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妻俩手忙脚乱地拿拨浪鼓哄着娃娃,可那娃娃怎么都不肯歇,哭得直打嗝。
“唉,这孩子就是精力太好,哭得又久又大声,谁哄都不行。”扶星很是发愁。
伏宴走上前去,低头看那襁褓里的小家伙,哭得鼻涕泡都冒出来的脸上依稀可以看出将来精致的面容。
“倾文,你……”扶星一脸见鬼的表情,因为她发现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友常年冰冻的脸上居然露出了柔和得不可思议的笑容,这不亚于神界那只睡了几万年的老龟突然挪了窝给她带来的冲击。
伏宴的手指在小娃娃哭得惨兮兮的小脸上轻轻点了点,哭声瞬间止住。
那小娃娃泪眼朦胧地看着伏宴发了一会儿呆,突然乐了,漂亮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脸上还挂着泪珠子。
扶星和沈乱更是震惊了,谁来哄都不顶用的小祖宗只是因为倾文的一个笑容居然就不哭了。
“一颗牙都没有,还笑!像个小老头子。”沈乱忿忿不平地戳了小娃娃一下,就被小娃娃嗷呜一口咬住了指头。
“卿卿你看这熊孩子,这么小就胳膊肘往外拐!”沈乱举着手指哭诉。
伏宴没有理会那对夫妻的打打闹闹,专注看着娃娃。
可能是哭累了,小家伙眼睛红红,粉嘟嘟的小爪子向伏宴挥着。
伏宴试探地将食指递给了他,然后就被小胖手一把抓住,紧紧地攥着,小娃娃咧着没牙的嘴乐开了花。
原来黎巫小时候是会这样笑的。伏宴觉得有些神奇,自己小时候也会笑得这么憨吗?
时光又一次交错。
伏宴回过神来时,手里握着的小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面前站着的小少年。
那少年的眉眼分外熟悉,俨然是还未长成的黎巫,只是神情还没有后来的冷淡,眉眼洋溢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他拉着倾文认真地说;“帝君,你看我这套剑法练得如何?”
这声帝君仿佛一只手将神思恍惚的伏宴向后一退,冰冷汹涌的巨浪将他席卷进时间的洪流之中。
伏宴就此清醒,与此同时,门外响起了兰无思焦急的呼唤声。
从兰无思的口中得知黎巫失踪的时候,伏宴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乱,也只有沈乱才能让黎巫在这个时候一声不吭地离开。
伏宴放出一只纸鸢追踪黎巫的气息而去,等他跟着纸鸢来到黎巫最后出现的地方时,那里已经一片冷寂,只有河中星星点点的灯光忽明忽灭。
伏宴俯身捡起一只被人遗落在地上的面具,上面雕刻的小狗冲他吐着舌头,有几分滑稽。
黎巫这辈子都没想到过会出现面前这样的场景,他站在雕饰华丽的皇宫大殿内,灯火通明,对面分别站着几个人。
他们分别是沈乱、琢风、华朔,还有坐在上首的轩和及信乐皇子……
而剩下的这个人,黎巫是怎么也想不到的。
黎禾。
巫族居然背弃先祖的坚守,与他们一直所唾弃的朝廷沆瀣一气,真是讽刺啊。
“好久不见,黎巫,你看起来似乎还算精神,看来那次的祭祀只是让你送了半条命,你又活过来了。”黎禾抱着手坐在那里,背后站着几个巫族青年,他们依然身着巫族的服饰,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黎禾的态度依然是那么趾高气扬,用看死物的眼神瞪着黎巫。
“你同朝廷联手的事情,穆老知道了?”黎巫问。
黎禾哼笑道;“他知不知道都没有什么所谓,巫族把自己封闭在远古已经太久了,这样下去迟早所有人都要灭亡,还不如早点另谋出路。”
对于黎禾说的这一点,黎巫还是颇为赞同,不过如今他知道自己与巫族毫无关系,当然也不再关心巫族的存亡。
“所以呢,”黎巫问沈乱,“你们聚集在皇宫里想要做什么?”
沈乱哈哈笑了几声,爽朗地说道;“阿黎不必太过紧张,为父只是想要创造一个魔和人和谐生活的世界罢了,你不觉得为父的这个理想非常崇高非常有意义吗?”
黎巫面无表情道;“哦?”
“我看你只是在魔界清闲久了,浑身不自在,想给自己找点消遣吧。”
“哈哈哈哈哈哈……”沈乱大笑着拍打着黎巫的肩膀,对其他几人说道,“本座这个娃娃从小就聪慧,在领会他爹的心思这一方面真的是拿捏得死死的。”
“阿黎自然是很聪颖,这一点大概是承袭自魔尊阁下。”轩和帝温和地附和道。
黎禾却已经僵住了,他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
身后的巫族人凑到他耳边,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族,族长,那个魔尊说黎巫是他的……”
“闭嘴。”黎禾立马打断他的话,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道,“黎巫只是在我们族中暂住过一段时间,我们族人一直对他礼遇有加,没有刻薄过他,别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死不认账就完事了,知道没有?”
巫族青年喏喏地应着,缩了回去不敢再吭声。
黎巫的目光在沈乱和轩和之间来回梭巡,他到目前为止还是不太能接受轩和同沈乱站在一边,毕竟轩和是伏宴的旧友,而他也确实是一个励精图治的皇帝,备受百姓爱戴,本可以千古留名。
沈乱说是轩和为了获得长生不死而主动找上了他,黎巫仔细一想也并非不可能,他曾无意中在轩和的书架上发现几本与长生不老有关的典籍,或许从很早开始,轩和帝就有了追求永生的执念,但轩和又是个所有人眼中的明君,他不会同从前历任帝王一般大张旗鼓劳民伤财地命人去搜罗灵丹妙药,而是更加隐秘地进行他的计划,另辟蹊径,找到了身为魔尊的沈乱。
“陛下,本座听说,你曾经派人追杀过阿黎,其中可是有什么隐情吗?”沈乱坐在轩和命人给他设的座椅上,姿势奔放,两条长腿懒洋洋地翘着,仿佛躺在自家的榻上一般自在。
轩和依然笑容和煦;“是寡人之过,只因当初阿黎是以巫族的质子身份入京,而这些年间,阿黎曾与巫族密切来往,故而寡人误认为阿黎是巫族布置在宫廷的眼线,可现在知道阿黎与魔尊阁下乃是真正的父子,且与巫族毫无关联,那误会自然就解除了。”
“哦……”沈乱眼皮抬都不抬,“我儿可是因此事受了不少委屈。”
殿中一片静悄悄,大部分人的目光偷偷看向面色不虞的轩和,身为人间帝王,主动低头已属不易,可看来这魔尊想要的可远不止一句道歉。
“是寡人疏忽了,等此事过后,寡人定当竭尽所能补偿阿黎以及阁下。”
黎巫抽了抽嘴角,这些人各怀鬼胎,却非要拿他当由头。
“如此甚好。”沈乱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对黎巫说,“阿黎可听见陛下的承诺了?可还满意?”
黎巫露出一点敷衍的笑容;“我满不满意不重要,魔尊满意了大家就都满意了,不是吗?”
“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沈乱拍着大腿放声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大殿里的气氛分外融洽。
“言归正传吧,你们到底想做什么,”黎巫摊开手,“现在我是阶下囚,不论你们有什么计划,我既没办法躲过沈乱通知别人,也无法阻止你们,那么,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不过分吧?”
沈乱手一抬,从琢风的手中接过茶,优雅地啜饮一口,道;“你这孩子,刚才不都和你说了吗?你爹爹我就是希望能看到魔人和平共处,凡人的寿命得以延长,而魔族也能生活在一个不那么恶劣的环境里,大家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不好吗?”
沈乱说的话,黎巫一个字都不信。
乍一听他画的大饼还挺诱人,毕竟大部分人都梦想长生不老,可真的能够做到吗?如果沈乱能让人获得永生,他为什么不首先延长魔族人的寿命,而去帮他根本就看不起的凡人?何况改变寿命本身就是一个逆天而行的事情,即使侥幸成功了,也会后患无穷。
“即使是神界,也不存在所谓的永生。”黎巫冷静道。
沈乱嗤笑;“神界也不过是由一群抱残守缺冥顽不灵的老头子在掌控着话语权,凭什么他们说的话就可以被奉为真谛,到底存不存在永生,试了才知真假。”
黎巫看轩和,见他也在微微颔首,便知道劝服众人这一条路是走不通的,沈乱在嘴炮这一方面是无敌的。
沈乱和轩和他们许是还要继续商议计划,黎巫便被沈乱的两个手下先带去了偏殿。
为了防止黎巫逃跑,他的双手手脚都被上了锁链,行动起来还是有几分不便。
“没想到你也有沦为阶下囚的一日。”华朔走在黎巫身后冷嘲热讽,“当初断我一臂的时候可曾想到今天?”
黎巫倒是淡定;“你刚才没听到吗?”
“听到什么?”华朔警惕地问。
黎巫指了指自己;“我是你们魔尊的孩子,将来要继承你们魔界的王位,到时候你也要跪在我的脚下俯首称王,得罪我对你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