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深锁娇 第4章 第 4 章

场面有一瞬间陷入了诡异的静默中，就连长公主脸色也微微一变。

北梁历来约定俗成，以琴棋书画为尊，歌舞唱曲为卑，但因昔年先皇宠妃刘氏一曲霓裳舞艳绝四方后，北梁女子纷纷效仿后，是以只有唱曲还不被世人所认同。

因此，众人无不震惊凌桓的提议。

顾清嫣手指紧了又紧，她咬唇闭上眼，缓了半晌才道：“民女不会。”

凌桓也不多做为难，抬了抬下颔：“那顾小姐请吧。”

摘花者无才可献便需自罚三杯，顾清嫣默然垂眸，拾起杯觥，将三杯酒饮下。

众人朝她投去同情的目光，都在心中疑惑，为何临安王突然要为难她。

“清嫣，你没事吧？”坐下后，身侧的谢允和孙采宁关切道。

顾清嫣摇摇头：“没事。”只是她酒量浅，很快的酒气便冲上了头。

她双颊飞红、撑着额坐在席位上，朦朦胧胧间她又听到了许多嘈杂的声音，随后还夹杂着几声惊呼。

再然后，她眼睛一闭，沉沉睡了过去。

*

一觉醒来，已经天大亮。

顾清嫣扶着额坐了起来，脑袋一阵抽痛

“小姐醒了，快，喝些醒酒汤吧。”春桃端着碗服侍她喝下。

“我、我怎么回来的？”她想起了昨日的事，问道。

“德阳郡主送您回来的。”说到这个，春桃很是替她打抱不平道，“昨日的事京中都传开了，临安王也太欺负人了！小姐是堂堂丞相府千金，他怎么能叫小姐唱曲呢！”

顾清嫣双手掩面，顿时觉得头又痛了几分。

“爹知道了吗？”

“昨夜您回来时，相爷脸色沉得很，今日一早他便进宫去了。”春桃道，“不过小姐也别太在意，是临安王无理冒犯，相爷想必不会责备您的。”

“嗯……替我梳洗梳洗，我去给娘请安。”

春桃替她梳着头，一边说道：“对了小姐，您有所不知，昨夜您喝醉之后，长公主府乱成了一锅粥。听说临安王宴席之上好端端的突然发难，当众卸了一名侍官的手，随后叫人拖走了，吓得七公主连夜进了宫向陛下哭诉，说坊间传的没错，临安王喜怒无常、暴虐成性，她宁愿削发为尼也不敢嫁去临安王府。”

还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经讶然。

皇宫，御书房中。

皇帝无奈地看着面前的人，询问道：“昨夜那刺客可有伤着你？”

“没有。”

“那问出什么来了？”皇帝又道。

凌桓端着茶盏，用杯盖轻刮了刮茶沫，淡笑了下：“都是死士，能问出什么？”

皇帝吹胡子瞪眼道：“臭小子，那你是故意留着他，等着在宴席上露那一手吓孤的小七？”

“臣对七公主无意，陛下若执意撮合，怕是最后会伤了公主殿下的心。”

“你……”皇帝语塞，半晌败下阵来，无奈道：“那你可有看中的姑娘？”

原本皇帝也就随口问问，没指望凌桓嘴里能说出什么来，谁知他沉默了下，缓缓开了口：“顾朗的女儿。”

“什么？”皇帝一愣。

凌桓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若陛下非要臣娶妻，那臣就求娶顾朗的女儿，顾清嫣。”

……

顾朗直到晚饭时分才回了府，进门时脸色很是难看。

“爹爹。”顾清嫣从饭桌前起身，上前怯怯唤道。

顾朗看着她，眼神复杂：“你……”

“爹爹，是女儿不好。”她眼眶泛红，低声道，“昨、昨日也不知为何会招惹上临安王，累得爹爹失了脸面。”

顾朗闻言，脸色更是阴郁，半晌才哑声道：“不怪你，是爹爹不好。”

“嗯？”她抬眸，有些疑惑。

“临安王这么做，是针对爹的。”顾朗闭了闭眼，疲累道，“他恨爹……当年定国将军的死，爹是要负一些责任的。”

十一年前，南羌与北梁开战，定国将军凌湛率领赤骁七万铁骑在白水坡与南羌十二万大军对战一月有余，那一战双方皆是死伤惨重，最终是由南羌先撤了兵而结束。

赤骁军经此一役也元气大伤，本该整军休养的，可当时以左相顾朗为首的一众老臣极力说服皇帝，趁着南羌撤兵时乘胜追击，攻入南羌边境，反夺边关要塞风离城。

北梁原就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历代皇帝都有统一周国的野心，皇帝经不住劝，便动了心思当即下军令，要凌湛整军继续攻打风离城。

军令如山，凌湛无果，只得咬牙带兵攻打，却在风离城遭了埋伏，若不是最后凌湛带着一支千人军以死相拼，掩护剩余残军逃离，那曾经叱咤四方的赤骁军几乎全军覆没。

在得知定国将军战死沙场后，东湘郡主痛不欲生，一杯毒酒随着将军而去，只留下年仅十岁的凌桓独自在世。

得知了这些前尘往事后，顾清嫣半晌都没缓过神，这也难怪临安王会这样对她，小小年纪便经历双亲离世，而始作俑者，有她父亲一份。

顾朗看着女儿，眉头始终紧锁，沉痛道：“嫣儿，是爹对不起你。”

“临安王向陛下求旨，要娶你为妃。”

此言一出，顾清嫣如遭五雷轰顶。

顾夫人奔出门，猛地攥住顾朗的袍子，神色激动道：“什么！你说什么……”

“不行，嫣儿她不能嫁给临安王！”

顾朗闭上眼道：“陛下已经同意了，不日便会下旨赐婚。”

顾夫人落泪道：“临安王这分明是要报复当年的事，嫣儿若是嫁进了王府这一辈子就毁了，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将我的女儿夺走啊……老爷，您再进宫求求陛下吧，对！对了，三皇子他心悦嫣儿，不日便回京了，您向陛下求个情啊……”

“我求过陛下了。”顾朗狠了心扯下顾夫人的手，深吸一口气道，“陛下又何尝不知三皇子的心思，可他自觉亏欠凌家太多，这又是凌桓这些年中第一次向他提出请求，三皇子一点小小的牺牲在他眼里都算不了什么，更遑论相府出嫁个女儿……”

顾夫人双目含泪，眼底满是怨怼：“你这是要我的命！”

顾朗别过头，沉声道：“事已至此，嫣儿，你好生准备准备吧。”说罢，他拂袖离开。

顾清嫣从始至终只是呆呆站在门边，任凭身边顾夫人抱着她痛哭不已。

她想起昨日凌桓看她的神情和种种举动，原来如此，他恨相府、恨她爹，也恨她。他想报复这一切，所以他向陛下求了旨，要娶她……

太可笑了，这一切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

短短两日时间，自己的人生竟出现天翻地覆的变化。

她涩然扯了下唇，自己马上就要从全京城最令人羡慕的女子变成最令人同情的对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