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嘉喜把木鱼放回了原位,和孟棠秋一起出了佛祠,坐在湖上的凉亭里分析。
“虽然不知道任务说的赵色空究竟在现实里是不是确有其人,还是就是书中的角色在作怪,但结合《思凡》这折戏的内容,我总觉得络腮胡的死和赵色空是脱不了干系的。
戏里说赵色空此人在佛门中感到久旷寂寞,所以最后私逃下山,寻找了少哥哥。看昨晚两人乱来的程度...总觉得还蛮贴切的。
而且昨天的男侍应不也说了吗:
‘不过我想您今晚会得到补偿的。您说少哥哥...您的愿望会得到满足的。’
就像是某种暗示。”
“一号房和二号房的任务者死时,身上除却吻痕和轻微的抓痕并没有任何创伤的痕迹,观察身上的皮肤和瞳孔可以排除用毒的可能。口中无白沫,表情放松享受,证明不是在性·交过程中因为过度兴奋而猝死。
能这样悄无声息致人死亡的,除却诡奇之力,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性。目前接触到的广德楼工作人员都是普通的人类,他们做不到这一点。
除了一直存在于广德楼虽然从未为我们所见,但确实引发了超自然现象的《思凡》女主角赵色空,我想不到还有别人。”孟棠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理性的分析,他也认可邱嘉喜的观点。
“可惜的是昨晚我们都睡着了,没人知道在络腮胡他们的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见过‘赵色空’究竟是怎样的样貌。”邱嘉喜有些叹惋。
两人在这头说了会儿话,在亭外等候了许久的服务员终于礼貌地催促了,说是午饭的时间到了,让二人移步去往大堂就餐。
这回午间用饭的时候有三三两两的戏子和他们一同用饭,他们这些任务者都有心套话,还专门盯牢了明显嘴最不牢的莺莺,想要获得更多的信息,可这群演员们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对于他们的问话,就都只用“对不起”三个字作为回答。
莺莺苦着张脸,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着些菜啊肉啊的,虽然还是倔强地和邱嘉喜他们坐在一桌,但连喜欢的孟棠秋都不敢多瞅,一双眼盯着手头的一叠关于西厢记的资料,吃饭的时候都要勤奋地阅读。
看她这样油盐不进的,嘴就跟蚌一样闭得严实,围在四周的任务者也只能不甘心地散了。
大家填饱了肚皮,又在广德楼四处寻找线索。
邱嘉喜胃口好,吃得久了些,孟棠秋就坐在位置上等他,就是没想到有着小鸟胃的女演员也要进餐这么久。
莺莺确实吃了很久,并且明显有些勉强,因为他能看见她不时尴尬地捂住嘴小声打嗝,并且难受地佛摸着饱胀的肚皮,但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离开,反而在同事们眼神古怪地催促时,她还表示自己今天胃口很好,想要再多吃点。
等到大堂这儿只有三三两两的人时,莺莺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捂着嘴一副马上就要吐出来的模样。
邱嘉喜搞不懂她究竟是在搞哪一出,他有心想要询问,但那姑娘也没给他攀谈的机会,离座后就冲向了厕所,将刚才还放在手头上翻阅的资料留了下来。
“《论崔莺莺与杜丽娘形象的差异》,《朱丽叶与崔莺莺形象之比较研究》,《写出人物灵魂的深——崔莺莺心灵世界解读》,《中崔莺莺叛逆心理剖析》...”
邱嘉喜和孟棠秋对视了一眼,副本里也不是讲究**和客气的地方,两人便迅速翻阅起了莺莺留下的这些文件。
文件很新,像是刚打印出来不久的样子,油墨的味道也很重。
“莺莺是特意把这些资料给我们送来的。”邱嘉喜一边说,一边翻阅着,正看到“崔莺莺既被封建礼教束缚,又被自由意识的光辉所笼罩”这一句。
实际上,不光是崔莺莺,这句话对《牡丹亭》中的杜丽娘,乃至《思凡》中的赵色空,也是同样适用。
这是资料中也提及到的。
被封建礼教所束缚的部分很好理解,至于她们的自由意识....崔莺莺和杜丽娘是渴望自由恋爱,赵色空则是想摆脱青灯古佛一成不变的生活,逃出尼庵,找一个少哥哥。
“所以?”邱嘉喜看得蹙眉,这些信息是他们早就已知的,他不明白莺莺多此一举的用意,“她是想告诉我们,广德楼安排的三幕剧其中有某种联系?可这样一来,最后一天的《长生殿》要怎么解释呢?”
最后那出戏讲的可不是冲破封建的藩篱,纯纯就是杨贵妃和唐明皇的爱情故事。
孟棠秋未置一词,只是有意将桌面上的资料恢复了原样。
莺莺捂着嘴,难受地从厕所里折返了。
“你们...”她圆睁着一双杏仁眼,似是想不通一般地,眼神在桌旁的二人和资料上逡巡着,疑惑中似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似乎还想要多说些什么,但因着什么莫名的原因,她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只是嘟着嘴将桌上的文件粗鲁地收拢起来,瞪了一眼邱嘉喜,然后就气鼓鼓地离开了。
“她还真是喜欢你。”邱嘉喜挠了挠头到底忍不住揶揄了一句,明明他们两坐在这,可承受炮火的却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不过看莺莺刚才的反应,能确定的是,资料中确实提及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他们暂且还没什么头绪。
“或许。”孟棠秋一直在观察npc,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提醒道:“她是广德楼的人。”
邱嘉喜明白他的弦外之音,因着对孟棠秋说不清道不明的那点喜欢,莺莺就愿意冒着风险来帮助他们这群外人,也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如果可以的话,他当然是愿意相信人性本善的,可在这样的游戏中,他们没有容错率。认真思考刚刚那沓资料是对的,小心谨慎的对待里面的内容也是必须的。对于npc主动透露的信息,他们不应该奉为圭臬。
此时,站在一旁恰巧目睹了这一幕的玩家,有些犹豫地靠近了。
“刚刚那个npc和你们说了什么...”是单妍和双胞胎兄弟,她有些尴尬和欲言又止,因为孟棠秋之前伤人的举动。
邱嘉喜看了一眼孟棠秋,见他没什么不满情绪,才告诉单妍,他们看到的那些资料和莺莺奇怪的态度。
以及,将孟棠秋的提醒也一并告诉了他们。
或许是因为邱嘉喜坦荡的姿态,单妍三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将自己的发现也和盘托出了。
“我们三个因为早上的那一幕,都有些胃口不佳,于是早早吃完饭后,便去往了戏台处。昨天苏安投他们——也就是蒜头鼻的玩家不是说在上边的红绫里,看见了吊死的女鬼吗,于是我们便想去哪里寻找线索...”
“...我哥因为工作的原因身手还不错,他顺着柱子爬上去后,将能够得着的红绫都翻找了一遍。”包泰狄接过了单妍的话,“我们本来没报有希望能发现什么的,但我们竟然找到了这个...”
包泰狄似乎也糊涂了,他晃了晃脑袋,想不明白地将贴身放置的一本红色证件拿了出来,递给了邱嘉喜,“总之你们看看吧,这是...赵色空的东西。”
“结婚证?!”
看到那证件外壳的瞬间,邱嘉喜就大致猜到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只是一时间不敢信而已,直到看见里头的白纸黑字,以及那张喜气洋洋的双人证件照,他才确信,那个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赵色空,竟然嫁人了。
“这就是赵色空...”
照片上的赵色空,身形瘦削,看上去自有一分恬淡的滋味,嘴角带着怡人的微笑,却不合时宜地穿着一袭水田衣,头戴道姑帽。
而她身侧的男人,也是一般露出了笑容,多情的桃花眼微弯,像是极为快意一样。
“很难相信吧。”单妍毕竟是个神经大条的女孩子,几人关系缓和后,又开始嘟囔着说些玩笑话了,
“我还没见过领证也穿道姑服的呢。还有这位,她老公,叫谢湘亭的,虽说长得不错,脑子也一样不大好使。自己老婆拍结婚照时穿这一身也没去阻止阻止。毕竟穿这玩意儿寓意多不好啊,是想结婚没多久就孤寡吗?也不忌讳。”
“或许就没想着忌讳。”包泰狄也是个没记性的,有单妍领头,马上又活络起来,“这谢湘亭长得就一副滥情的模样,说不准就等着升官发财死老婆。”
“就会胡说。”包泰格轻锤了一下不懂事的弟弟,眼神下意识地去看邱嘉喜和孟棠秋,见前者被逗得忍不住笑了,神情才终于缓和下来。
而孟棠秋,也终于开口了:“那么,这个叫谢湘亭的,会是那个所谓的少哥哥吗?”
几人蹙紧了眉头,邱嘉喜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手上黏糊糊的。
他低头一看,之间手中拿着的结婚证书,不知为何突然往外涌出了大股大股的血流,就像是阀门坏掉了的水龙头般,往外飙射着,殷红的血,很快就将地面染出了一大片红色,泅湿了他们几人的鞋袜。
孟棠秋眼疾手快地一把将那涌着鲜血的证件打落在地,可血液仍旧是不要钱一般朝外喷涌而出,漫向了四面八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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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没人听的戏剧7