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学员和家长们疑惑地看了看本在跟己方对骂的京城帮都开始将注意力转向泉晓武,忍不住相互对望:难道,他们不是一伙儿的?
宋海音等察觉出气氛突然转向对己方不利。
晨风却是用手捂住嘴巴,噗嗤噗嗤地笑。她几乎可以肯定,这个到处树敌的泉晓武这次要遭殃。
连围观群众都看出来了,小五当然也察觉到不好。两只眼珠子嘀哩咕噜地转了几圈,转身想跑。
“站住!”
泉晓武回头一看,是才八斗。
这厮,竟然没作诗!
他想干什么?
果然,才八斗呼地站起身来,一把扯下身上的衣服,把后背露出来:“这,就是泉晓武打的!”
望着那血淋淋、没有一寸皮肤是完整的后背,落榜学员和家长,挑夫头和挑夫工,大厨老板和伙计,都不约而同地用手捂住了眼睛。
太血腥。
太残忍。
就连宋海音、敏如意她们都不约而同地退开几步,试图远离泉晓武。
小五的脸色一变,心中暗暗惊慌。他用眼角偷偷地扫视一眼喝粥群众,暗自揣摩着,是应该用严厉的语气反击呢?还是用温文儒雅的诉说循循善诱?或者,把脸一拉,拼死抵赖?
宋大厨等几个为数不多的京城人,是面带兴奋的。即等着听泉晓武反击,又等着看邪恶王子出丑。
挑夫头和他的兄弟们,似乎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除了才八斗后背上那血淋淋的鞭痕让他们产生同情和怜悯之外,双方都是不熟的。
数以百计的考生和考生家长们,明显憋着一股子劲,等着万恶王子露峥嵘,便冲上来乌央乌央地批判。
于是,泉晓武郑重地转过身来严肃地面对才八斗。边双手合十谦卑地鞠躬,边操控着喉头发出充满磁性的男低音,和蔼、且有礼貌地说:“这位,河络族的小兄弟,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让我们来仔仔细细地说清楚。”
“邪恶王子皮鞭抽,打得河络鲜血流。疼了两天还没好,事实清楚没得说!”
小五微笑着连连摇手,继续轻声细语、严肃认真:“河络小兄弟,麻烦你稍微再向左边转一下。现在这个角度,大家看得还是不十分清楚。”
才八斗一愣,斜眼瞟了瞟台下的众人,看到至少有一半在微微点头,而剩下的一半则指着自己的右肋交头接耳。
难道,他拿鞭子抽我的时候,还抽出一朵花来了?
才八斗不明就里,但也不想按照泉晓武说的话转身。他虽然看不到自己后背的伤,但敌人同意的一定要反对,敌人反对的才能同意。于是拒绝:“再转,我就看不到台下观众了!”
小五等的就是这句话:“没关系,我来帮你。”说完,噌地跳下断墙,抢占主席台。
丁先生看出他的目的,立即向左挪动,试图将小五挤向外侧。可惜,动作太慢了。被泉晓武抢先落在才八斗的身边,一手搂住小河络**的后背向左旋转,露出一个清晰异常的鞭痕,甚至连鞭子头上有几根穗子都清晰可见。
小五一手按住了才八斗,让他无法挣扎,另一只手指着穗子一根一根地数:“一、二、三……七、八、九、十!”
十根穗?
“太阳神鞭!”泉晓武一手提着才八斗的裤带,把他高高举起,“这是虚神庙里太阳神鞭打的,因为他在虚神山上,随地大小便!”
污名化!
丁先生不动声色地微微点了一下头。不愧是泉墨的儿子。
“我没有!”才八斗万万没有想到,在自己拼命地逃跑,万恶王子拼命地挥鞭的时候,竟然已经挖下深坑布下骗局等着自己一脚踩进去。
泉晓武轻轻地放下小河络,伸手拾起丢在主席台上的外衣给他披上:“慢慢说。事实么,越辩越清楚。”
假装善心!
摆出公平、公正、公开的姿态!
丁先生用眼角看到台下的学生、挑夫、厨师等都从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放松下来,由抗议的积极参与者转化成一边喝粥吃馒头一边听故事的路人甲乙丙丁,不由得暗自心惊。
不好!
丁先生连忙走上前去,想要把舞台的主动权夺回来。眼前一花,却是穆奉濂从半空中落下来,挡在自己的身前。
“万恶的王子泉晓武!”木子李看出丁先生的目的,于是在后面大声喊,“抹黑矿工的儿子柴巴都!”
台下的考生和家长们并没有跟着喊口号。
十阳鞭,在人族七百六十年的文化传统里,代表着神罚。
这是从小到大,刻在脑子里的烙印。可不是明月先生或者暗月先生,以及他们的追随者喊两句口号就能动摇的文化归属感。
才八斗召集大家的时候,就亮过后背了。说是被泉晓武打的。因为万恶的王子用假话骗大家离开京城之后,与校方勾结偷偷地入学。
一则,本来就想要趁这个机会逛一逛京城。
二则,这么明目张胆地骗人,大家咽不下这口气。
但是,如果这个落榜、且只会做打油诗的河络,因为在神圣的虚神山上露天便秘,遭到了鞭刑,那,就是两码子事儿了。
公报私仇不对。私仇公报更不对。
于是,都用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才八斗。
口号挑逗,在这个层次上已经没有效果了。大家要的是真相。
“茅房太满冒出来,我拿铁锹清厕所。”才八斗越说声音越低,他不十分自信地四下里张望,实在想不出来怎样才能为自己洗刷冤屈,“四周景物突恍惚,刚才还在不见了。”
气势被压制了。
窝息克不顾身边一片静默,快跑两步想要从侧面蹬台,给才八斗一些鼓励。却不曾想,菊岩敏如意立即跨出一步,挡在他的面前。
窝息克微微眯了一下左眼,看到敏如意也是微微眯起左眼来回信号。于是向左跨出一步,果然,敏如意向着她自己的左方跨出一步,也就是,假装没收住脚,与窝息克错身而过。
窝息克迈开夸父的大步,呼地跳向主席台。
就在他的脚掌即将踩到临时搭起的木台上时,坚硬的木板犹如水波般荡漾起来。
噗嗤,窝息克犹如踩入一滩烂泥般,悄无声息地踩漏了木板,没能登上主席台。
泉晓武的双手一分,空气荡漾。
众人的面前瞬间重现出才八斗抡起铁锹铲粪的画面。
轰!
没了房顶的仓库里瞬间炸锅。
“骗子!”爱多第一个跳出来,指着才八斗的鼻子喊。
窝息克一愣,连忙小声劝阻:“不能内讧啊。”
还没等这位夸父的话音落地,站在另一边的西门话已经跟着向前踏出一步,把手里的粥碗哗地泼到才八斗的脸上:“骗子!”
吃粥的群众瞬时间被点燃,纷纷将手中的粥碗泼将过去。
“骗子!骗子!骗子!”
丁先生默默地退开一步,任由小小的河络被满头的粥雨覆盖。
大雨初晴,空气湿润。
抗议邪恶王子的喝粥群众在泼粥之后便纷纷散去,各找各的住宿和饭食,估计今明两天都会踏上回家的旅程。
泉晓武睡了一个舒舒服服的好觉,梦到自己在入学的第一天便躲在墙角后面砸了俞建南两板砖。比较遗憾的是,板砖砸在死鸟头上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煎鸡蛋。虽然被俞建南吃掉了,但小五已经醒转,知道是梦,吃了白吃。于是捂着嘴巴噗嗤噗嗤地笑了一阵子,丝毫没有赖床的想法,一骨碌爬起来。穿上紧身短打的衣服,准备到大校场去挥洒年轻有为的汗水。
刚出门,看到听荷抱着胳膊撅着嘴靠在影壁墙上,面色极其不善地盯着自己的门恶狠狠地瞪眼。觉得奇怪,撇起嘴巴问:“我这不是按你们的意思,进骑兵营了么?又怎么了?”
“这么冷的天等你,还不许别人腹诽呀?王子怎么了?管天管地,还管我脑袋里想什么?”听荷翻着白眼,“你姐让你换重甲,跟她一起上朝。”
“去、去、去实习?”泉晓武的脸一下子就绿了,“咋又改主意了?”
“我是丫鬟,没权利了解国家机密。”听荷嘀嘀咕咕地转身就走,临走前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
泉晓武撅着嘴吭哧半天,还是没能鼓足勇气去质问泉水。于是只好讪讪地吃了早饭,又去甲胄库找重甲。
上次穿重甲的时候,甲胄库没准备,给了他一套步兵盔甲。但那已经是两天前的事儿了。早就请来京城最有名的铁匠吴一锤加班加点打造出一副深红色的重骑兵铠甲。炭合金,镶红宝石,按照老郡王泉山的铠甲雕刻着风水符纹。一锤子砸上去,十个太阳的光犹如十色彩龙,从头盔一直游走到战靴。
小五撅着嘴看了半天,只挑出两个毛病来。一个在左肩,印池转寰化有百分之五的损耗。一个在左肋,填盖转郁绯有百分之三的损耗。拿起金刚钻来凿几下,又补了一块蓝宝石,就成了流光溢彩的战神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