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翎 第31章 第 31 章

城主府大门被推开，两列官兵从府中鱼贯而出，向着城门行进。

齐小石恰巧经过，见此阵仗，自觉不会有什么好事，闪身躲进一处狭窄小道。等他们一个个从自己眼前经过，他才走出来，没有丝毫犹豫，抬步跟上去。

领头人做出指令手势，那些官兵从城门处开始，分成两队人马，挨家挨户敲门。

“官府查人！开门！”木门被敲得震动不已。

“来了，来了！”一位老者开了门，一脸迷茫地看着立在门口的三个身材魁梧的官兵，“各位官爷，来寒舍有何贵干？”

“让开！”

一位官兵将老者用力推开，老者摔倒在地，面露痛苦之色。屋内中年男子刚从厨房出来，见到这一幕，急忙上前扶起他，怒目瞪着那几个官兵。

“你们凭什么推我阿爹！”

动手的那人未说话，举指一勾，他身后的两个官兵上前一左一右挟持住男子的手，就要将他带走。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男子不停挣扎着，奈何一个人的力量抵不过两个人。

老者见状，忍痛爬起来扒拉着官兵的手：“放开我儿子，咳咳！”

他的力量太过薄弱，对于高猛的官兵来说无关痛痒。

男子被带走，徒留一位跌坐在地痛哭的老父亲。

暗处，齐小石目睹了这一切，握紧了双拳，狠狠咬紧牙关，这才控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身体。

官兵凶恶的叫骂声，百姓的惊呼声，以及婴孩的啼哭声交织在一起，原本寂然无声的都城再一次喧闹起来。

城中将近大半的中年男子都被捉去了城主府，而其中缘由是：为全城民众的安危，城主大人要彻查可能存在危险因素的强壮之人。这番如此荒谬的言论自然是无人相信。

店小二缩回观望的脑袋，将客栈的门轻轻掩上。陆自清特别嘱咐过不得扰了仙人，便也不会有官兵进入这家客栈。

这时慕容洵恰好下楼，他们都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看到店小二的动作，问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能有如此大阵仗的，自然是陆城主的吩咐，这次又不知道要搞什么幺蛾子，抓走了好多人！”

“抓人？”慕容洵抬眼，一脸的不解，“为何？”

“谁知道呢？不瞒慕容公子，我们这位城主经常滥用职权，但大家伙又仰靠着他挣钱养家糊口，什么冤屈都只能受着，为此我们这些平凡百姓那叫一个苦不堪言。”

平常喜欢嘻嘻哈哈的店小二，此刻脸上竟也爬满了怨念，无奈自嘲一笑。

慕容洵将此事告知其他人，唐玉竹一听就激动了：“怎么能乱抓人，我们上城主府去！”

说着就要出门，慕容初一把拉住他的后领往回拽：“你回来！”

“干嘛？”唐玉竹整理好衣服，看向罪魁祸首。

慕容初“哼”一声，把头偏向一边，没理他。

他恍然大悟，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惭愧道：“不好意思啊，我忘了我们不能过于干预人族的事。”

小翎几番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说：“可是……那个城主并非善人，难道要眼睁睁看着这座城里的人被他如此随意驱使吗，这样关键的时刻，他这么做有什么企图？”

慕容初白了她一眼，语气中夹杂着嘲讽之意：“自古以来，不就是弱肉强食吗，天底下那么多不公的事，你管得过来吗？”

“你……”

小翎就要反驳，莫霜按住她的肩膀：“小初说的不无道理，人族在其他三族看来就是弱者，不干涉人族之事也是为了避免引起争端，我们先静观其变，若那陆城主真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我们也可以在暗地里出手制止一二。”

慕容洵点点头：“嗯，莫霜说得没错。”

“各位，可用午膳了！”门外传来店小二的呼唤。

众人皆起身出门，羽清走到门口处停下，注意到萧湛风还站在窗边，观察着窗外的情况。实际上从这些官兵有动作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大家讨论时也一言不发。

想了想还是走回去，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官兵推嚷着一个个被束缚着双手的中年男子往前走，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也觉得有怪异之处？”

萧湛风收回视线，侧过身子，背靠在墙上：“以我这几天对陆自清的了解，这种时候，他就应该躲在家里，让所有人都守着自己，担惊受怕还来不及呢，哪有那个闲工夫派人四处抓人？”

“所以，你是认为他背后有人，且很可能，是付伯深！”未曾想羽清一言即中他心中的猜想。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她：“虽你我不同阵营，但不得不承认，你总是能在第一时间知道我的想法。”

羽清低头粲然一笑，微风撩起她的发丝，轻扫着她的脸颊，和煦的阳光恰好照在她的侧脸上，这一幕看起来是如此岁月静好。

萧湛风一时怔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这样的笑容，清新而明媚，驱散了往日的清冷感，释放出她娇俏的一面。

笑容淡去，羽清忽然直视着他，喃喃出声：“有没有可能，我们也可以成为同路的人？”

她的双眸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同时也存有不被人轻易察觉的紧张。

这亦是羽清的在心里自问过许多次的问题，在这一刻，仅因得到了他一点认可，就忍不住想要从他那儿寻求一个确切的答案。

萧湛风移开与她相撞的视线，略微发红的耳根提醒着他方才的失态，不由轻咳一声以作掩饰。

“没有什么可能……”

听此，羽清眸光暗淡下去。是了，他说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仙魔注定是对立而存的，怎能妄想单凭这几日的同谋而让他改变根深蒂固的想法。

一口闷气堵在心里，眼眶温热，恨不得立刻逃离，忽闻得对面的人再次开口：

“……与不可能之说，此时我们的目标一致，那便是同路人！”

羽清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男人轻挑的嘴角，倏尔意识到自己被耍了，怒气直达胸口，所有的矜持与理智都被她抛之脑后，曲起手肘狠狠地给了他一锤，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

萧湛风捂着微疼的肩臂看着她的背影愣在原地，随即偏头轻笑出声。

仙魔殊途，殊途亦可同归。

——

城主府内，陆自清稳稳坐在高位上，俯视着下面跪着的一排排男子。

“你们也不要心存怨气，身为城主，自然是要为大局考虑，”陆自清美美地饮了一口酒，继续道，“本官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城里的所有人，想想你们家里的人，要是你们变成了和那晚的那些人一样，我们所有人都得遭殃！”

“所以，本官未雨绸缪，对你们这些人进行筛察，若有半点暴力倾向，都将被扣下，反之，你们就可以回家了……”

大多数人纵使心里是万般不信，却也不敢出口忤逆，只会埋头窃窃私语，但也有胆大敢出头的人。

“你放屁！你算什么城主，老子算是忍够了，你的这些鬼话，说给阎王爷听去吧！”

陆自清脸上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笑看着他们，随手一挥：“带下去吧！”

他们被带着进入一处暗道，这暗道很窄，且没有壁烛，一进到深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直到临近尽头才能看到一丝光亮。

“进去！”

尽头处是一个牢房，阴暗潮湿，顶部时而有水滴落下，地面已经形成了浅滩。

官兵将他们锁在牢房后就离开了。

直到天色变暗，正当他们处于迷茫与紧张中时，暗道里才又响起了脚步声，不难听出，是两个人。

陆自清和一位不见面容的老者一同出现在他们面前，而向来不可一世的陆自清在这人面前表现得唯唯诺诺。

付伯深大笑几声：“干得很不错！”

他的笑声里狭带着几分阴气与狠戾，令牢里的人毛骨悚然。

“你……你想干什么？什么时候放我们走？”

“放心，等喂饱了老夫的孩儿们，自会放你们走……”

他这番话一出，所有人都站不住了，心中被莫名的恐惧所填满，再也顾不得其他，疯狂地拉扯着牢门，嘶吼着：“放我们出去！”

看着他们那一双双惶恐的眼神，付伯深笑得更为疯狂：“孩儿们，尽情享受老夫为你们准备的盛宴吧哈哈哈！”

那些失踪之人的魂灵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肆意地吸食着他们的灵魂……

暗道里，穿着府内官兵服的齐小石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全身冒着冷汗，背后的衣服已经湿透，颤抖的手快要握不住手中的木剑，缓过神来即刻想要将这事儿告知萧湛风他们。

却不想惊慌之中意外踩中一块石头，狠狠摔倒在地。

“谁！”听到动静的陆自清急忙跑出去。

一道身影踉跄着从庭院中闪过，他体力太差，追赶不及，立即命那些官兵护卫们极力去追。

府中人手太多，齐小石摔倒的疼痛也还未散去，好不容易跑到后院甩掉身后的人，前方又传来不少脚步声。

“该死！”

他努力调整了呼吸，准备再逃，身侧的门突然打开，一只纤细的手伸出来，将毫无防备的他一把拉了进去。

齐小石被那只手捂住了嘴，正想反击，熟悉的面容闯入的眼眸，迫使他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紧绷的身体也松了下来。

细腻而柔和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嘘，别说话！”

待那些脚步声都消失后，陆明珠才放开他，转身在房间里翻寻着什么。

环视一圈，他这才知道自己无意中跑到了她的卧房外。

“你为什么救我？”

“你先过来。”

陆明珠抱着一个小箱子放在案桌上，打开后，是一罐罐药物，齐小石见此很自觉地走到桌边坐下。

看着她很细心地为自己手心的伤口上药，视线落在她认真的脸庞上，细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自己还是第一次真正看清她的模样，没有了往日的嚣张，倒是有了官家小姐的淑女范儿，此刻他心里也没有了曾对她一贯的讨厌，甚至觉得她现在的模样让人看着很是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