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开的落地窗外吹来一阵风,将谢花宁二人身后的门砰地吹关,屏幕光照着的女人脸色完全没变化,仍旧痴痴地看着电视。
这样的场景下,被忽略的电视声变得清晰起来,一道女生无助的声音在喊:“妈妈,妈妈,你在哪儿?我好害怕妈妈。”
那女人也突然开口:“妈妈在这儿,莜莜别怕,妈妈在这儿……”
谢花宁神经一跳,情不自禁地双手环抱住顾叙言的手臂,他怕鬼。
顾叙言拍了拍他的肩膀,拖着一个大号挂件,向着女人那边走去。
离得越近,谢花宁手臂收得越紧,两人停留在能看到电视画面的地方。
视频看角度应该是监控拍摄的,背景音有点嘈杂,应该是在闹市地段,里面有一个穿着蓝色碎花裙子的女孩,那种裙子样式,像是十年前流行的款式,她和女人动作一样,都蜷缩着抱住膝盖,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姿势。
因为她一直埋着头,也看不太清脸。
这段视频并不长,只有十一分钟二十几秒,到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进入房间,视频就陷入黑屏,两秒后再重复。
两人对视一眼,顾叙言尝试着和女人说话,但女人却始终蜷缩在单人沙发上,双眼死死盯着屏幕,并不理会他。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谢花宁忽然伸手揉了揉头发,把固定好的头发弄乱,让它们垂下来微微遮住眼睛,然后他轻呼了一口气,张嘴喊道:“妈妈。”
声音与视频里的女生一模一样,视频里的女生和他的声音重合:“我好害怕妈妈。”
顾叙言之前虽然已经知道谢花宁可以拟声,但第一次听到,却也很震撼。
女人则猛地抬头,呆滞的双眼一瞬间充血,她死死盯着谢花宁。
谢花宁被那眼神看着,心头一慌,仍尽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他原本好看得有点女相,动作表情却并不像女生,顶多像条可怜的流浪狗,但此刻他的肢体语言包括表情却全然变了,好像就是一个无措且拘谨的女孩。
他回望着女人,有些迫切地朝她走了一步,又兀自停下,不敢相认似的。
“妈妈……”
女人急促地呼吸,喉头发出嗬嗬的声音,她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谢花宁的手腕就往外走:“莜莜别怕,妈妈带你逃走,别怕,我们一起逃走。”
她一起身,便带动了一阵哐当的响声,谢花宁和顾叙言这才发现,女人的脚腕上原来捆着一根铁链,只是刚才的动作遮挡着,两人都没注意。
谢花宁呼吸一滞,压着愤怒闻声说:“等等妈妈,外面有很多人,我们先等会儿好吗?”
女人怔了怔,很快冷静下来,她似乎一下子恢复了正常,从一个无法沟通的疯子变回了温柔强大的母亲。
疯癫神色褪去之后,能依稀看得出她原本姣好的相貌,她眉眼都很温柔,仔细一看和张帆凯的女儿有些相似。
她喃喃道:“是的,这楼里总是很多人,要是被发现我们就走不了了……”
谢花宁尝试着和她说话,但女人只对特定的话题又反应,谢花宁问其他的,她就只会拍着他的背说“莜莜别怕妈妈在”,对顾叙言更是视若无睹。
谢花宁看了顾叙言一眼,虽然不知道她是谁,但他要把人带走。
顾叙言看出了他的想法,无声点点头,拿出手机联系闻白。
闻白来得很快,并且还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宴会快结束了,刚刚张诗沁发现你们不见正在找你们,现在她应该还没多想,但一直找不到,可能会惊动张帆凯和张思柄。”
似乎是对张帆凯三个字应激,自言自语地女人忽然惊起,提高音量喊:“莜莜快跑!张帆凯带人来了,快跑!”
谢花宁连忙安抚她,但是不管他说什么,女人都很激动,再让她这么大声叫下去,很可能会引人上来。
顾叙言并不怕被撞破,张家还动不了他,只是这样一来,肯定没法带走人,之后再想做点什么也会不方便。
闻白走过去,看起来似乎想把女人先打晕再说。
谢花宁却伸手制止了他,他忽然转身用力抱住女人,用细柔的女声镇定而沉稳地说:“妈妈不要害怕,张帆凯现在不敢对我做什么了。”
他放开女人,拉着高大英俊的顾叙言过来,指着他对女人说:“你看,这是我老公,他很厉害的,张帆凯很怕他。”
闻白:“!”他看向谢花宁,眼神里充满惊讶,显然是被他这一嗓子震住了。
女人张着嘴,却不再大喊大叫,她充血的眼球缓缓移动,看向顾叙言,这是她的瞳孔第一次映出谢花宁以外人的样子,她用不太清醒的脑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顾叙言。
顾叙言挑眉,但没说什么,还配合地点头。
闻白:“!!!”
好一会儿女人才开口说:“太好了,太好了……”
说罢便浑身一松,倒回了沙发上。
安抚完女人,谢花宁松了口气,看向身后的两人,用自己的声音小声道:“现在怎么办?”
顾叙言想了想说:“我们先下去,稍后闻白再趁乱带她走。”
趁乱?趁什么乱?谢花宁迷茫地看向顾叙言,顾叙言没解释,只说:“我们先下去。”
女人疲惫的眼皮抬起,看着顾叙言把谢花宁带走,也不再激动,反而释怀地笑了笑。
闻白留在房间里,语气礼貌地接着谢花宁的谎话往下编说:“夫人,我是……我是您女婿的下属,等下我会带您离开。”
女人这次过了许久才给他反应,在知道莜莜有了依靠之后,她的情况比刚才又好了不少:“谢谢你。”
“不客气。”闻白说,他把手往后一伸,从后腰里拔出来一把铁钳。
这一幕如果被谢花宁看到,估计又要惊呼卧槽了。
顾叙言还没来得及和谢花宁串词,他们一下到三楼,就看到了往这边走的张诗沁。
顾叙言拉着谢花宁,在张诗沁看过来之前,就把他推进了一个房间,两人站在门前,侧耳听着脚步声,谢花宁这时已经有些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就在脚步还有几米远的地方,顾叙言突然提高音量喊了一声:“谢花宁。”
外面的脚步声一顿。
喊完之后,顾叙言就停了,他和谢花宁对视,刚才听脚步声时两人就离得很近,此刻视线胶着,互望了一会儿,顾叙言抿了抿唇,似乎在酝酿什么,十几秒之后,他没忍住笑场了,边笑边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凑到谢花宁耳边低声道:“还是你来吧。”
谢花宁拍拍他的手臂,示意还是专业的来。
于是张诗沁便听到一阵压抑的呜咽,随即是那个漂亮鸭子的哭诉声:“你究竟想做什么,如果是想羞辱我的话,那你的目的达到了……他们想撮合你和这家的大小姐是吗?那你去和她结婚啊!你放过我——唔!”
张诗沁听得眉头一跳,没想到这鸭子居然这么敏锐。
她很久以前就知道顾叙言了,但和他差距在那里,打交道的机会自然不多,在知道张帆凯想让她攀上顾叙言的时候,她都觉得张帆凯疯了,顾家是什么庞然大物,张家看起来虽然有点钱,但只靠她爸白手起家干的这几十年,底子根本和顾家没法比。
而且顾叙言的能力也毋庸置疑,更何况他还有那样出色的长相。
但她在知道一些事之后,很快就被她爸说服了,再好的家世,再高的能力有什么用,顾叙言那种迂腐懦弱的性格,家里又有个疯子般的爷爷和饿狼一样的堂哥,不是不能拿捏的,不然也不至于顾氏没他的位置,他自己的公司反而被家里人插手了。
除了这些,张帆凯还告诉了她另一个惊人的消息,顾叙言的亲爷爷不允许他有自己孩子,一个爷爷,不让孙子有孩子,多荒谬,而更荒谬的是,顾叙言居然真的答应了他。
蠢得没救了。
实在要找个缘由,只能是顾叙言从小被他爷爷管着,已经习惯服从他的任何命令,被管得太严,导致他身边男的女的都不曾有过,这种旱了几十年的男人最是纯情好骗,就连一个空有脸蛋,上不了台面的鸭子也能把他拿捏住。
要是她能和顾叙言结婚,凭她的手段,又怎么会拿不回该属于她和顾叙言的东西呢。
至于谢花宁,一个鸭子,居然还有自尊心,啧啧,和顾叙言这种蠢货其实还挺配。
好在谢花宁没有读心术,他要是听到张诗沁这么磅礴大胆的内心独白,估计能仰天长笑三分钟,惊叹姑娘乃狂人。
他这边还在敬职敬业地表演呢,顾叙言除了偶尔配合地摇摇门,其他吱嘎暧i昧的声音全是谢花宁一个人搞出来的。
这人一边唔唔啊啊,一边还能淡定地搞着造型,头发要再乱点,衣服领口要散开,再加上他因为面对着顾叙言,略微有一丢丢羞耻,脸颊迅速染上绯红,眼睛也水润润的,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搞了大概五分钟,谢花宁用力一锤门板,然后率先拉开门冲了出去,顾叙言也跟在他身后,然后便“很意外”地撞上了“刚好路过”的张诗沁。
接下来就该顾叙言的表演了。
此刻的谢花宁只是猜测顾叙言会制造混乱,好让闻白趁乱带走女人,以为只是普通的表演,并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