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觊觎我的内丹 第14章 听雨亭

次日是贪狼星君的主场，这个被好了子戏称为疯子的男人总是披散着一头乱发，身上的白袍永远是脏兮兮的灰色，可他的双眼是那么锋利，像藏着刀剑，几乎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哪怕是不小心对上都会吓得浑身一抖，双眼涩痛。

贪狼星君不爱说话，演武场上众人两两一组对打，他则全场巡视，靠那双眼睛准确找到每一个的问题，一一演示，实力不俗。

“哈！”

“看招！”

众人打成一团，笑声不断。

“你们这些坏东西，偷鸡都不给老头带一个！”好了子一头灰的冲进了演武场，暴跳如雷，指着他们做出委屈的表情。

“都怪你们，老头都没有鸡腿吃了！”

原来昨个半夜天璇星君就已经回来了，只是给锦衣林一连串套了五六个结界，逼得好了子没办法，来找罪魁祸首发泄怒火。

当然，涂山娇娇这么疼爱她的小师妹，怎么可能罚她，但不罚又不痛快，只好借好了子之手行事了。

几人对视一眼，十分想笑。

得，这也是个偷鸡的主。

他们倒不怎么担忧，如果让好了子来罚他们可是轻松多了，四个星君里好了子和大家关系最熟，没事就互相伤害，扔陷阱之类的，感情深厚。

这厢好了子一个人唱念做打撑起了一整个戏台，那厢贪狼星君又低下了头，极为阴郁的样子，被他打怕了的众人都不敢越过他开口。

“狼小六，小友们我带走成不？”

“狼-小-六？？！”

好了子疯狂输出，贪狼星君狼小六也不抬头，随意的点了点头。

“狼小六？”这名字太过雷人，众人小声嘀咕，一个个都忍着笑。

“你听见过贪狼星君说话吗？”姜彦凑过来小声问。

幼姬摇头，长生也摇头。

“他不发疯就一句话也不说，一旦发疯就大哭大闹，说一堆明显被下了禁令的话，除了吱哇乱叫什么也听不到。”

“难道他一直这样吗？”姜彦又问。

“好像记载中他一直这样。”长生并不确认，她现在十分怀疑各家典藏。

众人跟在好了子身后，七拐八拐的绕路，清晨的山间，鸟鸣声不绝入耳，忽然，有另一种响声，好似环佩空鸣，，淅淅沥沥的，鼻间都嗅到了水汽。

走的更近，声音就更大了，好似滚滚雷声平地炸响，喧嚣无比。

好了子率先走出树林，站在大石头上，回身冲他们得意的笑，“就是这里，快来看看吧！”

饶是心里做好了准备，走出树林的那一刻，抽气声不绝入耳。

没有了树枝的遮挡阳光倾泻而下，在空中形成一道漂亮的彩虹，哗啦啦的冲荡而下，是足有十个人宽的瀑布，抬头望去高不可测，巨大的水流好似从天边而出，当真给人银河落九天的壮阔。

“好美！”

幼姬不自觉又向前一步，深林之中的瀑布，两侧都是浓密的绿色，唯有它与天同色，像画笔从天空中一笔画了下来，奔涌出轰轰雷鸣，“轰隆隆”“轰隆隆”每一声都打在人心上，让所有人的心跳一时间出奇的一致。

幼姬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灿烂，这才是她梦想中的生活，不是日复一日的修炼，历练，而是游山玩水，在最美丽，最无私的自然中安眠。

一旁的长生看出她的向往，在心中叹了口气。

鸟儿属于天空，不属于牢笼，更何况是百鸟之王的凤凰，这样视自由为命的种族，如何能成为所谓的镇家神兽，所谓的守护家族的荣光上千年，分明是在吸她的血，吞她的肉，而她，决不允许！

姜长生眼神很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和决绝。

“听雨亭！”姜彦咋咋呼呼道，众人这才看见瀑布一旁，有一座担在树上的竹亭，上书三个大字——听雨亭。

长生无奈一笑，姜彦这小子，就是心大，很多事情他根本没有注意到，不过，这样也好，没心没肺的快乐。

“这名字真合适！”幼姬想，一回头就见贪狼星君隐在树后，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好似在另一个世界一样。

幼姬回过头来，看见谢临含笑的侧脸，不自然的别过了头，专心听好了子发言。

在好了子说了一刻钟垃圾话之后，他终于进入了正题，浑浊的小眼睛闪着不怀好意的光，那个大大的笑容更是猥琐极了。

“小友们，今天，你们都不许使用乐器，在这里就地取材演奏音乐！”

他高昂着头，甚是得意的吹起了白胡子。

“来安慰老头我悲伤的心情！哈哈哈！”

众人愣住了，齐刷刷看着他猥琐的笑容，

你很悲伤—吗？

谢临叹了口气，老顽童就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完全没有逻辑，也无法推测，他们这些做小辈的想来只能哄着。

见众人没有动作，谢临认命的自请先来，他随手摘了一片树叶，骨节分明的手在指间绿叶的衬托下更显得白皙。

谢临夹着树叶，愣了一下，满脑子都是昨夜的那枚树叶，被他大脑抽风装在小盒子里的树叶……

一个眨眼的功夫，谢临面色如常，把树叶放到嘴边，轻轻吹起了《清心》，干净的乐声与水声此起彼伏，煞是好听。

幼姬带头鼓掌，用佩服的眼光看着谢临，她白生了一双能鉴赏音乐的耳朵，却五音不全，什么乐器到她手里都撑不过三天，暴躁魔王，手撕古琴，当然，这些肯定是不敢告诉他的，崇拜就对了！

只是，幼姬放出神念，今天的《清心》如上次所听完全不同，上次是温柔的安抚，绝对的包容，一如他向来的形象，然而这一次嘛，不像安抚别人，反而像是安抚自己，带着淡淡的忧伤和烦闷。

难不成，昨天她太过分了？

幼姬心中揣揣不安，勾着一缕头发绕啊绕啊，一抬头正好对上谢临那双眼，她好像看到了花开。

谢临的曲子停了下来，看着幼姬，他扬起一个笑容，眉眼间都是笑意，带着一点点羞恼和揶揄。

却很快克制的收敛，他是长明公，怎么可以用那种心态面对小师叔呢？

想起昨天晚上的梦，他愈发羞恼，深深唾弃自己。

众人都开始鼓掌，好了子开始点人，幼姬趁机跑到了谢临身边，仰头看他，“那个…那个，你生气了吗？”

少女眼神中带着不安，小心翼翼的看着他，大眼睛水汪汪的，可以看见他自己的身影。

“不必在意，”他又笑了一下，“临，昨日失礼，小师叔勿怪。”

他是那么端方，冷静又自持，温柔又包容。

幼姬道了声是，笑容却不那么欢喜，好像，她更喜欢昨天那个会咬牙，会脸红，会生气的谢临。

更加亲近，更加真实。

不像现在，完美的疏离。

为什么突然就变脸了呢？

“姜彦小子！”好了子大声叫道，立刻拉回了幼姬的注意力，“上啊！”

“啊？！”比幼姬更不通音律的姜彦把脸皱成了包子，让他弄出点音乐是不可能的，弄点噪音还行……

姜彦感觉十分绝望，就，挺意外的哈。

他翻了个白眼，无语望天。

“子美兄…英…想…与君…同奏！”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姜彦转头，看见脸憋得通红的卫英。

他从没有主动做过什么事，紧张的手心都在流汗。

卫天心却比弟弟更紧张，她不仅担忧弟弟的好心会不会被接受，还担忧弟弟会不会给人家拖后腿，捏的手中的帕子都皱成了一团。

“好呀！”姜彦哥俩好的勾住卫英的脖子，反正是丢人，独惨惨不如众惨惨嘛。

这两个人能干什么呢？

打架吗？呵….诶？好像可以诶！

幼姬突然有了主意，举起长生的【千面】在空中挥舞，“加油！”

“啊？”卫英转过来看着她，立刻低下了头，脸更加红了，“会…会的”他小声道

谢临也转过了头，却对上姜长生的目光，他微微颔首，避开了视线。

姜彦不似卫英，灵光一现，一下子明白幼姬的意思，一把捞走【千面】，拉着卫英就冲向了在水边玩水的王斌和立在他身后的王赫。

“拜托，一起来呗”

“我给你们说……”

王赫偷偷看长生，长生便笑笑，回了一句无声的【加油】

那方四人嘀嘀咕咕个没完没了，好了子上蹿下跳，无趣的抓着自己的白胡子。

“你们好了没有？”

好了子不走心的催促着，一心想看少年们出丑，众人也都停下闲聊，等着看他们的表演。

谢临心不在焉，面上仍然笑容温良，萧阳站的离水远远地，额上的火焰纹闪烁不断，伸长了脖子看，卫天心则目露忧虑，攥紧了手帕。

“我们好了！”

姜彦咧开嘴笑，露出两行大白牙。

“赤赤，我真的可以吗？”王斌有些害怕，怕自己给人家添乱。

“没事的，咱们一起！”王赫拍拍他的肩。

“开始！”姜彦大声喝道，站在水边，一把把【千面】扔上了天。

黑伞笔直的上飞，像一把利剑要撕裂这蓝天。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追随它而去。

待黑伞飞到最高，即将下落之时，幼姬双手伸手在空中打了个响指。

“哒”的一声。

“啪！”

【千面】猛地弹开，八面急转，【雷】阵发出耀眼的紫光。

幼姬嘴角带笑，双手在空中攥紧，有闷闷的雷声炸响；又猛地绽放，有紫色的电光嗖的划破长空。

空气中灵力变得混乱，王斌双眼黑的越发浓郁，像黑洞一样要将人吞噬，此方天地间，阴气悉数向这里汇聚，他摊开手掌向上托起，紫电上缠绕了缕缕黑气，愕的握拳下拉。

霎时间，风云变色，乌云密布，阳光一下子被遮盖。

王赫拉弓射箭，接连几剑直击乌云，大雨倾盆而下！

“哇哦！”“好！”

众人间不断传来喝彩，少年们闪着星星眼。

这才叫——天地变色，换了人间！

还没完！

姜彦【青釭】出鞘，【满庭芳】剑法下飓风狂舞，呼啸而过，好了子目光惊叹，不得不挥手捏了个结界以防观众受伤。

踏波而行，走到水面中央的卫英站在风暴中心，面色宁静，右手一震，白布轰然散开，【梅花枪】现世，他弓步后撤，【定风波】枪法第二式“沧浪”，一枪横扫下，平地生波，浪涛翻滚，哗啦啦一片响声。

当此时，风声、雨声、雷声、浪声，水乳交融，再加上飞流直下的瀑布轰鸣声，构成了一支极为壮丽的交响乐章！

不需要乐谱，不需要曲调，山河应和，听者心神无一不为之震颤。

他们就是如此年少轻狂，没有翻云覆雨，经天纬地的力量又何妨，三家之力汇聚，使他们短暂的掌控了这一方小小的天地。

何等震撼！

谢临看着他们，不知道自己的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艳羡。

他很想像幼姬那样，想笑就笑，想哭就哭，不藏不掖，坦率又自由，放纵又快乐。

“这群小子！”好了子肆意的笑，目光骄傲，为这一代少年！

人群中开始骚动，不少人也忍不住纷纷下场。

幼姬清了清嗓，仰天长啸，凤鸣之声准确的引来了一群海燕，不知从何处飞来，小小的黑色身影，扑闪着翅膀，凛然冲向乌云与闪电，在风暴与波涛中起舞，发出清脆的鸟鸣。

如此无畏，如此疯狂！

任尔狂风骤雨，我自逍遥！

大雨滂沱，少年们在雨中笑的疯狂，这一刻，所有家世、门第、天赋、修仙都变得毫不重要。

谢临往前迈了一步，站到雨中，紧紧注视着风中的海燕，任雨水落在头顶，顺着脸颊流下。

雨水很凉，他的心却一片火热。

不去管世事纷扰，不去想人间疾苦，不在意礼仪规矩，他就是他，不要被人们的拥戴迷了眼，他不是长明公，他是——谢临，有血有肉的谢临，自我约束是修养，而不是禁锢，他的性格与幼姬本就不同，他天生内敛，可内敛不代表着不能逍遥。

听从本心，就是逍遥。

天外天向来讲求自由，他不应该自己把自己束缚。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景星凤凰，他就是一只小小的海燕，面对灭门之灾的风暴，面对人间疾苦的波涛，英勇的搏击，在汗水与泪水中打拼自己的天地。

不过如此。

是他自己把自己弄得孤独。

“嘭”

好了子目光一变。

众人也都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惊讶的看过来。

谢临闭上眼，周身涌现出一层淡淡的金光，并不隔离雨水，他明明浑身湿透，却丝毫不显狼狈。

“这是，突破了？！”

或者说，顿悟了。

幼姬本距离他不远，此时，肆无忌惮的打量他------的腹肌，和脸，，不料一走神就对上了那双藏了烂漫星河的眼，星光万丈，广阔无边，看着幼姬直白的痴迷，谢临笑了，不是那种标准的温和微笑，而是灿烂的，露出了白牙的那种。

美颜暴击！

一瞬间，幼姬又听见了花开的声音。

颜狗，就是这么简单地快乐。

不过，为了顾及他的颜面，幼姬吞下了已到口边的调戏。

算了，把人惹炸毛了就不好了。

“恭喜！”幼姬说。

“恭喜长明公！”众人齐声道。

好了子摇摇头，他是听说了昨天的事，想来启发一下谢临不假，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直接突破了，哎，后生可畏啊！

看着谢临，树后的贪狼星君目光诡异，他下意识上前一步，走进雨中，可这对少年们而言凉爽的雨水让他感到刻骨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