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巫专注地看着伏宴的侧脸,怎么看都不觉得腻味,世间怎么会有生得这么好看的人,眉眼皆可入画,叫人见之难忘。
然而他第一次见到伏宴时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人生的好呢,当时大概只是想着这些昆仑的道士实在惹人烦吧。
御风而行,又有纸鹤引路,不过一日,他们便抵达了位于沙漠腹地的凝光城外。
“这凝光城地处如此恶劣之地,又有群魔环伺,竟然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是得了哪方神圣庇护。”黎巫趴在茶肆的桌面上,懒洋洋掀起眼皮看着周围偶尔路过的行人。
“曾经的凝光的确是几乎败落成一座死城,干旱连年,因干旱饥饿而死的城民不计其数,然而要逃出这个沙漠也是难如登天,凝光城渐渐被被魔物占据,可能凝光城的人也觉得只能听天由命,便放弃了挣扎,直到近些年,盘踞凝光的魔物被清除,这里才渐渐缓过来,如今也多少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繁荣。”伏宴提起茶壶替黎巫斟满,又往他嘴里塞了个果子润润嗓子。
一旁的兰无思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戳戳身边的玄素;“道长,你这位师尊,平日里待人都是这么体贴周到吗?”
玄素嘴角一抽,这让他怎么说,老老实实说师尊这人虽然看着客气可是他打入门到结识黎巫之前还真没见够他给谁眼色,更不用说现在像伺候祖宗一样去伺候个人?
伏宴给的枣子清甜又多汁,黎巫满意地眯起眼睛,鼓着腮帮子吃的卡蹦脆,甚至积极地从伏宴的袖子里掏。
这方圆百里都是大漠,怎会有这么新鲜饱满还沾着露水的枣子?一旁的兰无思犯嘀咕,虽然他也很想吃,但是从黎巫的手下夺食简直是异想天开。他只能默默地灌了一碗茶水下去聊表安慰。
“大人,我们既然已经到了凝光城,是否该去拜会那位……您的故交?”兰无思有些好奇黎巫救的那位姑娘是怎样的人,在这凝光城中是怎样的地位。
“这个……”黎巫想了想,比划了一下,“和我的个子差不多高。”
那不就还是个小丫头嘛。兰无思想了想,觉得黎巫把希望放在这么小的孩子身上有些不靠谱。
黎巫左掏掏右找找,最终从身上翻出了块半个手掌大的铜牌,上面的雕饰看起来不像是中原所有。
“这就是那孩子当年给你的信物?”伏宴听黎巫提起过当年的事情,见他将铜牌递到自己面前,便接过来察看一番。
“嗯,”黎巫点头,“你见多识广,玄素说你也来过这里,你认为这样的纹饰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持有?”
伏宴只是一眼心里便有了底,将铜牌递还给黎巫收好;“此人家中必然在这凝光城中握有重权。”
“重权?她自称姓古,”黎巫想了想,随手拦住了一个过路人,“请问这凝光城城主尊姓?”
“外地人?”那路人听黎巫一口中原官话,很是稀奇,“能穿过大漠找到凝光城的外地人这几年少得可怜,不知道几位是何方高人,这一路上一定是多有曲折吧?”
正相反,除了刚进沙漠被围堵,后来完全是一路畅通无阻。兰无思心里偷偷反驳。
“几位初来乍到,有所不知,我们这凝光城城主从百年前起就一直姓古,古家是做药材生意起家,从前他们的药材商贩往来于凝光和大漠外的许多城镇之间,在我们这一直是极有名望,虽然是大富之家,却也常常在灾荒之年救济城民,几任城主都是菩萨心肠啊。”
古家?几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看来不必大费周章四处打听了。
路人走后,黎巫对三人说;“不排除只是同姓的可能,但我觉得**不离十。”
“虽然如此,既然已经到了凝光,也不必急于一时,今日暂且找个地方歇下,明日再找机会一探究竟。”伏宴按住他的肩膀道。
黎巫也知道这事急不来,便随伏宴他们先进城打尖。
“这凝光的民风委实开放……”兰无思看着时不时擦身而过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很是咋舌。
“此地偏远,民智未开是其一,此外,大漠炎热,他们穿的少些也能消减些暑气。”玄素解释道。
兰无思他们对这些原住民产生好奇,却不知这些城民们也在稀奇地打量着这几个特别的异乡客,虽然凝光闭塞多年,可也进来过不少商旅,却唯独不曾见过这样出尘拔擢的人物,说他们是富商吧,周身没有半点俗气,说他们是读书人吧,个个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半点书生的荏弱,说他们是习武之人吧,又个个细皮嫩肉,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神仙人物。
不少结伴而行的姑娘频频回头看着这几个俊秀的年轻人,捂嘴偷笑。
兰无思有些不好意思,看看身旁的伏宴和玄素,见他们对这些炽热的目光视若无睹,不由感慨修道之人果然心志坚定。
黎巫倒也不是很在意,他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那些路旁的小摊,各种吃食和异域玩物琳琅满目,颇为有趣,伏宴也是由着他买这买那,不一会儿几人手里就抱着各种小玩意儿还有零嘴。
黎巫往嘴里塞了一块当地的风味肉干,嚼了嚼,发现是辣的,舔了舔嘴唇,吃得更欢了,嘴巴红通通地蹲在一处地摊上和小贩就一个小动物的木像讨价还价。
“十文……”黎巫不会讲方言,只能张着五指和小贩比划。
小贩摆摆手,叽里呱啦念叨了两句,翻着手比了个二十。
不肯让步吗?黎巫眉头一皱,发现砍价并没有那么简单。
于是他调整了一下脸上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更严肃一些;“十二文,不能更多了。”
小贩哪里见过这么简单粗暴的还价,而且对方的穿着看起来完全不像缺这几文钱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小少爷跑出来捣乱的。
眼见这小孩还不死心想还价,小贩想赶人,却发现一眨眼连人带他看上的那小木像都已经不见了,只有那摆着木像的空位多出了二十文钱。
及时把黎巫拎回来后,伏宴将小木像塞到了黎巫怀里,语重心长地向黎巫解释二十文钱不算大数目,他做昆仑长老这么多年每月的供奉该有的还是有的,若是黎巫喜欢什么完全不必考虑价钱。
“倒也不是钱的问题,”黎巫端详着手里的小木猴,做工颇为粗糙,龇牙咧嘴的小猴子看起来有几分滑稽,“我在京城的时候同他们出行,见到市井之中有多这样的景象,为了生计终日为些琐碎费劲口舌,我在旁边看着,就想,如果将来有机会出京城,找个地方过一段时间这样的生活也不错。”
“那现在呢?”
“现在,”黎巫停下脚步,想了想,对伏宴说道,“现在我想,不管以后过什么样的生活,只要你在我的身边,都不赖。”
说完这话黎巫便面色如常地向另外那二人走去,伏宴则顿住了脚步,愣了片刻,他轻轻按住了胸口,那里鼓动着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黎巫见伏宴没跟上来,回头疑惑地看着他。
“大人!今日我们不妨就在前面那家客栈歇下吧。”此时先一步探路的兰无思和玄素恰好也走过来。
“好。”伏宴上前同三人会合,与黎巫并肩而行走在前面。
“你刚才在发什么呆?”黎巫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得到的语调问。
伏宴勾唇;“没什么,恰巧看见了一处风景,一时入了迷。”
走路都能跑神?黎巫觉得这位道长大概是被鬼上身了。
正当四人走到那家客栈门口时,突然从他们身后闪出了一个影子,伸手就向黎巫探去。
然而还没等那人碰到黎巫的肩膀,一把剑就横在了那人和黎巫之间,将两人生生分隔开。
“你!”那人气急败坏地瞪着伏宴,“你做什么拦我?”
“男女授受不亲,姑娘请自重。”护在黎巫背后的伏宴语气温和,然而周身的气场却多有不近人情。
黎巫不是没发现有人接近,但是他想不到这人竟是直奔自己来的,他回头一看来人的相貌,脸色变了。
“没关系,我认识她。”黎巫轻轻推开伏宴的剑。
“咦?”走在前面的兰无思和玄素闻声回过头,发现黎巫和道长正面对着几个人,而为首的那个穿着黄裙子的的少女正叉着腰一脸凶巴巴地怒视着伏宴。
哇,这位姑娘穿得好生清凉……兰无思被那白花花的大腿给闪瞎了眼,虽然他不记得从前门中的那些师姐师妹们是什么衣着打扮,但是在京城的这些天,他见过的妇人少女们虽然也并非都裹得严严实实,但像这位姑娘这般豪放地露出腰腿的实为罕见。
“听到了没?”少女抱着手,趾高气扬地抬起下巴对着伏宴,“我是阿黎朋友,朋友之间打招呼,你凭什么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