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么了,小可怜儿哟。”
卢晶倾斜着肩膀挡住三两个彪形大汉,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之势。身后的迟丽丽见势赶快蹲下身,轻声问询角落里蹲着的的男孩儿。大周没有凑近,相隔两步之遥冷眼旁观,只要人没丢,惹是生非也无妨。
“姑娘打算多管闲事?我们也都是奉命行事。”其中一个护卫抱着肩膀,仰着下巴,轻佻着眉眼,一副拽拽的样子,很是看不惯她们的掺和。
“大哥这样讲就排外了,我们都是醉春院新来的,这厢受到了惊吓,自然要过来瞧瞧是怎么回事?”卢晶口齿伶俐,一般人还真的说不过她。
“抱歉吓到姑娘们,我们也不想的,这小子不老实,想着逃跑呢。”其中一个还算是周正的护卫拦了拦身边人,简单告知了来龙去脉。
角落里的男孩儿可怜巴巴地攥着拳头,紧咬着牙根儿不吭声,倔强的眼圈儿里含着眼泪。刚刚被拳打脚踢的身体还有些微的颤抖,他害怕,更恐惧,但誓死不从。
迟丽丽下意识地皱起脸,不忍心仔细瞧。才十六七岁的孩子,人生才刚刚开始,哪里遭受得了这种委屈和侮辱,一时血性上来,想逃跑倒也实属正常的。
“你叫什么名字?”她掏出怀里的方巾拭去他嘴角点滴的血迹,脑子里还没忘了正事儿。
男孩儿扭过头不让她触碰,眼中有些微的感激也有着鄙夷。反倒叫迟丽丽伸出去的手顿在空中,水灵灵的杏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和失落。她劲直将方巾塞到男孩儿手里,解释道:“新的。”
随之又听卢晶打起了圆场:“几位大哥也不用太心急,树挪死人挪活,总有解决的办法,何必非要用拳头,打坏了脸可怎么好......”
“你是叫路乔麽?”迟丽丽心知没有时间了,开门见山地问。
男孩儿先是愣了一下,神色黯然,低声说了两个字:“吴禅。”
待听清他的名字,迟丽丽心头一梗,宛如被噎住了喉咙,果然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不过这孩子也可怜,都管到这份上总不好半道儿再撤回来,干瞧着这孩子继续被打,她可没有那么狠的心,“看开些,活命最要紧。”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话当真不假。
吴禅盯了她半天,撇撇失望的嘴角。不知道她们为何找路乔,但是他知道,天下的乌鸦一般黑,这青楼里能有什么好人?不是受害者便是刽子手罢了!
“活着就有希望。”丽丽想暗示又怕打草惊蛇。只见吴禅满脸的疑问不可言说,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透着干净和单纯,不由分说地胡噜上了人家的脑袋,rua上去的那一刻两人都懵住了。
害,什么男女大防的,权当撸猫了。
末了她还装模作样地提高音量,清了清嗓子道:“你这小孩儿也别不听劝,醉春院包你吃包你住,躺着赚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挨过打之后且长长记性吧,这地方不容你撒野!”
待迟丽丽起身,卢晶退后一步和她并排站着,接收到人非路乔的信号,瞬间就泄了气,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想赶紧走人。
但是迟丽丽拽着她不动,稍顿了顿脚步,瞧着两边人都冷静下来,不会再动粗后,才放心的离开。她们逛的时间已是不短,不用大周提醒,晶晶先一步回了房间,面带愠色,似乎责怪迟丽丽的不理智。
“这是怎么了?”黄雨眠刚从宿舍闪身出来,人才清醒过来,就瞧见两个人气氛怪怪的,尤其丽丽,一张嘴巴险些撅得天。
卢晶单刀直入:“咱们现在都自身难保,依我说就别管那些npc了,救不了自己,也得不到好处。”
刚刚她已经碎碎念了一路多管闲事,但迟丽丽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本就是抱着侥幸的心理转转,有可能是路乔的人总归都要问问的,直奔着最终目的去是没错,可她们连路乔长什么样子都不晓得,那不得挨个儿去碰去问麽!
“我这人说话直接,你也不要觉得我自私,不是我不想世界和平,一起奔小康,咱们现在没有这个条件!要不是为你好,我也不至于说这么多。”音量愈渐放大,连说出嘴的话都跟着磕巴起来。
听见这话又气恼又委屈地靠墙坐着不吭声,吸吸鼻子,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她还没说卢晶铁石心肠,怎么反过来还怪她,她又不是真的没分寸!
“别说了,别说了。”眼见两人都有些激动,王燕瓷赶紧上前阻拦。她们的处境说好不好,说难也算不上难,只要救出路乔,或者抱上大腿就有一线生机,“也没有耽误什么,晶晶就别说了,丽丽下次忍一忍,好日子总在后头,熬一熬就过去了。”
这是穿越后的第一次意见不和。
从前她们宿舍并没有面红耳赤地吵过架,住在一起三年多的时间,即便是有摩擦,也不会真的直面起冲突,冷战或者闹闹别扭才是常态。或许濒临生死关头,大家情绪难免激动,没人愿意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当然,也没有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拖累整个宿舍。
评理的人不想掺和,好言相劝归根究底就是各打五十大板,即便双方真的不认同,也不好再说些什么。门外隐隐有脚步声走近,王燕瓷赶忙“嘘”了一声,几个人调整了表情,佯装各做各的,恢复了片刻的安宁。
来人是月见姐姐,唯一被留下来的姑娘,除了她们四个现代人之外。她性子敦厚,也不怎么爱说话,如厕回来瞧见她们,也没什么声响,直到迟丽丽与她对视上,才礼貌地点点头,展开一个平淡的笑容,并无多言。
这世界上有千奇百怪的命苦之人,负隅顽抗是一种活法,随遇而安也是。月见姑娘显然是后者,从进了醉春院的那天伊始,她就放弃了抵抗,任凭旁人捏扁揉圆。这种对命运的妥协,叫人徒生悲怆。
房间里异常安静,连小飞虫煽动翅膀的“嗡嗡”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即便是牟昭她们回来后也没能将其打破。
姑娘们含羞带怯,更有甚者红晕都蔓延到了脖子下面,一个个缩着身子,互相都不敢对视的模样有些好笑,但又无人有心情打趣她们。这分明就是去进修房中术的后遗症,怪不得嬷嬷将人分成两拨呢,有经验的人也的确没必要上这一课。
倒是牟昭看迟丽丽情绪不太高涨,拉着她说了会儿话,女孩子之间的友情总是很奇妙,也许需要契合的时间点,也许需要一个共同的敌人。
“咱们什么时候能逃出去啊?”对逃离还抱有期待的人,除了她们四个,应该只剩一个牟昭了。她还有显赫的家族,仰慕的师兄弟在等着呢,这个青楼势必困不住她,可惜她学艺不精,打不过那群彪悍的护卫。
迟丽丽心里惦记着路乔,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出现在醉春院,以及如何才能顺理成章地傍上大腿,故而并不能很好地安慰和开导牟昭,兴致恹恹地勉强陪聊了一小会儿,便被王燕瓷叫走,一起去外面透透气。
“这么蔫儿不像你啊。”王燕瓷抚手拨整她有些凌乱的头发,有心安慰,也的确是有些话想讲。事不关己可以高高挂起,但她们这一条绳上的蚂蚱,眼下得商量起保命的事情来。
“唉,你是没看到那小男孩儿可怜巴巴的瞅着我,总不好他说不是路乔,我扭头就走吧,人家也该起了疑心,认为我们别有目的。”丽丽尤是不怨,也想为自己开脱,分明就不是她的错,结果卢晶一直念念念。
“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当耳旁风就好了,何苦还气了一场,不值当啊~”最了解她的人莫属阿瓷,先顺顺毛再聊正事儿,本质都是理性大于感性的人,又怎么会真的不负责任地鲁莽行事呢?
迟丽丽很吃这一套,闻言点点头,跟着又叹了口气,一双明眸耷拉着,格外的沮丧。路乔没找到不说,明明是好心一场,平白无故挨了一顿训,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末了调低音量,不太笃定地说道:“老实讲,培训得差不多了,我害怕先让咱们去接客。”
阿瓷半眯着眼,整个人宛如弓起身子的猫,霎时间有几分严肃,她和她男朋友都订婚了,说好毕业就结婚的。
要她接客?!
她都不知道自己发起狠来能做出什么!
“你冷静点,我推测的。”
“我们刚回去了,小樱推算了一个准确的拍卖时间。”阿瓷明眸忽闪,自然上翘的长睫毛扑朔迷离着,蜜桃色的嘴唇一开一合:“青禾九年,六月二十。”
丽丽直瞪瞪地看着她,整个人宛如遭受了雷鸣电击一般痴傻,木头一般地站在原地不动。良久才缓过来这颗沉重的心,捏着嗓子惊讶地问道:“还有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