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步蘅在回了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书房里面,谁也不见。连马良都亲自派人上门来了,柳步蘅还是不肯从书房里面出来。
不出来就不出来吧,可是连饭也不吃是怎么个操作?
顾朝岳等了两天,实在是等不下去了,他气势汹汹地跑到了柳步蘅的书房门口,也不管旁边下人阻拦,直接一脚就把书房门给踹开了:“柳步蘅!你给我出来!”
“顾朝岳!你个神经病啊!”尚未看清楚房间里面的情况,顾朝岳便听见了柳步蘅的怒吼声,紧接着一瓢水便劈头盖脸地冲他泼了过来,顾朝岳躲闪不及,被泼了个严严实实。
“给我滚出去!”水瓢也被扔过来了,结结实实地在顾朝岳那脑壳上一撞,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顾朝岳被水瓢一砸,顺势往后一仰,下一秒便出了门,守在门边的蝴蝶赶紧将门给关上,一副死都不会再让顾朝岳进去的架势。
顾朝岳一脸痴呆地看着房门,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这才期期艾艾地问小丫鬟蝴蝶:“你……你家大人在洗澡啊……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我说了你听吗!蝴蝶气结:“顾公子,奴婢刚刚可是拦着了,是你一脚把门给踹开的。”你根本没有给我说这话的机会好吧!
顾朝岳愣愣地应了一声,估计也没有听清楚蝴蝶在讲什么,只是顶着一头一脸的洗澡水,呆呆地站在那儿,好像还没有回过神来。
蝴蝶急的对天井里站着的老黄疯狂使眼色暗示,差点眼睛没抽筋——黄爷爷!你倒是把这个愣头青给弄走啊!
老黄头眨巴眨巴眼睛,放下了手里面的扫帚,远远地招呼顾朝岳:“顾公子,你还是先去把这一身的湿衣服给换了吧,站在风口,小心风寒。”
顾朝岳僵硬地扭过头来,脖颈扭转间仿佛都能够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他盯着老黄看了好一会儿,才算是找回来一部分神智:“哦哦对……换衣服……我去把衣服换了……”
说着,顾朝岳左脚碾地,右脚踩着左脚的坑,这才一步一步地走远了。
房间里面,柳步蘅坐在浴桶里面,气的半天都没能够回过神来。
平时看他挺机灵挺聪明的,结果内里还是个傻的!哪儿有直接上门来踹门的呀!问都不问一声,还那么理直气壮的!
柳步蘅恨不得把另外一个瓢也砸到顾朝岳的脑门儿上,幸好她坐在水桶里面,水面上还飘满了花瓣,不然的话她今天岂不是要被顾朝岳给看光光?
顾朝岳回了房,也没有急着换衣服,反而往椅子上一坐,任由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过了好半晌,顾朝岳突然伸手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傻了!他今天绝对是没有睡醒!大早上的起来犯傻!
——
等顾朝岳换过了衣裳,柳步蘅也已经洗好澡了,两个人很尴尬地面对面坐着,谁都没有吱声。
蝴蝶站在一边眼观鼻鼻观心,权当自己是根木头。
饶是柳步蘅和别的女子不尽相同,面对这种乌龙事件也还是会脸热心恼的。她瞪了顾朝岳一眼,吁了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能够和缓些:“你……你刚刚想干嘛?”
她不提还好,一提顾朝岳便想到了刚刚踹开门的时候,惊鸿一瞥到的莲藕一般白生生的双臂,还有空气中氤氲的莫名香气,想着想着,他就面色一红鼻子一热,顿时觉得鼻腔里面好像有什么涌了出来。
柳步蘅察觉不对,往他那儿一瞥,立马气的咬牙切齿:“你流什么鼻血啊!”
手忙脚乱地叫人来把鼻血给止住了,这才又恢复了平静。柳步蘅在心里面不停地劝说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气的跳起来去锤顾朝岳的头,做了好半天的心理准备,这才重新说道:“刚刚那个事情就算是揭过去了,你要是再提,我就让你尝尝被水瓢砸破脑袋的滋味。”
顾朝岳捂着鼻子连连点头。
总算是消停下来了,柳步蘅叹了口气,捂着脑袋,觉得脑壳疼——马大人啊马大人,平日里真是辛苦你忍受我了。我今天也算是尝到了你平日里尝的那些滋味了,当真是叫人头疼。
“郑秋生和梁胭脂的案子已经判了,”顾朝岳含混不清地给她讲着外面的情况,“刘广的那封信作为证据,已然呈到了堂上,马大人趁热打铁,当场就把梁胭脂和郑秋生都给放了。”
柳步蘅无言,她盯着面前的茶杯,好像突然对杯身上的花纹感兴趣了起来,想要将其研究个透彻。
“刘广的尸体被他爹装殓走了,”顾朝岳知道她在听,“马大人说可怜刘彦中年丧子,允许给留一个全尸。”
柳步蘅冷笑了一声:“中年丧子?这可真的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啊。”
刘彦究竟做了什么,他自己心里面清楚。
顾朝岳微微笑了笑,很干脆地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同你说。”,柳步蘅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这才冲着守在一边的蝴蝶道:“去厨房看看,午饭准备好了没有。”
小蝴蝶一步三回头地下去了,她现在面对顾朝岳就和面对着什么猛虎豺狼似的。生怕自家县丞大人不小心就被对方囫囵吞下肚子去了。
等蝴蝶走远了,顾朝岳才道:“我先前和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柳步蘅一怔,她直视着顾朝岳的眼睛,在脑袋里面回想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在这之前,顾朝岳和她打的那个赌。
“……记得,”柳步蘅叹息着说道,“还真的叫你给猜中了。”
顾朝岳想要笑,但是看着柳步蘅这幅萎靡的模样又笑不出来。他干脆将手里面的扇子一合:“断案判事儿,我不如你,但是官场沉浮,你到底还是不如我。”
“我不是不如你,是不想,”柳步蘅眯了眯眼睛,“这要是真的什么都按着规矩来,我和咸鱼还有什么分别?”
这话说的颇有些引人发笑,但是话糙理不糙。顾朝岳勾了勾嘴角:“不过打赌你还是输了,不是吗?”
柳步蘅笼了笼袖子,想要学着那些惫懒汉一样将脖子一缩,偏偏从小被良好地教养长大,怎么着都学的不伦不类的:“顾公子想要怎么处置我?我可是朝廷命官,砍我脑袋要上头同意的。”
“这都说的什么话,”顾朝岳哭笑不得,他用扇子敲了一记柳步蘅的额头,惹来她一声痛呼。顾朝岳权当没听见:“我先前就和你说过,你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两个可以合作。我需要一些有本事的人,这有本事的人可不太好找。”
有本事还有坚持的人,就更难找了。没想到他来了一趟通州城,到被他捡到了一个宝贝。
柳步蘅拿眼瞅瞅顾朝岳,掂量了一下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这才正色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把你弄到京城去,”顾朝岳说道,“我想让你在京城当一个京官儿,好叫我看看,你能够爬到什么样的位置上去。”
柳步蘅一脸嫌弃:“你还真是有闲工夫。”
“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不过你进了京城当了京官儿,总要比这通州城的小小县丞要好吧?”顾朝岳平静地微笑,“等你再往上升一点了,我就有事儿可以拜托你了。”
柳步蘅知道这人没有和她开玩笑,顾朝岳是认真的。她垂下头仔细思索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开口道:“事关重大,我暂时没有办法给你答复,若是你不着急的话,就等我两三天吧。”
顾朝岳颔首:“时间再长我也等得,无妨。”
——
晚上,月上梢头,柳步蘅又换上了那套淡青色的女装,带着蝴蝶悄悄地从后门溜走了。
马车一路疾驰,最后又停在了西华观的门外。柳步蘅扶着蝴蝶的手下了车,匆匆地进了西华观的大门。
管持盈穿着一身道袍,头上束着道冠,一水儿的清淡打扮,半点脂粉也无,正在提着毛笔抄写着什么。见到柳步蘅来了,管持盈也不惊讶,只是淡淡地招呼了一句:“坐吧。”
柳步蘅不敢打扰管持盈,只是干坐在一边看着她写东西。一直到管持盈将手中的这一段给抄写玩了,放下了笔,柳步蘅才轻声道:“师父,我有事情拿不定主意,来……请教请教你。”
“拿不定主意?”管持盈抬起一双妙目,只是平静地看着柳步蘅,“你心里面已经有了想法了吧?在顾忌什么?”
柳步蘅也没打算能够糊弄过管持盈,她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后脑勺:“顾朝岳……想要把我弄到京城去。”
管持盈微微愣了一下:“顾朝岳?”
女冠终于正眼看向了柳步蘅:“你这段时日没来,倒是和那姓顾的小子关系好了起来?”
柳步蘅自知失言,只是笑了笑没有争辩什么。
管持盈低头思索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也罢,明儿把那小子带过来吧,让我见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