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楚知白和柳安隅聊得正开心,另一边南山就带着陈司巧过来了。
陈司巧跟在南山身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是为了做什么?”
看到陈司巧赶过来的样子,柳安隅立刻站了起来,因为站起来得太快,她看着有些摇摇欲坠,楚知白赶忙用灵力搀了她一把。
柳安隅扶额站定,转头对他说道:“谢谢,终于见到你了,我的挚友。”
柳安隅试图拖着自己年迈体弱的身躯走到陈司巧身边,但她疲惫无力的双腿,弯曲的背脊终究是没办法支撑她走得太快。
陈司巧跑到了她的身边,激动地把她抱在了怀里:“太好了,原来你还活着,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说。”
被晾在一边的楚知白和南山对视了一眼,识趣地走开了。他们开始在市集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起来。
楚知白照常是话题的发起人:“对了师父,师姐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虽然我有了一些猜测,但是不敢肯定。”
南山随手帮路边小孩拿下了不小心挂在树上的风筝:“她就是灵溪真君,其实本来露陌宗掌门该是她,我就一长老,结果她非让我当掌门不可。”
反正露陌宗目前是一个正经的普通修士都没有,掌门是凡人修士中的最强,挂名长老是前任魔教教主,大师姐是千百年来唯一一个飞升的修士,大师兄是个修炼天才。
其他人都好说,楚知白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司巧放着好好的神不当跑凡间来。
在修真界,关于陈司巧的传闻不多,但如果论起灵溪真君,那故事绝对是说上一天一夜都还有余裕。
其中最经典的,就是她和太师柳安隅的故事。传闻两人形影不离,一同创造了修炼体系。只是后来飞升的终究只有灵溪真君一人。
自那之后,柳安隅成立了灵枢宗,众多有志之人争相前来,修真界盛极一时。
传闻中柳安隅是因为一场修真界的内乱而死,也有人说她活下来了,去往西边创立了如今魔教的前身。
见他许久不说话,南山补充道:“我第一次遇见陈司巧是在生死域。她说她是那里的守护者,代替一位故人守护那里,那位故人就是柳安隅。”
之前楚知白有听说过生死域有主,但一直不曾有机会见到。
“当年正道魔教没有分家的时候,修士们为了争夺灵枢宗掌门的位置大打出手。柳安隅也因此身受重伤。后来,她去边陲地带成立了生死域。”
南山的语气没有起伏,没有惋惜。于他而言,这的确便是别人的故事。
“那时的陈司巧已经不再是神明,她放弃神位回到了凡间。她顺着柳安隅给她留下的线索来到了生死域。还记得,我曾带你去见过生死域的一处衣冠冢吗?”
楚知白点了点头,坟冢在生死域是非常少见的东西,魔们在生死域的居所大多和生前保持一致。
想到这儿,他突然生出了一丝丝不详的预感。这预感呼之欲出却又让他难以置信。
他错愕地抬起头:“那不会是……柳前辈的衣冠冢吧?可刚才在我们面前的她并不是魔啊?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一开始生死域就是魔的居所,那一旦那里的魔发生暴乱,作为先行者,她们又该怎么处理?
而且,他们都看得出来有不对劲的地方,陈司巧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楚知白感到非常不理解,认识他没有说。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自己的理解,他无从干涉。
南山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些许不同:“凡间是大多数凡人的归宿,修真界是大多数修士的归宿,生死域是大多数魔的归宿。我们现在见到的柳前辈只是一缕残存于世的念想罢了。”
只是念想啊……楚知白攥紧了拳头,但刚才那位慈祥老者给他带来的亲切感,真的不像是一缕念想能带来的。
就在这时,陈司巧扶着“柳安隅”走了过来:“我可以把他接到露陌宗里住一段时间吗?”
她所说的话无异于自欺欺人,但南山还是同意了。
南山笑了笑:“只是多一副碗筷而已,没什么的。”
“柳安隅”也冲他们笑了笑:“谢谢你们,你们真好。那我们就先回宗门去了,你们接着聊。”
目送两人离去之后,楚知白和南山就陷入了没有话题的尴尬境地。
楚知白好不容易想出了一个话题,南山就突然开始摇摇晃晃了起来。
光天化日之下,南山的身上开始不断往外散发白色雾气。
非常不对劲,楚知白赶忙上前扶住他焦急地询问道:“你怎么了?”
南山一成不变的笑脸在此刻有了近乎颠覆性地的变化,变得苦不堪言。
他几乎整个人都快倾倒在楚知白身上,双手紧紧地抓着楚知白的手臂,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在不住发颤:“快,扶我到阴凉的地方。”
楚知白还是第一次见南山这样,但他还是第一时间带着南山到了阴凉的地方。
那是一棵柳树的树荫下,靠近这颗柳树之后,南山就像得到了安抚一样顿时好了许多。但他还是紧闭着双眼。
柳树下还有一张不知道谁放在这里的凳子,楚知白说了声“失礼”过后扶着南山坐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南山终于睁开了双眼,他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是这里啊,我以前小时候经常在这棵柳树下和别的小孩一起玩。那时候,它还只是一棵小树苗。”
现在已经变成了一棵可以让人纳凉的树,为新的孩子们遮风挡雨。
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楚知白才能确切地感受到时间在不断向前推进。
如果他们不是修士,那现在,他们也都到了脸色长满皱纹的年纪。
“说起来,你加入灵枢宗之后,你娘去了哪里?是和我娘一样,去云游天下了吗?”
这些年,他再也没有听到有关南山他母亲的消息。她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南山摇了摇头:“不,她死了,死在我回到灵枢宗之前。”
那一刻,南山身上的白雾又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往外冒。
这白雾似乎只会对宿主造成影响,楚知白靠在附近也没有受到伤害。
楚知白见状立刻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戳你痛处的,请节哀。”
南山伸手拨了拨黑雾,非常慵懒地说道:“没关系的,你又不是故意戳我痛处。”
说到这里,两人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他们之间就好像被一条大沟阻隔住了。
到头来还是楚知白挑起了话头:“额,对了,我想问问,你身上冒出来的这些白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着觉得有点像制成那些符纸的,来自于魔的力量,但他不敢肯定。
南山无奈地甩了甩手:“是魔,最近浮梁城里的魔越来越多了。我解决不过来,就把他们暂时带回了宗门里。现在,他们执念还没了却,就来折腾我了。”
楚知白瞪大了眼睛:“这也太过分了吧?这又不是你的错。上回的符纸对他们有没有制伏功效?你给我的那些我全都带出来了。”
他说着就要在储物囊里翻找符纸,但南山拦住了她。
楚知白又一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没用的,上回附身在郭先生身上的那只执念不深,可以驱逐。我这边这只,执念有些过了。”
这岂止是有些过?这简直是太过分了。楚知白实打实地被这魔气到了。
但他又确实什么都做不到,只能气愤地说道:“喂!你这家伙别太过分!赶紧给我出来!再不出来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他话音刚落,白色雾气就凝聚成了人形,它自上而下俯视着楚知白,身形庞大无比。
他欠揍地伸手在楚知白略显婴儿肥的脸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小鬼,哭一个给我看看呗,这样我就不附在他身上了。”
楚知白活了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无礼的要求。
我又不是真正的小孩子,要我怎么哭的出来啊!楚知白无奈地想到。
南山冷笑了一下,略显无力地说道:“刚才怎么看不出来你还挺恶趣味的啊。”
魔笑了起来:“小鬼,你也不用真哭出来,假哭也可以哦。”
楚知白动摇了,试着酝酿了一下,然后他真的哭出来了。真委屈是没有的,丢脸程度是拉满的。然后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期许得到满足的魔也依照约定不再附在南山身上,而是在他们中间飘着。
只要他们本人愿意,魔就可以变成任何东西,有时候甚至可以让没有修为的人丝毫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
那魔有些纳闷地问道:“我说,你不是传说中的正道第一修士,楮知白吗?你怎么说哭还真哭出来了?”
原来他知道我是谁?楚知白转头瞪了那魔一眼,拳头又一次攥紧了。
魔再次笑了起来,笑得仿佛恨不得让全城人都听到他的笑声。
不过狠显然,他刻意对普通人隐去了自己的身形,所以除了南山和楚知白谁都听不见他的笑声。
他笑得南山忍不住说道:“你好烦啊,赶紧把你的执念告诉我们,我们好送你去投胎,不然我就只能把你打到愿意去投胎了。”
南山说着还开始摩拳擦掌,仿佛真的要把这魔狠狠地打一顿。
那魔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说,修为高了不起啊,说出来你们这些养尊处优的人也不会懂我的难过之处。”
楚知白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不说出来,怎么知道我们会不理解呢?”
这家伙怎么这么惹人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