于他背对展昭,所以展昭并看不到他的脸,只觉得这儒生打扮的青年身上有一股强大的威压。看来刚刚那笛声就是他吹奏的。
“你就是那个什么碧笛书生?”中年汉子大刺刺地将其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率先开口。语气虽是极力想显出傲慢强硬的气势,却还是难掩心虚。
这下马威一般的现身还是微微震慑住了他。
来者毫不在意中年汉子深深掩藏的惧怕,轻轻地笑了一声,虽然十分的悦耳动听,展昭却总觉得有些甜腻腻的。并不热衷甜食的他下意识皱起了眉头。
碧笛书生?自己从来没听过这么一号人物。展昭略一晃神,耳边已听到那青年的应答:“是啊,我就是碧笛书生。”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直把人拽入恍惚之境。
而那边的中年汉子正状着胆子与来者对视,只一眼,便深深陷入了那双重叠深邃的眼眸中。他耳边回响着碧笛书生的声音,“你渴求荣华富贵麽?你企盼无上权势麽?”
这声音蛊惑着他,诱动着他,他的眼前浮现了自己加爵封官之后,有良田万顷,拥美女如云的景象,他不由自主地被这幻象所吸引,喃喃自语道:“想啊,我想啊。”
“那就加入我们吧,只要加入了我们,一切皆可实现。”
在妖瞳和魔音的双重魅惑下,中年汉子觉得碧笛书生说的话都是真的,他迫不及待地答应着,“好……好……”
展昭意识稍微一滞,再清醒过来时却见中年汉子不知为何,一脸的痴迷狂热之情,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癫狂的状态。而旁边的老头也是浑身颤栗,双眸紧闭,似在极力抑制着什么。
老头比中年汉子经验不知丰富了多少,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碧笛书生的蛊惑人心之术,但为时已晚,他既已和碧笛书生对视,便坠入了这无边的欲海幻境!“加入我们吧,只要你加入我们,那么你需要的绝世功法,轻而易举便可得到,从此驰骋武林,天下无敌!”
这充满了诱惑的声音在耳边无数次地回绕,即使闭上眼睛,自己登上宝座,荣膺武林盟主的幻象亦没有消失!
疑心是碧笛书生搞得鬼,展昭向他看去,逢碧笛书生转身,展昭的视线直直撞进一双水汪汪的重瞳里。周遭景象倏地一变,民间处处疾苦,皇宫奢侈糜烂,百姓怨声载道,而庸帝昏聩无能,官场黑暗,清官无道。
“你想改变这一切麽?那么,来吧,让我们一起重建江山,共创太平盛世!”
虽然明知这一切都是假的,可碧笛书生所营造出的幻境委实太过真实,而耳边一次次响起的声音又加剧了引诱,幻境和魔音相辅相成,以展昭的心性仍不免要为之动摇。
就在展昭坚守之际,一声惨叫将他拉回现实,他定睛一看,见那老者双眸紧闭,两道血流淌而下,其右手食中二指尚有血迹。原来这老头竟是趁清明尚在,自戳双目,以疼痛感强行恢复意识,以免被幻境所迷,失了心智。
展昭心下暗暗震惊于老者做事的果断以及他对自己下手的狠毒辣。
而那边的三兄弟也因此挣脱了幻境,他们手拉着手,额头上沁出豆大的汗珠,显然抵抗幻境他们也花了不小的力气。可中年汉子却似乎没听到老头的这声惨叫,双目里渐渐充斥了一些狂热的情绪。
展昭一手握紧巨阙,一手扶着桌子,摇摇头,努力挣脱那种昏沉沉的头晕感。
他没注意到那浑身异香的奇异女子不知何时已与碧笛书生站在了一起,见展昭四人脱离幻境,那女子便舞动起来,她身上的圆环也随着她的律动而产生叩击之声,这声音似乎有某种特定的韵律,而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也随之渐转浓烈,展昭头晕目眩,心跳加速,最后终于支持不住,倒在了桌子上,昏睡之前只听到那老者声嘶力竭的一声喊叫,“金环舞娘!”便陷入一片黑暗。
晴朗而透明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床上熟睡人的脸上。受到光线的刺激,展昭的意识渐渐从昏睡中苏醒。
他皱皱眉头,下意识地以手抵额挡住恼人的阳光,正要翻身却又忽的坐起,他揉揉眼睛,警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房间内桌椅瓢盆一应俱全,看起来倒像是某家客栈。
可自己明明晕倒在了鸿运酒楼啊。展昭混沌不清地想着,随即按了按太阳穴,想要驱走尚存的晕眩之感,但头依旧仿佛宿醉一般的疼痛。
展昭掀开被子,顾不得床边铜盆里的水是否隔夜,见其干净清澈,便扑了扑脸,被清凉的水一激,展昭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洗漱过后的展昭穿戴整齐,他拿起床边的巨阙,满腹疑惑:自己为何昏睡在这里?其余人都去了哪里?昨晚那些人又是为了什么聚在一起?自己昏迷前曾听到那老头大喊了一句金环舞娘,难道就是那身有异香的女子么?也只有她没有被碧笛书生的幻境所迷。那个碧笛书生到底是什么人?自己连他的样子都没有看清就栽在了他手里。一念及此,展昭心中自是五味陈杂。
虽然这不得而知有待解开的种种谜团复杂又众多,但闪过展昭脑海的思绪都只在一念之间。
展昭推开房门,正巧撞上了一个人,展昭拦住他,待要问话,却发现恰与昨日为自己上菜的是同一个人。
林三之停下脚步,见是展昭,嘴角一咧,笑道:“公子,您醒了。”
展昭眉头一皱,道:“这是哪儿?”
林三之道:“公子,您不记得了?昨晚您喝醉了,我们打烊的时候才发现,您与另三位客官还没走,我们掌柜的便让我们把你们抬到四楼。我们这儿经常有喝醉的客人,掌柜的好心,不想将其扔在街上,便在四楼专门设了几间客房……”
“还有另外三位?”展昭打断絮叨的林三之。
“是呀,就是那三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但他们醒后已经离开这里了,这不,我刚收拾好他们的房间,顺道过来看看公子你,谁知刚巧您也醒了。”
“那你可曾见过一个儒生打扮,穿一身青莲色布衣,手里拿着一个碧色长笛的青年男人?”
林三之仔细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并未见过。”
展昭又问道:“那昨天晚上那名姑娘你可有印象?”
林三之道:“这来来往往的姑娘可多了,公子你说哪一个?”
展昭道:“就是身有异香,戴了很多圆环的姑娘。”
林三之点点头,恍然大悟道:“嗨,您说她啊,这位姑娘我可有印象,长得太漂亮了。”
展昭喜道:“你有印象?”
林三之道:“对啊,她后来和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汉子一起离开的,真是搞不懂,那天仙儿似的姑娘怎么就看上了他呢。”
展昭凝神细思,看来那中年汉子终究着了他们的道。
“那那个老头呢?”
林三之一甩汗巾,又生气又委屈地道:“别提他了,穷酸人一个,只点了一盘花生米,最后人不知怎么的就不见了,账也没有付,老板说从我这个月工钱里扣。”
展昭眼皮一跳,心中有一股不好的感觉,这老者怕是凶多吉少。
虽然二人萍水相逢,可毕竟蒙他相救才从幻境中脱身,展昭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淡淡的悲凉之感。
“他的钱我会替他付。”展昭道,“这是给你的。”
林三之听到展昭前一句话,已是喜不自禁,又得了赏钱,只觉双喜临门,一股脑地点头感激道:“谢谢公子!谢谢公子!”而展昭早就下楼结账去了。
青楼的规矩一向是晚上开门,白天不接客。但只要是规矩,就是被用来打破的,尤其是银子很多的时候。
所以此刻白玉堂可以于幽静之室与美人独处。
青葱翠玉,十指轻挑,弦音如泻,一曲终了,余韵悠长。
筝声清旷,美人情动,白玉堂赞道:“笙娘的技艺之佳,可谓一绝。昨晚无缘一见,今日大饱耳福啊。”
“五爷谬赞了。”笙娘笑不露齿,眉眼弯弯。
“不知笙娘可会奏笛?”白玉堂似是随意一问。
笙娘微微垂头,掩住眼里万千情绪,道:“五爷见谅,笙娘唯擅琴筝。”
白玉堂道:“无碍,一时心血来潮罢了。”
就在此时,白玉堂半摇的扇子嚯地一下收起!
笛声!
远远近近传来一曲熟悉的声调。
白玉堂凝神细听,断定与昨夜所听却追寻无果的乃是同源后便一跃而起,破窗跳出,循音而去。徒留身后笙娘的惊呼:“五爷!”
这笛声与昨夜所听之曲虽然相似,却断断续续,略有滞涩。昨日是个中高手,而今天却好似变成了一个学艺不精的顽童。
白玉堂虽是轻功卓绝,怎奈笛声时响时停,未及寻到声源,笛声已歇。纵是他心有不甘,亦无计可施,只得怏怏而返。
展昭结了酒钱和房钱之后,便径直去了乐坊,以试音为由挑了支长笛,按记忆吹奏起昨夜所听的曲子。
这首曲子是无名之调,纵使展昭博闻强记,也无法过耳不忘。
待展昭将自己依稀记得的曲调吹了两遍后,不仅无人前来,反倒惹来坊内多人嘲笑的目光和老板不满的注视。展昭并不在意,只抱歉的笑笑,便放下长笛,走出乐坊。
此法不通,他路难寻,看来只得暂且搁置。展昭心下默默叹了口气。
#白衣#
有句歌词是说:大晚上装鬼嘚瑟个屁,还不知道白衣服有多难洗——出自44的《猫大人的吐槽》
今日,让某秋来抓奸情(桀桀桀)
某秋的分析:五爷不知道白衣服难洗,猫大人知道,代表了什么?代表五爷的白衣都是猫大人亲手洗的!!(星星眼)
啧啧。猫大人好贤惠,五爷好幸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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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卷一:命相逢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