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白天的探路,这一次,黎巫轻松地找到了山庄的主建筑。
蹲在屋顶上,黎巫抱着胳膊不由打个寒颤,低头看下去不由感叹这山庄的主人真是财大气粗,这山庄园子虽比不得皇宫,但从里到外都透露着气派,恨不得把有钱两个字挂在门上,不过除了气派还真的一无是处,这魔教头头不会就是个暴发户吧。
黎巫抽了抽微微发红的鼻子,试图从空气里嗅到兰无思的气息,但显然并不实际。
这可难办了,难道要绑一个山庄的守卫来问问?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伏宴怎么还没找来?凭他还能被魔族的人困住这么长时间?
干着急没用,找兰无思太麻烦,找魔族头头还不简单吗?山不来就我我就山,于是头铁少年决定主动出击,亲自会一会那位神秘的魔教头子。
他轻轻松松跳下屋顶,猫一般悄无声息落在草丛里,扒开茂密的绿植向外张望,竟未见到守卫的身影,抬头看楼阁外的牌匾,赫然写着归星二字。
这么大的山庄主楼咋起了个这么不起眼的名字?黎巫一边犯嘀咕一边屏息观察楼中的动静,发现里面虽然有烛光,却听不到人声。
他有点摸不着头脑,大费周章把他抓来这里,没有拷问没有酷刑,人都跑哪去了?
结果,没有遭遇任何的拦截,黎巫像进出自己家门一样溜溜达达地就进了归星楼,在囚禁他的书房里一无所获,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找到一点有关山庄主人的线索。
这归星楼的一层大概是用来议事的,主座下方排列着桌椅,除此之外,厅中并无其他特别之处,黎巫便上了二层。这二层大概是作为山庄主人临时处理事务的地方,布置成书房的模样,书柜陈列有序,随意一翻,都是一些在黎巫看来晦涩难懂的古籍,有些文字在他看来完全不像人写出来的。
莫非是他们魔族的文字?
从这些书籍中也实在找不出什么线索,于是黎巫开始神经兮兮地找机关,这些邪门歪道肯定少不了布置一些机关暗道之类的。
然而凭他从二层重新搜回一层,都没能有半点发现,累成狗的黎巫坐到主座上很是愤怒地锤了一下扶手,然后从他的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响声,原来主座后的那道墙自动向两边分开来。
这魔族的机关也太敷衍了吧。黎巫一脸无语地钻了进去。
墙内是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黎巫小心翼翼地前行,唯恐触及某个机关,随着他渐渐深入其中,黎巫依稀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
找对地方了!黎巫暗想。
细碎的说话声逐渐变得清晰。
“琢风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有没有成功困住那个修士。”黎巫听出了这个声音正是白日里见过两次的那个小姑娘,此时,她的语气一点听不出之前的骄横,分外恭谨。
她的话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黎巫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发现了自己的潜入。
终于,另一个人开口了;“凭琢风是捆不住那个人的,小朔也是个派不上用场的,用不了多久,此人必然会寻到这里。”
黎巫愣住了,虽然昏迷前他已经听到了这人的声音,但是再次听到的时候,黎巫的心头涌上千万种莫名的滋味,这声音太熟悉了,可是他根本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这个人到底是谁?
不是巫族人,也不是两仪司的同僚,这些年他去了许多地方,可这个声音绝不曾出现在他的记忆里。
“那,我们要继续在这里等着他找上门吗?您不是说我们没有必要在人界暴露行踪,若是让他找到山庄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过去是这样,那伏宴是昆仑的镇派之宝,在人界算是数一数二的修为,若是硬碰硬,凭我如今残存的实力多少有点勉强,”那人似乎心情非常愉悦,话里带着笑意,“不过如今我找到了我要的东西,倒也不必再顾忌他。”
伏宴居然这么厉害?黎巫有些不服气,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却出卖了他。
小姑娘愣了一下,想起了被主人带回来关在极望阁的那个怪异少年;“那位小公子似乎迫切希望和您见面,主人,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这样让您看重?”
躲在暗处的黎巫不由竖起了耳朵,这两个人说的是他吗?这个魔族头子果然认识他?好奇心大盛的黎巫不由往前蹭了蹭,想听得更清晰一些。
“什么人?”黎巫听得那人轻笑了一声,然后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可以用怀念来形容的语气叹道,“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初小猴儿一样跟在我身后打转的小家伙如今……还是一点没见长高啊。”
黎巫瞬间炸起,这人在瞎哔哔个什么劲,他又不是一直都这么矮的,如果不是因为巫族那群傻逼,他和伏宴也就差了一个头。
他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和魔族这群不开化的蛮夷一般见识,又耐着性子继续听这二人拉家常。
“属下跟在主人身边这么多年,为何从未见过他,也不曾听您提起过。”小丫头追问。
这小丫头和华朔一样,虽然外表看起来年轻稚嫩,然而实际上岁数应该都不小了,魔族和神族一般,普遍寿命长,华朔这样的在魔族还算是个小崽子。
而这魔族头子虽然从声音听不出岁数,应该也至少活了几千岁了,不然混不到这个位置,不过看起来此人平时在下属面前没什么架子,否则那小丫头也不敢这么大胆子过问主人的闲事。
“都是些陈年旧事,若不是这孩子突然出现在人界,我也几乎忘记了当年的事,”那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有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当初我还年轻嘛,搞出了不少事情,那孩子也是在我的意料之外。”
他似乎不太愿意多说,然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无论是毕恭毕敬侍立在侧的少女,还是躲在暗处偷听的黎巫都不由悬起了一颗心。
这人话说一半留一半,勾起别人的好奇心又故意装死,也太恶劣了吧?黎巫很是愤怒,但是又不敢冲进去揪着他的领子逼问。
云檀,就是这个魔族少女的名讳,虽然云檀在他人面前总是趾高气昂的姿态,然而她也有寻常女儿家的心思细腻,此刻她心中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却不敢说出口,她知道,如果是主人不愿说的事情,那就是不可触碰的忌讳,会死人的。
“说起来,某个小家伙躲在那里偷听了半天,难道不想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吗?”屋中人突然提高了声音。
黎巫炸毛,这个人早就发现了自己,却故意不戳破他,把他当猫耍。
不过,黎巫冷笑一声,他本来就是为了见这个人来的,既来之则安之,他倒是想看看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大人物。
他从暗角转出,坦坦荡荡地暴露在了两人的视线里。
云檀先是吓了一跳,继而皱起秀气的眉头叱责道;“你居然从守卫的手底下逃了出来,还找到了这里,区区阶下囚,还不快滚出去!”
然而还没等黎巫顶回去,那背对着他们斜倚在灯下的人却很是温柔地说;“云檀,谁许对我们的小贵客这般怠慢,夜深了,小贵客或许饿了,去拿些点心热茶来。”
云檀一哆嗦,连忙低声道了声是,匆匆离开,临走前悄悄瞪了黎巫一眼,暗示他别多嘴。
黎巫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他向来心大,干脆在那人的对面端端正正坐了下来。
“说罢,抓我来做什么?我和你们魔族可没什么恩怨。”黎巫单刀直入,对方这样神神秘秘避而不见的态度实在令他有些失了耐性。
“恩怨?”灯下的人重复一声,缓缓坐直了身子,回过头,笑道,“我们自然无冤无仇,反之,我对小公子喜爱得很,所以才特地将小公子请到山庄里来好生招待着,怎么样,对这座庄子可还满意?”
随着那人的动作,他的侧脸露了出来,赫然是一张足以令俗世的女子疯狂爱慕的俊脸,看起来并没有魔族的戾气,反而像个饱读诗书的儒士。
好生招待?黎巫嗤之以鼻;“既然是好生招待,不如先把我朋友放了,咱俩再好好‘联络’一下感情。”
那男子轻笑了一声;“果然是孩子气。你那朋友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放他离开。”
“事情?什么事?”黎巫警惕道,难道这人是为了干倒轩和帝缺人,想拉自己入伙?“先说好,我在轩和面前就是个小喽啰,现在还是个钦命要犯,朝廷派的人很快就杀过来了,你要是想找我一起搞事情基本没什么指望。”
那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个凡人君主的位子如何入得了我的眼。”
黎巫点头,也是,目前来看,这人应该是魔族扛把子,说什么也不至于为了当皇帝这样费尽心思绑他这样的小角色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