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夺在谈钱的时候,可是要代表蛟族水手互助会的。一文两文,扩大到一船两船甚至十船二十船,可就是以十万计的大钱了。她板着脸坚持:“一文。”
“合不上价格呀,姑娘,本都回不来。”
阿夺转身就走。
“两文!”
阿夺走得更快了。
“回来吧,小姑娘!”商人喊,“两件给你三文!”
继续走。
“三件!三件就给你一文钱一件!”
阿夺走回去,挑了三个一模一样的大马猴,给了三文钱。
商人接过钱,小声地嘀咕:“怎么买一样的?送人?”
小五远远地站着,伸着脖子插话进来:“鱼眼睛,看东西跟咱不一样。”
阿夺瞪。
看我,就好交流。小五马上谦卑地点头哈腰陪笑脸:“我陪你逛街吧。有个人,帮忙看一眼,总比自己逛有意思,对吧?”
阿夺沉思:“两双阳光鞋。”
“这是,有闺蜜?”
阿夺的眼睛眯了又眯:“男朋友。”
哦,比闺蜜更亲。谦卑地笑。竖起三根指头,欧拉。
阿夺的心底突然一空,旷捞捞的感觉。只觉得要哭。默默地转身,将三只马猴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快步低头走。
没心没肺地跟上,继续聊:“多大的尺码?”
阿夺低着头加快脚步,不知道是该胡乱编一个,还是告诉他自己其实是没有男朋友的。但是,他未婚妻,好可怕的!自己这是怎么了?
“菱尖草,没来得及带几株活的回来。但我有蘑菇,可以给你男朋友做一双蘑菇鞋。”
阿夺突然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要跑。但是越跑越快。
咋了?
啥情况?
小五追:“不知道号码没关系,我可以帮他量!”
咔嚓!
阿夺凶猛地转身,对着他放一道闪电。
张牙舞爪地凶猛!
小五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十步远,这个距离,偷袭是没有效果的。但他却是不由自主地呆愣一下,似乎完全没有料到。
啪!
正中面门。
打得浑身冒烟,头发眉毛都倒竖起来,兹拉兹拉地冒着黑烟,还散发着焦糊的臭味。
两个少年隔着十步远的距离,同时呆住了。
过了良久,小五默默地抹了一把脸,扫掉头发和眉毛上被烧焦的毛,低头往回走。
阿夺看着他走出很远很远,才突然喊了一声:“你要还我!”
小五站住,没有回头。
“七色珊瑚。”阿夺拼命地压制着噗通噗通狂跳的心,用力地喊,“你要、你要……”
骤然间,她失去了力气,尖锐的海豚音化作唯唯诺诺的呢喃:“要,还给我。”
“好!”小五大声地回答,“但是,我需要你的鲛鞘。”
咦?
啥情况?
阿夺努力地甩了甩头。
是不是又上当了?
苦肉计?
“骗子!”阿夺愤怒地吼出海豚音,“泉晓武!你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
小五一愣,咋了?但看到愤怒的阿夺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向自己冲过来,还是在想清楚问题之前拔腿就跑。边跑,边交流:“这位侠女,有话,可以慢慢说呀!”
阿夺拼命地去追。但鲛人的鞋再好,也跑不过泉晓武。
她不停地追呀、追呀,看到泉晓武越跑越快、越跑越远,突然想到:这辈子,恐怕都追不上他了。腿一软,两只脚一下子变成了大鱼尾巴,把两只太阳鞋都撑破了。
阿夺跌坐在帝国商业大街的中央,失了魂似的呆呆发愣。
小五连忙转身跑回来,问:“怎么了?”
阿夺抬头望着他,一语不发。
小五抱着鲛绡坐在后山的入口撅嘴:“西海龙沟,去过么?”
阿夺心烦意乱地摇头。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傻乎乎地跟过来。给他鲛绡,再也不见面才对。
“我爷爷领我去过。”小五努力回想了半天,叹出一口气来,“可惜啊。都忘了。”
阿夺把脸转到一边去。
“我只记得好大的珊瑚礁。所以呀,只能带你去那片好大的珊瑚礁。”小五砸吧砸吧舌头,“忘记龙在那里了。不然,去给你要一副龙角。”
这牛皮吹的太大了。阿夺觉得要是不给他一个注视,就太没有人性了。于是,勉强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小五立即来了精神。比手画脚、口沫横飞地白话:“那地方,龙虾,比鳄鱼还大。乌贼,比船还大。龙沟,氧气多,物种不但个头大,而且脑细胞特别发达。”
说到这里,小五干净利索地抖开怀里抱着的鲛绡,往身上套:“等会儿,咱俩一人抱一盒子宝贝,遇到危险就丢它们个七荤八素。”
摆好阵法,开启海市蜃楼。小五回头拉住阿夺的手严肃认真地叮嘱:“跟在我身边。十步以内。”
阿夺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小五向前踏出一步。阿夺没有迈步。但两个人的距离并没有改变,依旧是手牵着手。
接着,小五向左前方,转右前方,在向下,各跨出三步。
阿夺感觉自己依旧站在实验室里面没有动,但双腿却自然而然地化作鱼尾,漂浮在水中。
有了鲛绡,水中和陆地便没有任何区别。小五紧紧地攥着阿夺的手游动,身边左右变得漆黑,不似在海市蜃楼外面,还可以看到五彩缤纷的珊瑚、形形色色的鱼类。他们潜入了真正的西海龙沟,深不见底,没有一丝光能够穿透到如此深处。
但阿夺是能看到的。她的眼睛由蓝色转为浅黄,瞳孔由圆形转为细长。身边的景物尽收眼底。只是,这里的看到的黄色并非是黄色,而是深棕色。所以,游在她前方的泉晓武,看起来犹如深棕色的鲨鱼。
阿夺微微愣了一下。难道泉晓武的两条腿,也能幻化成鱼尾巴?她定睛去看,但虽然眼睛可以视物,却无法看清楚小五是在并着双脚,游起来像是鱼,还是真的长出了鲨鱼尾巴。
海水,是不存在的。
小五的眼中,看到的,是金黄色的能量团、能量线、能量流动的方向。他可以清晰地分辨身边、眼前,甚至很远的前方的所有事务。这跟他在很小很小的时候,也许还是婴儿的时期,来这里的时候是一样的。只是,长到两三岁的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很难辨识能量。必须集中全部精力,并且进行自我催眠,才能偶尔看到。
但这一次,他看的很清楚。
是透过鲛绡的原因?
还是因为深海水压巨大?
或者,是因为茅房事件,自己突破了某种障碍?
小五知道,这里,不是思考科学现象的好地方。他拉着阿夺向前游动,一直游到早晨看到五色珊瑚的地方才停下。透过鲛绡,他发出震荡波:“你能看到五色珊瑚么?”
阿夺本在郁闷郁闷地跟着,这时却一惊:“你不是说七色珊瑚么?”
“七色珊瑚又不是牛肉大米,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小五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无知的蔑视,“能找到五色珊瑚已经是天大的运气了。”
“你要还我七色的!”
“啊呀,头发长见识短的女鱼。保证还你七色的。”小五不屑地回答,“但你要找到五色的,才能做出七色的。”
“假的?”
小五受到了侮辱似的提高了声调愤怒地回答:“真的!”
又上当了!
又上当了!
又上当了!
阿夺急得差一点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但她却咬住下唇,一言不发。因为,她没有感到愤怒,反而是一阵心酸。默默地想:他老婆,好厉害的。果然,一阵巨大的恐惧袭来。于是,泪水在没流下来之前,就吓没有了。
“那里。”阿夺委屈地指向右前方。
泉晓武拉着她游过去。伸手在岩石上一拍。岩石化成巨大的章鱼,噗,喷了小五一脸的墨汁。小五不在意地甩了甩头,利用海流洗干净。伸手在岩缝里捞一把,噗,大龙虾喷了小五一脸的海水,倒退着从洞穴的另一边逃走。
“你不要骚扰海洋动物。”阿夺抱怨。
“咋没见你少吃生鱼?”不等阿夺回答,小五便学着她说话的声调,细声细气、蔫声蔫语地自我回答,“能量,都是神赐予的。只摄取身体所需的能量,让其他的能量自由轮回。知道么?在认识你们鲛人之前,我们人族里是没有和尚的。远来的和尚好念经,外来宗教好传播。”
阿夺想翻白眼,但在水下她既没有白眼也没有眼皮。只好瞪。
小五按着她手指的方向游过去。路上毫不客气地骚扰了一群小丑鱼、两只海马,小心翼翼地绕过一条吱吱啦啦闪着电光的海鳗。
来到阿夺手指的地方,小五微微停顿:“你确定?”
阿夺疑惑。五色珊瑚绽放着太阳的光芒,想看错都难。于是肯定地回答:“就在你的前方,一伸手就能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