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为我火葬场 第13章 第 13 章

萧玉案虽然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熬过了满月时的蛊发，但在那之后，他的身体变得极为虚弱，喝口水都艰难，不得不卧床休养了数日，方才渐渐恢复了元气。

而现在萧渡说他瘦了。

呵，他怎么可能不瘦。

萧玉案低头看了眼自己，故作惊讶：“尊主会不会看错了？我在云剑阁好吃好喝，每日睡到晌午，快活似神仙，怎么可能会瘦。”

萧渡眼眸微挑：“看来顾楼吟对你不错。”

提到顾楼吟，萧玉案讥诮的口吻淡了两分：“确实，”

萧渡的脸冷沉片刻，随即又笑了起来：“既然如此，为何本座还未收到你与顾楼吟的喜讯？”

萧玉案敷衍道：“尊主稍安勿躁，更不用亲自来催我。”

萧渡显然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你觉得本座来此处，是来催你的？”

萧玉案道：“不然？”

“阿玉既这么认为，那本座还真该催一催。”萧渡哂道，“这次十五满月夜，你身处云剑阁，顾楼吟又对你又不错，你怎么还没把他拐上床？”

萧玉案在云剑阁和一堆严谨修身的剑修相处久了，猝不及防地听到“拐上床”这般直白的话，一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

萧渡打量着他的神态，悠悠道：“莫非，顾楼吟他不行？”

“不是，”萧玉案努力维护顾楼吟身为男人的尊严，“他只是……太正直了。”

萧渡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如此说来，一个合欢蛊还不够，本座还须下点别的功夫。”

萧玉案听出萧渡话中的威胁，生怕萧渡对顾楼吟使出别的手段，态度被迫软了下来：“尊主再给我一点时间。”他现在只要拖，拖到一月以后什么事都好办了，“下次一定。”

萧渡似乎根本没在听萧玉案的话，自顾自地说出了一个名字：“林雾敛。”

萧玉案微微一怔：“林雾敛？他怎么了。”

“本座说不定错了，或许林雾敛才是能让顾楼吟屈服的软肋。”萧渡慢条斯理道，“有他在，顾楼吟不会喜欢阿玉。”

早前萧渡提到过林雾敛，当时萧玉案就有预感萧渡会把林雾敛牵扯进来。林雾敛温文尔雅，谦谦有礼，萧玉案对他没什么恶意。一个顾楼吟已经够让他愧疚的了，他不想再拉林雾敛下水。

萧玉案小心斟酌：“我打听过了，顾楼吟和林雾敛只是感情比其他师兄弟深厚些，要说喜欢应该不至于。”

萧渡睨了萧玉案一眼，道：“他们之间究竟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云剑阁上下，包括顾楼吟，都极为在意林雾敛。”

“因为他人缘好？”

萧渡道：“林雾敛是云剑阁阁主顾杭除了亲生儿子之外唯一的嫡系弟子。他从小养在顾杭身旁，顾杭待他更胜顾楼吟。”

这是萧玉案没想到的，徒弟便是再亲，按理来说也亲不过亲儿子吧。

萧玉案问：“为何？”

“不知，有传言说林雾敛的生父曾是顾杭的至交好友，因救顾杭而死，死前向顾杭托孤，顾杭便把林雾敛带回云剑阁，视若亲子。”

萧玉案又问：“但这和尊主的大计有关系吗？”

萧渡勾了勾唇：“谁知道呢。”

两人所在的鼓楼是芙蓉镇的最高点，芙蓉镇大大小小的街道一览无余。萧渡命人备了一桌酒菜，亲自斟了两杯酒，道：“正事说完了，阿玉陪我喝一杯罢。”

萧玉案拿起酒樽，正要草草饮下了事，萧渡拦下了他：“饮酒前是不是该陈词祝愿一番？”

萧玉案动作一顿，端端正正地举着酒樽，表情淡然：“愿万事皆如尊主所愿。”

萧渡两眼沉沉地看着萧玉案，笑了一笑：“可以了。”

饮完一杯，萧玉案便以“消失太久，云剑阁的人恐怕会起疑心”告辞。萧渡也不留他，只是把玩着酒杯，任他离去：“阿玉放心，我想要的东西，定然归于我手。”

萧玉案回去的时候，芙蓉镇起了大雾，走在街道上只能看清几步内的东西。这雾起的相当诡异，但萧玉案没有闲心去多管闲事。毕竟萧渡现下就在芙蓉镇，不发生点什么都对不起他魔尊的名号，这雾多半和他脱不了干系。

萧玉案走到一半，忽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林师兄——”

尖叫从前方传来，萧玉案看不清是谁，但他记得这个声音，是云剑阁的小师妹，陆玥瑶。那她口中的“林师兄”想必就是林雾敛了。

这两人半夜三更的到芙蓉镇来做什么……萧玉案想起方才萧渡的话，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正要上前查探情况，【都有】的声音在脑子里响起：“别去，回云剑阁。”

萧玉案道：“可是他们好像有危险。”

【都有】：“他们会活下来的。”

萧玉案放心不下，道：“你这话说的，就算能活，受伤也怪难受的。”

【都有】：“林雾敛难受与你何干？回云剑阁。”

萧玉案还想说什么，【都有】又道：“你不想解脱，你想要自由了么？况且，事情已然发生，你现在去也改变不了什么。”

萧玉案咬了咬牙，转身继续赶自己路。如果是顾楼吟出事了，他或许会不顾【都有】的劝阻上前查看情况，但旁的人……抱歉了，他总归还是一个自私的人。

天亮之前萧玉案回到了云剑阁，在外奔波了一个晚上他只想上床睡觉，不料脑袋刚沾到枕头，洛兰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门声响起：“萧公子萧公子萧公子——”

萧玉案披上衣衫起身开门：“怎么了？”

洛兰慌里慌张道：“林师兄外出游猎受了重伤，少阁主请你赶紧过去！”

萧玉案心里咯噔一下，林雾敛果真出事了啊。只是受伤了为什么要找他，他又不是医修。然而情况容不得他多想，萧玉案穿好衣服，道：“走。”

林雾敛的住处就在顾楼吟隔壁，萧玉案赶到的时候，屋子里挤满了人。顾楼吟，陆玥瑶，韩莯，甚至是钱桑都围在床边。洛兰一句“萧公子来了”让他们齐齐转过头，目光汇聚在他身上，仿佛他才是整件事的关键人物。

萧玉案一眼就看到了顾楼吟的眼睛。少年剑修原本深邃明澈的眼眸中黯淡疏离，像蒙着一层乌云，藏匿着千情万绪。

萧玉案张了张唇：“顾兄……？”

“你——！”

顾楼吟尚未回应，陆玥瑶突然冲到了两人之间。只见她面目狰狞，发髻散落，脸颊上还带着血迹，眼眶泛红，视线牢牢地锁在萧玉案脸上。接着，她抬起手，指着萧玉案，当着众人的面哽咽道：“就是他！他想要林师兄的命！”

萧玉案有点懵：“……什么？”

屋内静寂无声，唯有林雾敛痛苦的喘气声。良久后，最先开口的是钱桑：“玥瑶，萧公子是楼吟的救命恩人，也是我们云剑阁的恩人，他怎么会对雾敛下手？芙蓉镇瘴气弥漫，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他！”陆玥瑶一口咬定，“不行你们问他，问他今晚在哪里！”

“不用问了，”萧玉案眉间皱起，“我今夜确实去了芙蓉镇。”

云剑阁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出他今夜的行踪，他没有说谎的必要。

众人面面相觑，四周再次凝滞了。陆玥瑶迫不及待道：“你们都听见了吧，我说过我没看错。什么救命之恩，分明是他混入云剑阁的借口！”陆玥瑶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今夜要不是林师兄拼死护着我，我恐怕也……”

陆玥瑶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

钱桑神色复杂，问：“萧公子，你为什么要去芙蓉镇，能给我们一个理由吗？”

所以，这也是萧渡计划的一环吗？可是萧渡为何要这么做，林雾敛重伤，他若成为了袭击林雾敛的嫌疑人，这对萧渡的计划有什么好处？他想不明白。好在有一点他能确定，【都有】从不会说错，林雾敛虽然伤得不轻，但总是能活下来的。

萧玉案沉吟片刻，道：“给了你们理由就能洗清我的嫌疑了？我看未必吧。”

“萧玉案。”顾楼吟终于开口了，这是他第一次唤萧玉案的名字，极轻的三个字，让萧玉案心中一沉，“此事和你可有关联？”

萧玉案摇了摇头：“没有。”

顾楼吟注视着他，双肩微微沉下，轻一颔首：“好。”

“他在说谎！”陆玥瑶像是疯了一般，扯着嗓子道，“芙蓉镇今晚空无一人，我们刚遇袭萧玉案就出现在街头，不是他是谁！”

“够了玥瑶，”韩莯面色凝重道，“你林师兄需要安静休息，你要吵出去吵。”

陆玥瑶忿忿地闭上了嘴，死死地瞪着萧玉案，恨不能将其碎尸万段。

钱桑斟酌再三，道：“萧公子，云剑阁一定会将这件事查清楚，还萧公子一个清白。只是在这之前……”

萧玉案点点头：“钱长老不必多言，我明白的。我会老老实实地待在碧落斋，你们爱查多久查多久。”

钱桑和韩莯对视一眼，两人都没料到萧玉案会如此淡定。

“委屈萧公子了。”韩莯道，“洛兰，送萧公子回去。”

临走之前，萧玉案问：“林兄的伤怎么样了？”

陆玥瑶寒声道：“装模作样，卑鄙龌龊，恶心至极。”

韩莯意味深长地看着萧玉案，道：“还有救。”

萧玉案走后，韩莯给林雾敛的诊治还在继续。

林雾敛早已陷入昏迷，脸上苍白如纸，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身上只有一道位于手臂上的伤口，但伤得极深极重，可见森然白骨。韩莯为他止了血，包扎了伤口，但林雾敛的气息却越来越微弱。

钱桑道：“伤口上有毒？”

“枯骨——剧毒。”韩莯沉声道，“再耽误下去，雾敛撑不了多久。”

顾楼吟道：“既是毒，就有解药。”

“解药么……”韩莯眯起眼眸，“当然有。”

陆玥瑶急道：“那韩师叔还等什么，赶紧给林师兄解毒啊！”

韩莯道：“天下间唯一能解枯骨的只有一种药。它生于极荒之地，百年难得一株。”

钱桑催促道：“再难得云剑阁也未必没有，你先说清楚，究竟是什么药。”

韩莯看向顾楼吟，一字一句道：“蛇蝎美人。”

顾楼吟猛然一怔。

钱桑不太懂医理，道：“我这就命人去库房查看。”

韩莯道：“不必了，云剑阁没有蛇蝎美人，我早已查过。”

陆玥瑶不管不顾道：“那百花宫呢？她们一定有！”

韩莯淡淡一笑：“可以写信去问问，不过即便她们有，雾敛也等不了那么久。”

陆玥瑶露出几近绝望的神色：“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你觉得有吗，”韩莯道，“少阁主？”

顾楼吟看着奄奄一息的林雾敛，眸光深深暗暗，一言不发。

“你这是什么意思？”钱桑道，“难道楼吟会有办法？”

韩莯解释道：“蛇蝎美人没有，但有一人，体内有大量的蛇蝎美人，若用他的血……”

“师叔。”顾楼吟生平第一次打断长辈的话，“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蛇蝎美人，再是罕见的东西，有足够的人力财力，一定能找到。”

陆玥瑶都要急疯了：“为什么不让师叔说？！顾师兄，林师兄他要死了你没看到吗！他要死了！”

韩莯知道顾楼吟明白自己的意思，道：“我相信你能找到，但我也说了，雾敛他等不了那么久。此事我做不了主，去请阁主出关吧。”

顾楼吟想也不想道：“不行。”

陆玥瑶难以置信道：“顾师兄，你到底在想什么啊！阁主对林师兄视如己出，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林师兄的！”

顾楼吟低声道：“正因如此，不能让他出关。”

“顾师兄！”

钱桑一向是个和善的老好人，如今见顾楼吟如此拖沓，心下也生出一丝愠怒，不容置喙道：“我亲自去请阁主出关。”

顾楼吟如玉的脸拧了拧，缓缓阖眸。

萧玉案回到碧落斋后，外头来了不少云剑阁的弟子，将碧落斋围了个水泄不通。这其实大可不必，他可是一点逃走的打算都没有，逃了就相当于他承认自己是袭击林雾敛的人。没做的事，他绝不认。

洛兰依旧跟着他，看他的眼神仰慕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猜忌和惧怕。萧玉案没心情和他解释什么，把他打发走后拿出九音螺，注入灵力。

这一次，萧渡很快就回应了他：“分别不过几个时辰，阿玉这么快就想我了？”

萧玉案开门见山地质问：“是不是你？”

“嗯？”

“林雾敛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萧渡沉默片刻，道：“不是。”

萧玉案冷笑：“事到如今，尊主还要瞒着我？”

“本座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萧渡语气中没了他一贯的玩味和漫不经心，“我是对林雾敛动过心思，但还没来得及动手。”

萧玉案怀疑道：“此话当真？”

萧渡低笑道：“阿玉，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萧渡应该没有说谎，萧渡确实从来没骗过他。萧渡有无数种办法逼迫他对他言听计，他没有必要骗他。

萧玉案茫然不已——不是萧渡，那会是谁？

“林雾敛怎么了，”萧渡问，“云剑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萧玉案镇定道：“没事，不会耽误尊主的大计。”说完，不等萧渡回应，便收回了灵力。

萧玉案躺在床上，问【都有】：“你肯定知道是谁袭击了林雾敛，对不对？”

【都有】：“……”

萧玉案：“能不能透露一下？”

【都有】：“不能。”

萧玉案：“好吧，那你告诉我是不是萧渡就行。如果你不说话，就证明不是。”

【都有】：“……”

无论萧玉案如何反复询问，【都有】都不再做出回应。

萧玉案一夜未眠，不知不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清光从窗外照进，一个少年坐在他床边，脸背着光，萧玉案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他的脸，“顾兄？”

顾楼吟似乎一夜未眠，眼中一片深沉的暗影。

萧玉案坐起身，问：“你不守着你师兄，来我这干嘛？”

顾楼吟静静地看着他。

啧，都什么时候了，话还这么少。

萧玉案只好自己猜：“难道你找到袭击你师兄的凶手了？这么快？！”

顾楼吟摇了摇头，良久，他轻声开口：“我……需要你的血。”

萧玉案没听明白：“嗯？”

“师兄中了剧毒，只有蛇蝎美人能救他。”顾楼吟说的极快，好似这样就能减轻些什么，“而你的血里，有大量的蛇蝎美人。”

萧玉案觉得不太对：“只有我的血能救他，这是不是太巧了？”

顾楼吟似乎根本没心思去思考事情的疑点，沉声道：“今日之内拿不到你的血，师兄必亡。”

萧玉案能看出来，对顾楼吟来说，当务之急是救下他的师兄。“行，那先救他再说吧。”萧玉案挽起袖子，“你要多少。”

顾楼吟眼睫垂下，挡住了他的眼眸：“每次一盅，一日三次，持续……一月。”

萧玉案嗖地站起身：“你再说一遍？”

顾楼吟闭上眼，重复道：“每次一盅，一日三次，持续一月。”

萧玉案怔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反应。他试图从顾楼吟脸上找到能说明顾楼吟在说笑的证据，即便他知道顾楼吟从来不会开玩笑。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相信顾楼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林雾敛受伤中毒一事处处是疑点。陆玥瑶口口声声指认他是毒伤林雾敛的凶手，而林雾敛所中的毒又恰好需要他的血来解，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显然，幕后的真凶是冲他而来的。

知道他血中含有蛇蝎美人的除了刑天宗，就剩下云剑阁的一些人。除此之外，幕后真凶还要事先知道林雾敛和陆玥瑶的行踪，以及确保对林雾敛动手的时候他也在场，如此才能完成这一桩诬陷。能同时做到这么多事的人屈指可数，若顾楼吟信任他，此刻就该竭力调查真相，而不是……来取他的血。

他和林雾敛非亲非故，谈不上交情。看在林雾敛是顾楼吟师兄的份上，他愿意用自己的血救人，前提是不会伤到自己。

每次一盅，一日三次，持续一月……他还能活下来吗？

为了救一个人，让另一个无辜之人受尽折磨而死，以命抵命，顾楼吟是这个意思吗？

不会的，他了解顾楼吟，品行那么高洁的少年剑修，不会这么对他的。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顾楼吟不是萧渡，也不是他师尊或是师弟，顾楼吟和那些人不一样。

萧玉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要一两盅血我可以给你，多了的话我自己怎么办。顾兄，你不要吓我，我不禁吓的。”

顾楼吟看着他，眼中似有不忍，声音也不像平日那般清冽：“期间，我会去找别的解药。在找到解药之前，你……”

顾楼吟没有说下去。

“可如果一直找不到解药呢？”萧玉案心中维持理智的弦几乎快崩不住了。顾楼吟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吓他，顾楼吟是认真的。“你们要把我怎么样？”

顾楼吟不肯回答这个问题，他一字一句，极是认真地说：“我会找到解药。”

萧玉案只觉得身上仅剩下的力气在这一刻也没有了，他收回放在顾楼吟身上的，尚带一丝期望的视线，缓缓在床边坐下。

一边用他的血为林雾敛保住性命，一边去找解药。找到解药后，林雾敛自然无碍，而他，若是运气好，也能苟活于世。

这对顾楼吟而言，似乎是最好的办法。

无论如何，林雾敛至少都能活下来。

萧玉案轻声道：“可是，伤林雾敛的人又不是我，我没有救他的义务——顾楼吟，连你也不愿意和我讲道理吗？”

顾楼吟沉默良久，道：“……抱歉。”

萧玉案长这么大，很多人很多事，他都看不懂。

比如，他不明白为何【都有】会出现在他生命里，不知道师尊为何迟迟不来救他，也猜不透师弟对他恶劣的态度从何而来。

从他有记忆开始，【都有】，师尊和师弟便陪伴在他身边。而顾楼吟，相识不过两月的顾楼吟，他却觉得自己可以看懂。

顾楼吟话很少，并非是因为他不善言辞，而是因为他不喜言辞。顾楼吟能用最少的话语准确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抱歉”二字，是他现在唯一能对自己说的。

抱歉……么。

他该以什么去回应云剑阁少阁主这句“抱歉”呢。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冷寂在他和顾楼吟之间蔓延，冷得他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抱住自己取暖。

可明明他随身携带着顾楼吟送他的暖玉，他不该觉得冷。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陆玥瑶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顾师兄，你还没拿到‘解药’吗？林师兄快不行了，他没多少时间了！”

听到“解药”二字，顾楼吟眼眸一暗，犹如冰雕般的身体终于有了动静——他朝萧玉案走近了一步。

顾楼吟要动手了？

坐在床边的萧玉案霍然抬头，视线落在顾楼吟藏在逆光中的脸庞上。顾楼吟没有继续向前，而是缓缓单膝而跪，他的目光随着顾楼吟的动作渐渐垂下，最后竟成了顾楼吟在仰视他。

手腕上触碰到一片冰凉，是顾楼吟拿起了他的手。

萧玉案手指紧紧蜷缩着，他徒劳地摇着头，又一次向顾楼吟诉说自己的清白：“不是我，顾楼吟，我没有害人，我从来没有……”

握在萧玉案手腕上的力度陡然一松，未等萧玉案心底重新燃起希望，陆玥瑶的声音再度响起：“顾师兄，你再拿不到‘解药’，我便去请阁主出关了！”

顾楼吟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好似已然下定决心。萧玉案的手重新被握住，一道冰冷的剑气划过他的手腕，温热的鲜血立刻流了出来，顺着他纤细白皙的手腕，滴落在事先备好的碗中。

鲜血艳红得刺目刺心，刺得萧玉案说不出话来。他只是愣愣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血渐渐填满那个小碗，他好像……好像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一盅取完，顾楼吟立刻用术法为他止住了血。不过是一道简单的剑气和一个入门级的疗伤术法，堂堂云剑阁少阁主却好似施展得十分费力，向来如玉雕般的少年额间竟浮现出了细汗。

顾楼吟看着那道崭新的伤口，克制不住似的，问：“疼么。”

萧玉案低声道：“重要吗。”

他疼与不疼，结果……都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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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