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路往城门走。
柳江池走在前面,总能听见后面江沙白的脚步声。
走了一段路后,柳江池的双脚已经快抬不起来了。
城门还是很远。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撩起衣襟擦了擦脸上的汗。
衣角都快扯烂了她也不管,只顾着极目远眺。
“这城门看起来好近,没想到走了这么远,还没到。”
柳江池的身上可不止有汗,还有尘土和破烂的花瓣叶片,凌乱的发丝间还有蒲公英的飞絮。
自从这次醒过来,江沙白剑心无浊,山河皆能入眼。
连带看柳江池,都觉得她有点像他想要的剑灵。
想到这里,江沙白扫视柳江池,而后微微摇了摇头。
天芒剑灵应该是正义高洁的,怎么可能像她?
下一刻,柳江池仰起头,他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
江沙白目光微闪,而后割下一角衣袍,递过来,“用这个吧。”
“不都是衣服,有区别吗?”
说着,柳江池还是顺手接了过来。
江沙白一贯穿玄色衣衫,这片衣角也是黑中带红,带有灵松暗纹。
也不知是什么材质,柔软顺滑又透气。
比她的破麻衣不知道好多少。
“这个很贵吧,你就这么随手割给我擦汗?”
柳江池没看江沙白,只是对着衣角唏嘘,皱着眉,还没用就心疼得不行。
“不必在意,是我想这么做。”
江沙白安静须臾,又道:
“父亲曾说,小恶莫行,小善莫迟。”
父亲?
有十年没说了吧?
一股莫名的喜悦滋生,柳江池眼里带星,去看江沙白。
可惜她错过了最佳时刻,只见到他礼节性的微笑。
微风拂面,柳江池忍不住说:“江沙白,如果没有天芒剑,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很幸福的人。”
江沙白勉强牵了牵嘴角,说道:“与天芒无关,是我实力不足罢了。”
柳江池也意识到说错了话,便蹲起来拍了拍江沙白的肩:“不说这个,我们还是赶紧进城吧。”
“这么走下去天黑都到不了,你能不能带我飞一段?”
江沙白回她:“恐怕不行,此间没有灵气。”
“没有灵气?”柳江池思索道:“难道大阵把我们送到了凡间?”
“那就糟了……”
见她愁眉不展,江沙白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
最大的难处当然是灵石。积存的灵石用完,她就得死。
可是这些事不能告诉任何人。
柳江池摇摇头,说:“没事,我只是担心落花他们。”
这会儿她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又把衣角塞回江沙白手里。
“还给你,我们快走吧。”
说完拍拍屁股就走。
啪啪啪啪。
大路上尘土不少,她一拍,灰到处飞扬,有不少都落到了江沙白掌的布上。
修仙之人视力好,江沙白拖着衣角愣了会儿神,改用两指拈着边缘,拎在空中,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偏偏柳江池正心急呢,见他没动,张嘴就催:“想什么呢?别想了,路还远着呢。”
江沙白走上前,把衣角往前一递:“还是给你吧,不要就丢了。”
“丢?”柳江池拔高音调道,“这是灵石啊!你当它是块破布吗?”
“我明白了。”江沙白紧闭着眼睛一把将它塞进怀里,而后颇有一两分壮烈地回,“走!”
他发誓,剑灵绝对不会像她!
两人连跑带走,赶上了前面的一支车队。
考虑到两人身无分文,柳江池找车队借了一张弓,理所当然地塞给江沙白。
“射点能卖钱的吧,我都打听好了,带浅紫色尾羽的山雀最值钱,实在不行,就沙鸟群里最中心那只。”
江沙白接过弓问:“其他的不行吗?”
“不够值钱,我看不上。”
江沙白无话可说,趁着车队休息,拿着长弓进了树林。
待车队启程时,他已经提着猎物回来了。
两只鸟,按柳江池说的,每种一只。
江沙白人还没站稳,就有一个姓钱的大爷上前来拿鸟。
“来来来,给我吧,银子已经给你妹妹了。”
钱爷接过鸟仔细瞅了一遍。
的确是一群沙鸟中最肥嫩,被护得最好的那只。
还有紫雀,想要活捉不伤其羽,最好的办法就是射它翅根处的粉线,射浅了容易飞走,深了容易伤及性命。
而江沙白这只,箭头只擦过了粉线,划开了皮肉,既截断了翅膀的力气,又未伤及血脉。
“哈哈哈,快瞧瞧这紫雀。”
钱大爷提着鸟显摆了一圈,回来一个劲拍他,嘴里还喋喋不休。
“柳妹子说你眼尖手稳我还不信,如今一看她还是谦虚了啊哈哈哈哈。”
钱大爷手劲大,拍得他肩膀生疼。
偏生人家是长辈,且格外热情,江沙白根本不知该如何拒绝。
不知道柳江池跟他们说了些什么,对方买了鸟,还给了他一包糖,答应送他们进城不说,还允诺帮他们安顿好住处。
江沙白谢过钱爷,抱着糖去找柳江池,听见她在车帷后面跟人说话。
他耳力好,隔老远就听到柳江池撒娇的声音:
“钱婶,你和钱叔真好,要不是碰到你们,我和哥哥这一病一傻的,还真不知道今晚该怎么办。”
说完她还捂着嘴,无力地咳了两声,惹得钱婶一阵怜惜。
“哎呦,天可怜见,好好的小姑娘,怎么病得这么重?”
一病一傻?
江沙白跨步上前,重重地敲了两下马车:“妹妹,该吃药了。”
柳江池脸色骤僵,迟迟不动身。
钱婶以为她不想吃药,好心劝道:“瞧,你兄长虽然傻了点,还是很关心你的。快去吧,别让他担心。”
钱婶刻意放低了声音,可江沙白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他压着怒火,又敲了两下车门。
柳江池更不敢出去了。
但架不住钱婶一再催促,还是老老实实下了马车。
她两手捂着脸,等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声音,才张开手指,从指缝里看周围,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嚓!
江沙白将剑往地上一插,吓得柳江池一蹦三尺高。
待看清了剑,柳江池才抚摸着心口叹气:“呼!你吓死我了!”
江沙白背着手站她跟前,不冷不热地问:“你还知道怕?”
柳江池哪能不知道他话里的意思,立刻放软身段,结结巴巴地讨好道:
“这不都是为了掩盖身份吗。我错了白哥,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定不会计较这点小事吧?”
江沙白扬眉反问:“你那十一岁就摔坏了脑子的兄长还当上了宰相?”
柳江池就像一个逃学被抓的学生,面对教导主任,只能缩着脖子认错: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您消消气,怎么罚我都成。”
“要我原谅你也行,把药吃了。”
啊?
她这身病根本无药可医,吃什么啊?
柳江池抬头一瞄。
好家伙,江沙白还真是说道做到。
为了让她吃药,特地搓了一枚泥丸,拇指大小,非常标准的球体。
“真吃?”柳江池苦着脸,不死心地问。
末了,双眉微蹙,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江沙白不予理睬:“你说呢?”
柳江池颤抖着伸手去拿。
江沙白手一缩,“别耍花样,我亲自喂你?”
这叫什么,写检讨还要当面写吗?
她是那种会找代笔的人吗?
柳江池气愤地看了一眼江沙白。
“不吃?”江沙白冷问。
柳江池立马认怂,“吃吃吃。”
她紧紧闭着眼睛,张开嘴巴等着泥丸进来,脖子一直不停地往后缩缩缩。
咚。
柳江池提心吊胆等了半天,一枚质地略硬的小球飞进了嘴巴。
啊啊啊啊!他真的丢进来了!
快快,吐吐吐出去!
唉?等等?
柳江池睁开眼,含着小球吞了一口口水。
“好甜啊!”
她双眼放光地舔着嘴里的东西,兴奋地叫道:“是枣泥糖耶!”
江沙白已经背身离开,听见她的喊声,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柳江池继续喊:“柳江沙,你是个大,好,人!”
声音之大,整个车队都听见了。
被迫改姓的江沙白抓过整包糖砸过去,只回敬了一个字:
“滚!”
柳江池接住糖包,鼻子已经被砸得快失去知觉了。
接下来直到入住城内,都没敢再作妖。
一路上江沙白没再说一个字,只抱着剑护卫左右。
到是柳江池忙前忙后,就差跟所有人混成异姓兄弟了。
江沙白开始还想劝她收敛一点。
然而她不仅摸清了这里的概况,甚至连人家祖宗十八代都刨干净了。
他打了个寒颤,明智地选择了离她远点。
劝是劝不住的,他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吧。
根据柳江池打听的消息,他们现在身处一座与世隔绝的海岛。
海岛占地辽阔,有千万里之广,到处都有散居的人,不过主城只有一座。
就是他们看到的不秋城。
名字叫城,但远不止一座城池那么大,至少有十个桃渊城那么大,放在凡间,也抵得上一郡之大。
这里没有灵气,也没有心魔,但修仙者并不少。
据他们的祖先所言,最早的一批居民是被一场黑洪卷进来的修仙者,其中还有元婴期修士,活了八百多年。
往后的一千年里,也有很多进岛的人,不过从来没人出去过。
这里有很多修仙者,与他们繁衍的普通人相比,也就是身体好一点,寿命则由修为决定。
与外界一样。
练气期百年寿元,筑基三百年,金丹五百,元婴八百,出窍千岁,化神两千,大乘则三千余岁。
柳江沙和柳江池的身世:
他们自幼与父母住在深山,妹妹体弱多病,常年靠野山参吊命。
十一岁那年,兄长为了给她挖野参,从山上滚下去,摔坏了脑子,从此只长功夫不长心智。
这回,双亲出远门,兄长久等不见人,自行跑出了山。
妹妹担心哥哥走丢,撑着病体追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兄长。
ε=(?ο`*)))唉,可怜的妹妹,为了这个家真是操碎了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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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