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珍虽有辩驳,但是因着张穆氏与她观念不同,也没多做解释。
而张穆氏也只当穆珍是为罗虎好言而已并未听入耳中,她此来将心中的歉意说出来了就没有多留,她还得去秀花样子,等到天黑了还得去做饭,忙的脚不沾地,这会儿抽空来寻穆珍说两句话也是趁着张裁缝带着张宝珠去给铺子里交货难得躲个懒,但是若是躲久了,回来被张裁缝抓着了,少不了一顿劈头盖脸的骂。
张穆氏去厢房秀花样子,穆珍这回没有跑神专心致志,她的手本就快,注意力集中了一个络子更是不出几下几下子就打好了,将两捆络子赶在天黑张裁缝与张宝珠回来之前打完了,张裁缝验了货,没有挑出穆珍的什么刺儿,冷哼着去桌上吃饭,等到张裁缝与张宝珠吃的差不多了下了桌,张穆氏寻着穆珍将她拉上桌,在这个家里面,吃饭要等张裁缝与张宝珠吃完了,张穆氏与穆珍才能上桌。
看着桌上的残羹冷炙,穆珍给张穆氏与自己盛了碗稀粥,然后坐下闷着头夹剩菜就粥,之所以称之为稀粥,是因为粥里干的都让张裁缝捞了去,剩下的便只有这比米汤好些的稀粥,就着稀粥吃了个囫囵饱,穆珍心中默念着:“加油,还有七个月你就从这个家里面解脱了,再忍一忍便可。”
张穆氏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她快速的喝完粘在锅底的稀粥,指挥着还坐着的穆珍:“我去给你姑父打下手,你吃完了把碗筷收拾好了,桌子和灶台都擦干净。”
说完就风风火火进入了缫丝的厢房,穆珍没有继续躲懒,她在张穆氏走后快速的将桌子灶台收拾干净,躲回自己的小破棚子里,她要早早的睡,明日罗虎该下学回来了,她还要去酒肆里面帮忙搬酒,顺便同罗虎说上几句话。
穆珍第二日早早起床洗漱,她今日要去帮罗父罗母搬酒坛子,罗父罗母家卖的是同现代米酒一般的东西,称之为米酿,城中的地贵,一般做酒水等不易存放小生意的商贩为了节省一些租金,便在铺子下头挖一个地窖存放易坏的米酿,罗氏酒肆的酒也是这个法子存放,罗父罗母每日宵禁前都要将酒坛子搬到地窖里面,第二日一早又需搬出来,可罗父早年落下的腿疾,罗母体弱,两人上下酒窖很是不方便,穆珍平日里被罗父罗母多加照拂,她与罗虎又定了亲,便自告奋勇帮忙每日搬酒。
起床洗漱后正好撞见张宝珠站在院子门口,出去的门儿堵住大半,见张宝珠脸上没有半分往日早起的疲懒,知道她是恐怕是在这儿故意等她,穆珍停下打见礼:“表姐今儿个怎么起这么早,是要出去吗?”
张宝珠平日里将自己当做大户人家的小姐,要求穆珍见了她要行个礼,可惜画虎不成,偏偏半个礼都不曾回过,这会儿盯着穆珍抱臂不悦冷哼:“你是说我平日里起的晚了什么也不干,在家吃白饭了?”
吃白饭这三个字一直是张裁缝挂在口头上说穆珍的话,张宝珠这会儿这么说,是在刺穆珍,张宝珠在家中受宠,又惯会告状,惹了少不得又要被张裁缝念叨,穆珍连忙道:“素日里表姐帮姑父姑母操劳睡的晚,合该多睡会儿再起来的。”
张宝珠在家里颐指气使惯了,倒也不是对穆珍有看法,一番话气儿顺了也就不再纠缠,转而偏头靠近,还伸出一只手遮着两人说话的嘴型,神神秘秘道:“穆珍珍,你听说没,今儿个有大人物要打我们这儿过,官兵守在各个巷子口,街上都不不准随意让人走动了,能有这般阵张的,定然是个不得了的大人物,说不定是个三四品的大员呢!”
张宝珠对大人物一脸向往,幻想自己有一日也能这般被人巴结供奉着。
“啊?”穆珍的表情则有些茫然,倒不是穆珍故意在张宝珠面前装作无知的,实则是穆珍每日忙着打络子、洗衣服、搬酒坛子,对外界的事儿没有半分闲暇心思去打听,唯一消息的来源便是罗虎,可惜罗虎进学半月才得一日的休息,故别说听说什么大人物了。
张宝珠见穆珍是真的不知,一脸鄙夷,似是嫌弃穆珍老土,不过转头儿又笑起来挽着穆珍的手:“今儿个我陪你去搬酒坛子,走吧。”
穆珍看着自己被张宝珠挽着的胳膊,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素来瞧不上她的张宝珠何时与她这么亲热了?略微一想,穆珍便想明白了其中关窍,街上的人清了张宝珠又想去看大人物,但是与罗家关系不好,可不得厚着脸皮跟着她去巷子口的酒肆里坐着看去,想明白了穆珍没有戳破,仍由张宝珠挽着她去巷子口,有了张宝珠一路,在酒肆多呆一会儿也不怕张裁缝的口舌。
“珍珍又来啦?虎子去了书院,累着你每日来帮我们老头子、老婆子搬酒,心下总过意不去。”四十来岁慈眉善目的妇人见到穆珍来,在衣裙上擦干净手上的灰尘,转头掀开帘子钻进里屋,片刻手上端着一个土窑碗出来“这么早定然没吃早饭,快垫垫,等会儿呀你罗叔给你煮面疙瘩。”
那模样怕穆珍不接,碗已经递到了穆珍怀里。
罗父也乐呵呵的应着:“珍丫头先吃个馒头,叔忙完了手头上的活儿,再做好吃的。”
穆珍自然的接过碗,从碗里将馒头拿过来,也不推辞,态度亲昵:“珍珍可不就是来您们这儿骗吃骗喝来了吗,还得谢谢您和罗叔没将我打出去呢。”
穆珍笑的甜甜的,脑袋还蹭蹭罗母的胳膊,一番动作加话儿下来将罗氏哄的又是开心又是心疼,穆珍的遭遇这巷子里哪户人家不清楚,都见不惯张裁缝欺负孤女,但是张裁缝泼皮无奈,帮着说几句话就被张裁缝追着挤兑不说,关了院门又要虐待穆珍,秦氏看着心疼,只能家里多备一点馒头、窝窝头之类的接济穆珍两口。
想到此处,秦氏心疼的拉着穆珍的手,手腕儿细的一把握不住,再看看张宝珠,圆滚滚的得有两个穆珍那么大,心里啐一句张裁缝不是人,厚待亲女儿,却这般虐待侄女儿,秦氏满眼心疼:“等会儿让你叔给你多煮点面疙瘩,吃的饱饱的才长肉。”
穆珍撒娇:“谢谢罗叔罗婶儿,珍珍定不会客气,保准儿吃的干干净净。”
穆珍面儿上感激,心中也满是感动,她刚刚过来的时候,这副身子被张裁缝养的面黄肌瘦,一阵大风都能吹飞了的模样,不夸张说,比那桥洞下面的乞儿好不了两分。
穆珍过来后撒泼打滚,将张裁缝虐待她的事情闹的巷头巷尾人尽皆知,张裁缝是能少欺负去了些,可是在吃食这一块却是没法子。
幸蒙罗虎过罗氏夫妇心善,时时接济她吃食,罗父罗母对她真心实意的爱护,穆珍是看在眼里,记在心中,毕竟在这年岁,罗父罗母早晚备着她的吃食,如同多养了一个人,她若没得了罗父罗母的庇佑爱护,指不定早就饿死了去。
一番谈话,罗秦氏一边心疼一边越看穆珍这个准儿媳妇儿越满意,特别是在张宝珠的对比之下,心中只想着让罗虎早日娶穆珍过门成为自家人。
穆珍嘴上打趣,手中没闲着,三下五除二将馒头吃下去,从地窖下面一起帮罗父搬酒,张宝珠瞧不上这体力活儿,没半分帮忙的意思,找了个凳子坐下,望着街那头望眼欲穿。
等将地窖里面的酒坛子全部搬上来后,罗父搬着凳子踩上去将幌子挂到酒肆门上,罗母在屋里将酒坛子摆弄整齐,只等着打酒的客人上门好迅速的舀酒,穆珍在旁边帮个手脚。
三人各忙各的,闲下来还未在凳子上坐片刻,张宝珠从凳子上跳起来眺望,兴奋道:“来了来了!”
张宝珠激动,穆珍也有几分好奇,这个朝代君尊臣卑,男尊女卑,两江知府官居四品,是地方最高长官,什么样的大人物来了能引的两江知府这样严阵以待,不惜费大力气将街上的人全部都清干净。
说到大人物是谁,两江知府翟知远得知这个大人物要来两江的消息后日日寝食难安,生怕这个大人物在两江出了半点差错又或者是查出半点问题,与同知想了几日才想出个先将街头的人清了这么个办法。
这个大人物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弟弟成王褚瑾,二十岁封为亲王,掌管天下刑狱,如今已经掌管刑狱四年,光说这一层身份就足够让翟知远畏惧的了,更逞论这位成王殿下还是个煞星,办案诡谲不讲章法,审犯人手段更是狠辣,翟知远上京述职哪一年,正好成王在办案,述职的官员都被叫去观刑,他们一进大狱正好撞见褚瑾命狱卒一刀一刀剐犯人的皮,犯人受不住痛气绝身亡才罢休,翟知远当时在大狱中差点没受住血腥,晕过去,好在同僚掐了一把他让他清醒过来才没有当众失态出丑。
世人称,不论是什么人进了成王的大狱,不死也得脱层皮才能出来,足以见褚瑾的手段狠辣,这般手段狠辣的主儿,却在阳春三月亲自来两江巡按,事出反常,翟知远不由自主回想他在两江可是出了什么纰漏,又想到哪血淋淋浑身没一处好皮的犯人,心中直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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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