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别枝 第1章 序言：腊月十一

那是海棠花初开的时日。

窗外簇簇海棠宛如定格的画面一般，一切都在诡异的寂静中进行着。前来讨点心吃的小公主甚至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一把剑从心脏横插进来，口中喷涌出的大量鲜血溅满了新置的黄花梨木桌。

稚气未脱的双眸因惊愕而瞪大，懵懂地望向面前雍容华贵的“母亲”。贵人双目空洞，颤抖着手合上了面前女孩的双眼，喃喃自语道“莫怪我……”

宫闱深处暗流涌动，京城却正是热闹的时候。曲老将军率领精锐凯旋而归，红花布满了街道，直指宫门。圣令三日前便快马加鞭传到军营，今日设有庆功宴为将士们接风洗尘。

人群中有少年艰难挤出，直冲路中央，重重跪在兵队面前，扬起的灰尘扑向那满是污秽的脸，让刚擦干的泪痕格外明显。少年眼神坚毅，磕下一头，声音格外高昂：“恳请将军带我上阵杀敌”。

前来接应的公公率先反应，一脚将少年踹倒在地，啐了几口，厌恶开口：“去去去！什么乞丐都敢挡路！耽误了面圣的时辰，你几条命都赔不起！”

公公骂完还不过瘾，刚想让侍从拖下去教训一番，便听见曲将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马公公？不过是个孩子，何至于此呢”。

闻此言，马公公嘴角撇得更厉害了，先鄙夷地哼了一下，再小幅度抖了抖肩膀，昂扬着脖子，对着少年又啐了一声。待得转过身来，公公脸上立马挂上了谄媚的笑，刚想说话，便见曲将军绕过自己，将地上捂着腹部的少年扶了起来。

“可有不适？”曲将军蹲下身子，轻拍少年身上的灰尘，瞥了眼少年极其纤细且新伤未愈的手腕，心中便了然几分。

少年嘴角溢出鲜血，仍倔强地抿着嘴摇头。曲将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宽厚的手掌拍了拍少年孱弱的肩膀，再从怀里拿出绣有“平安”字样的锦囊，挂在少年脖子上，温和开口：“这是夫人临别所赠，三日后你把它亲手交至我手上，我便认可你”。

还不等少年说话，马公公横插到两人之间，对着将军便是哭诉：“哎呦我的大将军，您就快进宫去吧，若耽误了面圣，奴才的脑袋可不够砍”。

曲将军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劳烦马公公了”。

军队浩浩荡荡，少年的插曲过后，再无其它风波。进入宫门后，军队便遣散开来，只剩王公公和其手下的侍从领着曲将军前往宫殿深处。

从宫门到宫殿，需得通过4道门，说来奇怪，越往深处走，越是能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宫里的人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小跑过去。

行至第三个门时，王公公停下脚步，曲将军抬眼望去，拱门前端正站着一丰神俊逸的少年。那少年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生的粉雕玉琢，眼眸色浅，是通透的琥珀色，眉宇间有张扬的意气，又有与年纪不相符的沉着淡然之感。他头上戴着镶有朱红色玉石的官帽，就这么不偏不倚地立在宫门口。

王公公只用余光扫了一眼，便立刻惊恐地低下身子行礼。只因这般嚣张的红色官帽，朝中独属一人，那便是当朝丞相之子，年纪轻轻便名震朝野，被圣上特封为辅相的章引鹤。

辅相看向王公公，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声音沉稳温和：“马公公请回吧，这最后一程路，便由我陪曲将军”。

贵人语，岂敢不从。马公公跪在地上，等辅相领着曲将军走远后才堪堪站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汗，长呼一口气。他转身想走，身边一直跟着的侍从却直愣愣地挡在身前。马公公恼怒，可责骂的话刚到嘴边，嗓子间却有东西先行一步涌了上来。

马公公突然觉得腹部疼痛难忍，往下一看，狠狠瞪大了双眼。侍从正面架住马公公，手中的匕首已经完完整整地插进他的身体，随后用极其冷漠的声音开口：“马公公，奴才这便送您去休息”。

第三个门和第四个门的间距很短，辅相与曲将军并肩而行。章引鹤年龄不大，但身高已经到将军的耳梢了，他走得极慢，眉头微微蹙起，似在思考些什么。沉默好一阵后，最终用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曲将军，家父曾言，您于他有恩，他将您誓为唯一的挚友”。

曲将军常年征战沙场，鲜少知道宫中的消息，听到章引鹤这番话才恍然大悟，对着面前俊朗少年好一番打量，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欣喜：“你是引鹤？当年出征时你还是个奶娃娃，一转眼长这么大了啊”

章引鹤卷曲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倒映出一片阴影：“曲将军出征四年有余，周遭定是日异月殊。我听闻敌人狡诈，我军殊死相争，只不过人心如兽面，畏罪潜逃者、手下留情者、知情不报者、甚至通敌卖国者，生死四年间，足以撼动人的品性... ...”

曲将军停下脚步，脸上的和蔼荡然无存，他盯着辅相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杞国的兵，从没有畏缩怕死之辈！即使寡不敌众，也九死不悔！你可知，杞国的每一个将士在出征前都备好了遗书！山河未定，铁血儿郎绝不后退！引鹤，你年少有为，可以张狂无忌，但轻蔑将士，实乃大不敬！”

终于，辅相那双波澜不惊的眼中肉眼可见的升起崇敬之色，随即严肃起来，拿下官帽，退后两步对曲将军弯腰一拜，声音之前不同俨然不同：“曲伯伯，晚辈冒犯了，方才说辞绝非本意，只是为了证明心中所想”，章引鹤眉头紧皱，“曲伯伯回京途中，先皇后爱女皓彩公主薨逝，那凶器被证实是敌国将军所持，陛下震怒，如今这皇城早已是机关重重，曲伯伯若是踏入这道门，恐是凶多吉少！”

曲将军一言不发。

章引鹤继续道：“虽是奸人栽赃嫁祸，但众目睽睽，有口难言。曲伯伯虽牢狱之灾不可逃，但护国有功，切记拖延时间，我在宫外已安排好人手，一旦入狱，流言便会传开，流民们会蜂拥为将军喊冤......”

话还未说完，章引鹤感觉有张温暖的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少年丞相抬头，撞入的是温和如春风般的眼神中。

曲将军一脸慈爱，答非所问：“引鹤啊，你可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今日你不该来的”。曲将军突然想起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章兄抱着奶娃娃前来结亲，被他回绝了，现在想来，若当初自私同意了，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曲有道，杞国将军，做官多年屡立战功，守得杞国人二十余年太平日子，多次以一己之力拿下敌军首级，是哪怕对手都敬畏的威武将军。如今，章引鹤只能望着曲伯伯从容不迫地进入那最后一扇门。

四月十一，宜祈福，听那算命先生说，是绝佳的黄道吉日。天子派贴身公公发下圣旨，将军府血屠满门，府中尸骸遍地，无一生还，煞是骇人。

这一章节是前言部分，铺垫用，后续还会再详写的！下一章开始才是正文，记得收藏＋评论哦，可以养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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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序言：将军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