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为我火葬场 第9章 第 9 章

萧玉案怔住了。

萧渡找了十几年，找到后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口里怕化的弟弟，竟和他不是一母同胞？这可不像萧渡的作风啊。不过换而言之，萧渡生性凉薄，能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做到如此地步，怕不是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了这个弟弟身上。

“萧公子？”孟迟的声音打断了萧玉案的思绪，“你在听吗？”

萧玉案收敛心神：“在。你说的那个设了血禁，只有顾家人能去的地方，是哪里？”

孟迟道：“青焰门遗址——藏剑谷。”

“青焰”二字对任何一个稍微有些见识的修仙者都不会陌生。青焰乃上古大战后留在人间的火种，火焰为青色，所以有了这么个名字。据说由青焰锻造而出的兵器各个都是神兵利器，远非一般的剑能相比。

而青焰门，则是世间唯一拥有青焰，且能将青焰的威力发挥到最大的宗门。出自青焰门的兵器被天下修士所追捧，即便是强如云剑阁的名门正派面对青焰门也不得不客气谦让，只因他们立身为本的剑离不开青焰门的火焰。

十数年前，青焰门不知为何在数夜之间销声匿迹，青焰门人不知所踪，宛若人间蒸发。无人知晓当年在青焰门究竟发生了何事，但失去主人的青焰之火却保留了下来，现归于云剑阁名下。

多年来，青焰门灭门之谜始终不为人知，但云剑阁之所以能成为后来的天下第一剑，和他们拥有世间唯一一簇青焰脱不了干系。青焰对云剑阁来说极为珍贵，其藏身之处被设下血禁，寻常弟子连青焰藏在云剑阁何处都不知道，遑论是靠近它了。

萧渡要与云剑阁为敌，自然要先将青焰占为己有。

萧玉案总算明白了。原来，这才是萧渡利用他接近顾楼吟的真正目的。

次日，萧玉案等四人继续御剑赶路，于日落之前到达了云剑阁。

云剑阁身为天下第一宗，既有江南特色的清雅婉约，又有的修仙世家的大气磅礴。琼楼玉宇间云雾缭绕，宛若仙境一般，亭台水榭中山峦叠嶂，站在剑上向下看，竟和半个庐陵城一般大小，叫人赞叹不已。

萧玉案感慨道：“和云剑阁相比，虚府就是一个四面漏风的破茅草屋。”

虚府是萧玉案师徒三人的居所。慕鹰扬闻言没好气道：“狗还不嫌家贫，你比狗还不如？”

萧玉案满不在乎地反问：“虚府是我家？”

“为何不是？”慕鹰扬质问道，“你从五岁起便住在虚府，虚府不是你家何处才是？萧玉案你有没有良心啊！”

萧玉案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可能没有吧。”

顾楼吟出声道：“萧公子，下去了。”

萧玉案“哦”了一声，抱着顾楼吟腰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霜冷稳稳降落，随后自觉入鞘，萧玉案跟着顾楼吟踏上了云剑阁的地界。

近距离站在云剑阁前和从高处低望的观感截然不同，仿若面对着一个无法窥见全貌的庞然大物，未衬得他们如蝼蚁般渺小，不自觉生出一丝敬畏之心。

这便是天下第一剑的云剑阁，连萧渡都无法肆意踏足的地方。

萧玉案抬头望着那由巨石砌成的巨大的仙门，匾额上“云剑阁”三字苍劲有力，如渴鹿奔泉。仙门之后，一级级青石玉阶朝远方蔓延而去，一眼难见尽头。

此情此景之下，连慕鹰扬都找不到可以嘲讽的点，可见云剑阁气势之恢弘。

仙门两侧，立着两位身着云剑阁校服的守门弟子。他们见到顾楼吟和林雾敛二人极是兴奋：“少阁主，林师兄可算回来了！快去禀告钱长老！”

萧玉案好奇地问：“为什么是禀告钱长老，不是你们阁主？”

林雾敛解释道：“阁主正在闭关，云剑阁中大小事宜暂由钱师叔代为主持。”

顾楼吟和林雾敛去向师叔复命了，由另一个云剑阁弟子带着萧玉案和慕鹰扬前往他们的暂居之处。

一路上，萧玉案又一次见识到了何为名门正派。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看到白衣胜雪，仪态端正的云剑阁弟子。他们两人成行，三人成列，哪怕只一人独走亦是循规蹈矩，唯有见到萧玉案时会多看那么两眼。

相貌是天生的，仪态却能后天培养，良好的仪态亦可给相貌加分不少。别说是人，在云剑阁内哪怕一草一木，一枝一节均是赏心悦目，仿佛规定了它们该如何生产似的，找不到出格之物。

难怪人人皆说云剑阁内无丑物。

不知为何，萧玉案再次想起了虚府。虚府和云剑阁大为不同，花花草草长得十分随意，不知名的野花四处盛放，杂草若是长得太高，师尊就会派他和慕鹰扬去除草。

那时候，他和慕鹰扬还是个小不点，杂草动不动就长得比他们还高。后来，他们长大了，变高了，杂草却好像永远停留在那个高度。

最后，萧玉案和慕鹰扬被带到了一处名为碧落斋的院落。红墙小院，清幽静雅，屋子里已经备上了待客的清茶。

“云剑阁你看够了吗？”慕鹰扬一屁股在桌边坐下，“是不是可以跟我回去了。”

“师弟急什么，我们这才刚来呢。”萧玉案倒了两杯茶，抿了一口，道：“好茶，师弟要不要喝。”

慕鹰扬目光锁定着萧玉案：“得了吧，你来云剑阁肯定不只是想涨见识那么简单。”少年抱起双臂，一脸倨傲道，“这里也没有外人，你直说吧，到底想干嘛。”

萧玉案倒不如何惊讶。他这个师弟脾气极差又性情急躁，但脑子却不笨。他那么坚持要跟着顾楼吟来云剑阁，显然是另有目的。

以慕鹰扬的性子，倘若得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可没闲功夫去应对师弟的追问和纠缠。

萧玉案思忖须臾，问：“你知道青焰么。”

慕鹰扬哂道：“三岁小孩都知道，你提这个作甚。”

萧玉案道：“青焰可以说是云剑阁的镇阁之宝了。如果可以，我挺想见识一下。”

“痴心妄想。”慕鹰扬轻蔑道，“你算哪根葱，云剑阁为什么要给你见识他们的镇阁之宝？”

萧玉案笑道：“师弟莫不是忘了，我可是顾楼吟的救命恩人，这个理由够不够？”

慕鹰扬端起萧玉案倒的茶，冷哼：“那又如何，给你一块由青焰淬炼的暖玉已经很不错了，还想去看青焰？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有志向谁都了不起，青焰我是一定要看的。”萧玉案摸了摸下巴，颇为遗憾道，“如果救命之恩不足以让顾楼吟给我看青焰，不知以身相许可不可以。”

慕鹰扬闻言，一口茶喷得老远，嗖地站起身，怒道：“萧玉案，你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就可以为所欲为！”

萧玉案没想到慕鹰扬的反应会这么大，眼看慕鹰扬即将暴走，他道：“我随口一说，不必当真。”

“这是可以随便说说事情吗？！”

慕鹰扬仍旧怒不可遏，好似他做了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可他明明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

“行行行，”萧玉案被赐我得头疼，敷衍道：“下次不说了。”

不多时，云剑阁有人传话，说少阁主请他们一道用膳。

萧玉案在前厅看到了顾楼吟和林雾敛。顾楼吟换上了云剑阁的装束，一袭白衣犹胜雪，长发以玉冠束起，端的是芝兰玉树，气质出尘。林雾敛明明也是个清秀公子，站在他旁边却远远不够看，生生被比下去一大截。

萧玉案觉得只要是正常人，面对如此少年，眼中即便没有惊艳也一定有欣赏，可慕鹰扬却是用斜眼看人，目光中的不屑都快溢出来了。

顾楼吟忽略来自慕鹰扬的敌意，朝萧玉案轻一颔首：“萧公子。”

林雾敛笑道：“依我看，我们就别左一个‘萧公子’右一个‘顾公子’，直接以兄相称，如何？”

“不如何。”慕鹰扬毫不留情道，“我师兄和你们很熟吗？”

“不瞒你说，还挺熟的。”萧玉案也毫不留情道，“我和顾公子可是过命的交情——是不是啊，顾兄？”

顾楼吟“嗯”了一声：“用膳。”

慕鹰扬脸色立马黑了，咬着牙道：“萧玉案，你不和我作对会死吗？”

林雾敛适时开口打圆场：“对了萧兄，钱师叔本想当面向你致谢，但他着急查看师弟带回来的铜镜，所以……”

“顾师兄，林师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跑了进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少女生得俏丽可人，同样穿着云剑阁的校服，手中提着剑，看到顾楼吟，如玉的小脸兴奋得通红：“顾师兄，你可算回来了！你若再不回，我就要下山去找你了……”

顾楼吟未作反应，林雾敛起身道：“师妹，没看到这里有客人么，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我一早就听说了，现在也看到了。”少女不加掩饰的，掂量般的目光落在萧玉案身上，“你是顾师兄的救命恩人，我替顾师兄谢谢你。”

萧玉案客气地笑了笑：“不必，你师兄自己谢过好多次了。”

少女神色僵了一僵，落在萧玉案身上的视线越发微妙。

林雾敛介绍道：“萧兄，慕公子，这位是我们的小师妹陆玥瑶，从小到大被宠坏了，若有冒犯，还望海涵。”

陆玥瑶也没和萧玉案问候，道：“我能和师兄一道用膳么？我练了一日的剑，都要饿死了。”

林雾敛笑道：“当然可以。”

顾楼吟道：“只怕你吃不惯。”

陆玥瑶赶紧道：“怎么会，云剑阁的东西我都喜欢吃啊。”

“是阁内不常见的菜式。”顾楼吟没有多言，示意上菜。

一道道菜上上来，陆玥瑶眸子瞪得越来越大，林雾敛若有所思，慕鹰扬脸色黑如锅底，萧玉案则有些惊讶。

陆玥瑶不解道：“怎么全是河鲜啊。”

“蟹酿橙，煎鲜虾饼，清蒸鲈鱼……”萧玉案笑道，“我师弟随口一说，没想到顾兄居然记得。”

顾楼吟道：“我记性好。”

萧玉案拿起筷子：“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

慕鹰扬紧紧攥着拳，额角青筋暴起，仿佛下一刻就要掀桌了。萧玉案见状，赶紧夹了一块虾饼放到他碗里作为安抚：“师弟怎么不吃？”

慕鹰扬冷冷道：“你就知道吃，怎么噎不死你。”

萧玉案早就习惯了慕鹰扬吐不出象牙的嘴，他还没有什么反应，顾楼吟竟先开口了。

少年剑修眼底似有暗潮涌动：“你师兄给你夹了菜。”

慕鹰扬一计眼刀剐过去：“我和师兄之间的事，轮得到你插嘴？”

顾楼吟修养再好，到底还有几分少年心性，如此被接二连三的挑衅，周身的冷意已是藏也藏不住，离他最近的陆玥瑶经不住打了个寒颤。

为了不让场面失控，老好人林雾敛再次站出来打圆场：“玥瑶你看，也不全是河鲜，这不还有一道素烧凉瓜么。萧兄，你要不要尝一尝？”

萧玉案为难道：“这……”

慕鹰扬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这道素烧凉瓜也是顾少阁主点的？可惜，我师兄不能吃凉瓜，一吃便会全身起疹，瘙痒难耐。”

顾楼吟微微一怔，看向萧玉案。萧玉案无奈地点了点头。

顾楼吟抿了抿唇：“抱歉。”

慕鹰扬阴阳怪气道：“顾少阁主不必道歉，你和我师兄相识不足一月，不知道这些很正常。”

顾楼吟：“……”

陆玥瑶和林雾敛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均有些复杂。

萧玉案在云剑阁住了几日，顾楼吟极尽地主之谊，好吃好喝地招待他，偶尔还会带他在云剑阁闲逛。

萧玉案本想趁机和顾楼吟关系更近一层，方便他提出青焰一事，无奈他走到哪慕鹰扬就跟到哪，他根本没有和顾楼吟独处的机会。而一旦三人同行，又会重现那日晚宴上令人浑身不自在的气氛。顾楼吟大概也烦了，不再来碧落斋找他。

期间孟迟又催了一次青焰的事，萧玉案深思熟虑后，决定不再耽搁。

一日午后，吃饱喝足的慕鹰扬躺在榻上小憩。萧玉案偷偷溜出院子，刚要开门，身后冷不防地响起一个声音：“你要去哪？”

这都能被发现，慕鹰扬是看门的狗么。

萧玉案转过身，直言不讳：“去找顾楼吟。”

慕鹰扬立刻道：“你找他干什么？”

“自然是有正事。”

“那我同你一起去。”

“不行。”

慕鹰扬眯起眼睛：“你和顾楼吟是有什么事我不能知道的。”

萧玉案道：“现在还没有，以后说不定就有了。”

慕鹰扬目光一暗，掌心放出爪刺：“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更不能让你去找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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