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花宁抬抬嘴角,把那点多余的心思抹去。
故事说完,顾叙言的改妆也差不多完成了。
没了动作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叙言是不敢说话,他怕一旦开口,语言就会失去控制,暴露他的所思所想,他怕吓到谢花宁。
听完谢花宁的故事,顾叙言的肺腑都被芜杂的情绪充斥着,那些疼惜、愤怒和酸涩,一旦找到突破口,就会像炮i弹一样酿成灾祸,所以他只能沉默。
他不是看不出来谢花宁为什么挑逗他,对方那样刻意,他其实是在忌惮自己。
就像是一只误入森林的家养小狗,努力扮作狐狸的样子和肉食动物攀扯关系,沾染上对方的气味,只是一种自保的方式。
他不敢让谢花宁害怕,他不忍心。
顾叙言多么希望谢花宁能多依靠自己一点点,哪怕像是齐山谚工作室里的那些同事,可以坦然地对自己提出要求,让自己为他提供帮助,而不是旁敲侧击。
可他也明白,这一切都是需要时间的。
他觉得自己好笑,一方面满意齐山谚不再给谢花宁提供帮助,让自己变得更重要,一方面又不满齐山谚对谢花宁的那些小心思,正是因为他那样吝啬和算计,才让谢花宁这样战战兢兢。
谢花宁本以为合作伙伴的关系可以让自己更接近谢花宁,没想到还是让他感觉到了不安,反而是顾宇哲泄露的白月光身份让谢花宁有了一些依仗。
真是……
顾叙言想把谢花宁抱在怀里,但他又明白,自己不能主动,两人之间的主动权必须交给谢花宁,不然他一定会更加不安。
翟益平、宁乐乐、赵聪……他甚至不能主动去报复他们,得让谢花宁来利用自己,让谢花宁去把握平衡。
他此时此刻能做的,居然只有忍下这诸多心绪,保持沉默一言不发。
谢花宁察觉到他的不对劲,有些紧张地看着顾叙言,不知道自己的故事达到了什么效果,一方面他希望顾叙言能被故事打动,另一方面,他又不想顾叙言被故事打动得太过。
要是顾叙言不再需要翟益平主动招惹,就为了自己去报复他,那样就不妙了,他们的关系就会因为这种出头而失衡,而这不是谢花宁要的,他只需要顾叙言对他有一定好感,到时候好安安稳稳拿钱跑路。
谢花宁哈哈一笑,打破了沉静,他将镜子递给顾叙言,左右看看,点评道:“我手艺还是不错,再换个衣服发型,别说翟益平,顾宇哲应该也认不出来。”
顾叙言配合的看了眼镜子,震惊了,他没想到谢花宁的化妆技术竟然这么好。
他的脸并没有因为这些化妆品而不自然,谢花宁只在需要的地方落笔,哪怕他已经完全不像自己了,却依旧看不出什么妆痕。
因为这次并不需要将顾叙言扮作某人,所以谢花宁只是尽可能将五官与原本反着修饰,不过顾叙言的骨相在那里了,化妆只能盖住他皮相上的优点,所以即便反着画,出来的效果依旧不难看,反而因为少了顾叙言原本的精致,有种莫名的洒脱。
顾叙言却觉得心中某处更加酸涩,谢花宁很有天赋,他本应该有更好的生活。
第二天,谢花宁和顾叙言起得都挺早,顾叙言刚锻炼完,谢花宁就给他画好昨天那个妆,带着他出去买衣服。
顾叙言大部分时候都穿着正装,虽然他的衣帽间里也有休闲装,但那些衣服全是些昂贵的牌子,和谢花宁给新身份的设定不相符。
谢花宁拉着他去商场,买了一件千元左右的套头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再配了一顶鸭舌帽,再加上运动鞋,这一身下来也花了好几千,并不便宜,但和顾叙言的衣服比起来要平价得多。
顾叙言简直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管什么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有种模特的感觉,这种形容词烂熟得就像垃圾小说里的心理活动,但谢花宁确实再找不到其他语言表达自己的惊艳了。
好在惊着惊着就习惯了,尤其看到导购小姐比他还震惊时,谢花宁便会更显平静。
他本想把见面地点约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但翟益平居然事先订好了地点,是一家定位比较高档的KTV。
谢花宁和顾叙言进入包厢的时候,包厢里只有绚丽昏暗的顶灯亮着,把斑驳的光均匀地撒了出去,照出沙发上横躺着的翟益平,看起来像是在睡觉。
顾叙言伸手摁亮了所有的灯。
翟益平翻坐起来,目光不善地看过来,在看到谢花宁不是一个人来时,泛着油光的下巴一抬:“你没说过还会带人来。”
谢花宁死死盯着他,在知道就是这个人,自己才会遇到那些恶心事,他甚至想什么都不管,直接上去把他肉i身毁灭。
但这样是犯法的,自己已经被他毁了四年,不能被他毁了后半辈子,谢花宁轻呼一口气,应道:“你也没说你会一个人来。”
他拉着顾叙言找了个离翟益平不近不远的位置坐下。
翟益平咂咂嘴,点头说:“有道理,所以这个是你背着顾叙言找的姘头?”
说完他想到什么,嘿嘿一笑:“也是,虽然顾叙言虽然长得不错,但那性格确实很像那方面不行……但凡能超过十分钟,应该都不会像他那样好脾气。”
顾叙言:“……”
谢花宁:“……”呃……一时不知道你是在内涵顾叙言还是在内涵所有男性。
看顾叙言脸都有点绿了,谢花宁悄悄用膝盖碰了碰他,以作安抚。
翟益平摸出一包烟,抖出一根叼在嘴里点燃,火光近距离映照在脸上,生生在他泛油光的脸皮反射出了模糊完整的火苗造型。
他呼出一团白色浓雾,瞄了变装后的顾叙言一眼,像是在打量他那身行头的价值,评估顾叙言的身家,他很快他就得出这个年轻人不是什么有钱人的结论,便移开目光,再也不看他。
看样子是没认出顾叙言。
谢花宁对自己的技术很放心,他看着翟益平,像个故意摆出腔调、实则毫无办法的土大款般,冷冷地说:“说吧,你要多少钱?”
翟益平不屑地说:“钱?你能有多少钱?”
他有多少钱?谢花宁瞟了眼顾叙言,心道反正是瞎说又不会真的给,于是编了个大的:“一个亿。”
翟益平脸上的笑容僵住,被还没吞下去的烟住,狂咳起来,咳了一分钟才好。
他惊疑道:“顾叙言给了你这么多钱?”
“只要你答应我不告诉他以前的事,我就可以有。”谢花宁老神在在,“你也知道最近的事,他对我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翟益平眼睛一转,笑着说:“不过你可能要失望了,你的事不是我告诉他的。”
当然不是你了,谢花宁心想,是我自己告诉顾叙言的,这不过是为了骗你出来收奖金而已。
他正要把话题揭过去,却听翟益平道:“不过我猜得到是谁……你应该还没忘记宁乐乐吧?要不是他,你大学也没那么惨,哈哈,她上个月从国外回来了,顾叙言动作那么大,多半是被她知道了。”
宁乐乐……谢花宁脸色微变,他之前接单的时候,好几次都想找机会报复宁乐乐和赵聪,却得知他们都去了国外,原来她回来了吗。
翟益平:“她那种人,要是知道你被她整了之后,傍上了个这么厉害的,肯定不放心让你好过。”
他觑着谢花宁表情,继续道:“赵聪也快回来了,他要是也知道了这事儿,肯定也会掺一脚,唉,这些人啊就是这样,就喜欢欺负人。
“要是顾叙言真信了他们说的,再怎么也会觉得膈应吧,你觉得他到时候还会要你吗?”
谢花宁脸色难看,七分是装出来的,三分是真实的愤恨。
翟益平看他这样子,满意的笑笑:“你其实也没真的放下吧,难道不想报复回去?”
谢花宁听出了点弦外之音,反问道:“拿什么报复,我什么也没有。”
翟益平把剩下的香艳摁熄在烟灰缸里,趴在台子上往他那边靠了靠:“我有方法,只要你和我合作,我可以帮你彻底洗白,只要以前的事反转了,宁乐乐和赵聪再说什么顾叙言也不会信了。”
谢花宁和顾叙言对视一眼。
翟益平也跟着扫了顾叙言一眼,他认定这高个男人是谢花宁的姘头,看他听着自己和谢花宁聊对象金主也不发一言,心中对他的定位也差不多摸清了,还有什么好猜的,多半是赖着谢花宁,以谢花宁的卖身钱过日子的蛀虫了。
有过那种经历,被众人踩进过泥地里的谢花宁,会和这种人缠在一起很正常,人一旦陷进淤泥里,再想干干净净地离开,就没那么容易了。
翟益平已经打定主意,待会儿他就找人跟着这个人,想必这种人应该会很乐意为了钱和自己合作的,他手上说不定还有谢花宁的那种照片和视频,到时候谢花宁不合作也得合作。
谢花宁犹豫道:“……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翟益平:“只要你在顾叙言身边吹吹枕头风,让他多和我合作就行了,很简单的。”
谢花宁表情看着十分心动,心中却连连翻着白眼,这种鬼话谁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